我記得我第一次看《了不起的蓋茨比》時，在影片末尾，尼克最後評價說“湯姆和黛西是冷漠的，當時的整個美國社會也是冷漠的。”

後來想了想，覺得這種冷漠不僅天生有一部分存在人性的骨子裡，而且能讓它真正表現出來的後天條件，是「我」與「你」的不同，在這兩者共同作用下，才讓這種冷漠具象化了。

不僅在當時那個破碎的美國夢時代，直至今日，「冷漠」都存在于社交之中，它作為人的一種特性，一直被保留下來。

冷漠是個很微妙的東西。

蓋茨比和黛西為什麼最後沒能在一起？

黛西是個冷漠的人，她最後沒選擇蓋茨比，究其根本是她和蓋茨比的不同，她也不過是在最後利用冷漠将自己保護起來。

黛西也許最開始并不是冷漠的。當她還是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她可以不顧家族背景，隻因為愛情去喜歡一個和她在階級上天差地别的人。

她可以和這個人在軍官的車上談情說愛，可以和這個人偷偷約在家裡的角落親吻彼此。

但當她和湯姆結婚後，她就要開始學着冷漠旁觀。她分娩時湯姆在和别的女人花天酒地，她要無視晚餐時間别的女人給湯姆打來的電話，她平日還要忍受湯姆在外出軌着許多女人。

借着這段婚姻，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奢華，但她又被湯姆不完全忠貞地愛着，但她也不可能離開湯姆，她的婚姻隻能在忍受中度過。

以至于當她育有一女時，她希望她的小女兒當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小傻瓜，而不是像她一樣憂慮婚姻之苦，當個和她一樣學會冷漠的人。

而這種冷漠，在她明白她與蓋茨比階級和未來的不同時透露出來，并且作為了她最後對于這段感情的抉擇：

明哲保身。

想想看，如果黛西真的和蓋茨比在一起，她要付出的是什麼？

按照蓋茨比的假想，黛西首先和湯姆翻牌離婚，再和蓋茨比回到自己的家裡争得父母的同意，最後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安安穩穩住在前夫家對面海岸的别墅裡。

這根本不可能。

黛西的條件：經濟來源全都在于湯姆，他們同時育有一個女兒，他們的婚姻享有整個上流社會的認可與贊同。

黛西和湯姆離婚，意味着她不可能有女兒的撫養權，她會給她的家族和布坎南家族蒙羞，她還要背着着兩個家族的唾棄與羞辱，穩妥住在湯姆布坎南家對面的蓋茨比豪宅。

她可以讓蓋茨比作為她新的經濟來源，但她不會，也不可能選擇蓋茨比。湯姆布坎南家族是美國幾大富豪家族之一，他的錢是正兒八經的正經收入，他可以不用工作，靠着對外托付的理财項目，每年就有大把大把的穩定收入；

而蓋茨比的錢是打工人的錢，他靠着在霍夫西姆手底下做全國範圍内的私酒生意盈利，是不見光的生意，他的财富可能随時都會因為美國政策的改變而消失殆盡。

再者，蓋茨比的私酒生意是受托于霍夫西姆，但布坎南家族是連霍夫西姆見了都要讓一步的世襲家族，如果這事兒真的成了，霍夫西姆怎麼可能還讓惹了布坎南家族的蓋茨比繼續經營他的生意？

黛西要付出的太多了，她要付出她至今所擁有的一切去選擇她年輕時的一場羅曼蒂克。即使黛西選擇了，她和蓋茨比也隻有私奔這一條路可以走，但蓋茨比并不想這麼做。

其次，蓋茨比與湯姆最後爆發的辯論，将蓋茨比原本就具有的暴戾展示出來。他不是真正的貴族，他包裝得再精緻，都掩蓋不了他對自己身世的自卑。黛西又怎麼敢相信，她跟着蓋茨比就會永遠幸福，不會被蓋茨比骨子裡的暴戾所遺棄？

再是最後一場本該屬于她負責的車禍，她讓蓋茨比成為她的替罪羊，而她連葬禮都不用出席就可以全身而退。

天底下沒有比這再好的選擇了。

黛西也許隻是個腦子裡都是海水的花瓶，但絕對是個骨子裡冷漠的利己主義者。

蓋茨比最後的葬禮沒人來參加，是因為整個美國社會對于他都是冷漠的。

認識蓋茨比的人都知道蓋茨比做了不光彩的事情（私酒生意、車禍），自然明哲保身、敬而遠之；那些不認識蓋茨比的人，可能會在下個周末去新的“蓋茨比家”舉辦新的派對，而蓋茨比的死跟他們的利弊沒有任何關系。

蓋茨比是個和整個美國社會都不同的人，這種不同既塑成了整個社會對他的冷漠，也讓他成為了美國「了不起」的存在。

19世紀20年代的美國人迫不及待地享樂，他們想忘記過去，無視未來。一戰後，美國傳統的價值觀、思想觀和政治理念都經曆了悲劇性的失敗。雖然表面上是美國繁榮富足的十年，但這個時期的人卻是前所未有的絕望，生活沒有目标。

但蓋茨比相信「美國夢」，相信”隻要在美國經過努力不懈的奮鬥便能獲得更好生活的理想，亦即人們必須通過自己的勤奮工作、勇氣、創意、和決心邁向繁榮，而非依賴于特定的社會階級和他人的援助“。

就像尼克最後說的“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于是我們泛舟而上，逆流前行，卻不斷被沖回過去。）

蓋茨比用盡了他的一生去和整個美國社會的“美國夢破碎”趨勢相對抗，他畢生都追尋着他心中的那盞「綠燈」。即使在他觸手可得的時候，他發現黛西的幼稚與粗糙令他失望；他發現那盞綠燈已經遠遠在他身後，他追逐的不過是”過去的一段時光“；

即使最後他的美國夢破碎，這仍然不會掩埋蓋茨比的了不起之處。

他是不同于那個冷漠社會，獨一無二的存在。

人性的冷漠就像是人之間的不同，是個很難說透的東西。

它既可以讓黛西選擇湯姆布坎南，趨利避害；可以讓整個美國社會遠離蓋茨比，明哲保身，

它也可以讓蓋茨比的美國夢破碎，無人出席葬禮；讓尼克患上心理疾病，遠離他自己的美國夢。

就像不追星的人總不可能會吃到追星人的安利，不同的專業之間總不可能訴苦到同一高度，我們總是不明白另一個不歸屬于我們圈子的生活，所以隻能用冷漠來讓自己和他們保持距離。

這種冷漠讓我們保守在自己的利益圈子裡，使得我們的利益不會受到侵害，又好像在精神上，吞噬着我們的一分一毫。

最好的朋友可能因為不同的成長方向，在生活興趣上再難有交集，逐漸喪失的分享欲使得不同被進一步地拉大，最後随着時間長河，彼此消失在彼此的生活，又在若有若無的時間間隙裡，讓我們為這種「注定的喪失」而傷感。

人性的冷漠就像是人之間的隔閡，是個很難說透的東西。

你要用它來明哲保身。不能因為想要維持不必要的關系就去探讨自己壓根沒興趣的話題、涉及與自己無關的圈子與事件，

但又要小心它吞噬你的精神。不能讓你因為曾經的益友現今不在同一成長線就為此傷神憂慮，不能因為他人不屬于你的圈子，忽視你提出的話題就深感尴尬和孤獨，不能讓你，患上和尼克一樣的疾病。

也許隻有學會權衡這種冷漠，才能成就下一個了不起。

僅此，寫給冷漠。

配圖/《了不起的蓋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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