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是一篇論述儒家修身治國平天下思想的散文,為曾子所作,為儒家重要著作。經北宋程颢、程頤竭力尊崇,南宋朱熹又作《大學章句》,最終和《中庸》、《論語》、《孟子》并稱“四書”。宋、元以後,《大學》成為學校官定的教科書和科舉考試的必讀書,對中國古代教育産生了極大的影響。
《大學》提出的“三綱領”(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和“八條目”(格物、緻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本人輕譯《大學》,除了秉持“古文輕譯”的一貫方針,同時遵循了以下三點原則:
一、盡量降低字數增加(原文2212字,輕譯版約為2300多字),對改動的地方的字詞句反複推敲,力求精準,經得起時間考驗;對得住經典。
二、對于曆來有争議的段落,在翻譯時反複斟酌,選取最合理的結論固定譯句,不模棱兩可。
三、《大學》被定義為散文,但本人認為,其中引用《詩經》頗多,言辭精煉華美,體例更像散文詩,而且行文中也有很多排比句,所以,本人按照長詩的樣貌進行再排版。這樣,更顯出經典的正統,布局也更美觀;當然,也沒有每逗必斷,不然也會顯得過于碎片。
古文輕譯版《大學》原著/曾子
古文輕譯:李奕濤
1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後有定,
定而後能靜,
靜而後能安,
安而後能慮,
慮而後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
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
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欲誠其意者,先緻其知;
緻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
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
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
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百姓,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章譯注①:本章是核心,無偏僻詞句,僅将“庶人”改為“百姓”。
2《康诰》曰:“能弘明德。”
《太甲》曰:“銘記天賦光明禀性。”
《帝典》曰:“能弘高德。”皆自弘明德也。
本章注①:本章主要替換通假字“大”,用句略擴充,更易懂。
3湯之《盤銘》曰:“若一日新,即日日新,秉新又新。”
《康诰》曰:“振作圖新。”
《詩》曰:“周雖舊邦,天命圖新。”
是故君子無時不持至善之道。
本章注①:用句略擴充,更易懂。
4《詩》雲:“邦畿千裡闊,生民安樂所。”
《詩》雲:“黃鹂啾啾,安居高丘。”
子曰:“對于安處,及知當其所安處,人豈可不如鳥乎?”
《詩》雲:“智深文王,德澤綿延,行止契于至善。”
為人君,安處于仁;
為人臣,安處于敬;
為人子,安處于孝;
為人父,安處于慈;
與國人交,安處于信。
《詩》雲:“淇澳之濱,綠竹萋萋,
彬彬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莊重開闊,顯耀盛大;
彬彬君子,民終不可忘兮。”
如切如磋,為道為學也;
如琢如磨,自律修行也;
心懷戒懼故莊重開闊,
外持威儀而顯耀盛大。
彬彬君子,終不可忘兮者,
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詩》雲:
“先之聖王,民不相忘。”
君子賢賢達而親親族,民衆樂安樂而利利益,此以沒世不忘也。
本章注①:對用詞過簡過古的詩經語句進行了詞句的替換,同時不失詩意,比如講“邦畿千裡,惟民所止”譯為“邦畿千裡闊,生民安樂所。”
本章注②:對于類似“缗蠻黃鳥”等不常用不常見的古詞字,替換成常見易懂的古詞字。
本章注③:把所有的“止”,譯為“安處”,雖然用“止”,現代人也可以意會,但是也有誤解的地方,比如“為人父,止于慈”,“止”也有停止的意思,難道做父親隻要“慈”就夠嗎?實際不是,“慈”隻是一個穩态和常态,隻是“父”的基本要求,所以将“止”譯為“安處”,更為貼切。
5子曰:“審案,吾與他人無二;然必以訟案不再生為的!”
無體驗情由者不能與民交流,故必大敬民志。
此謂知本。
本章注①:本章最大的翻譯難點在于整句的意涵,原文為: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此章通常翻譯成的白話意義是:孔子說:“審理訟案,我的能力和别人一樣。但我要力求使訟案不再發生,該怎麼做呢?”如果要使隐瞞實情的人不能再花言巧語,就要靠能鎮服民心的意志。上面的這段話是在說明認識“本末”的道理。
這樣翻譯存在兩個問題,
一、子曰的轉折在于“必也使無訟也”,就是說“必也使無訟也”是孔子與人不同的地方,結句語氣也是感歎的,就是表示一般人審案很難做到這一點。
二、如果用手段鎮服民心意志,還說這是“知本”,這似乎與儒家的主張南轅北轍了,所以我認為,孔子的原意應該就是“無體驗情由者不能與民交流,故必大敬民志。”無情者不是知情不報者,而是指不能“體察民情”的“審案官員”,而“體察民情”,與“大畏民志(敬畏民心)”互為因果,這就是“本”。整段這樣解,就全通了,不會牽強附會和不合儒家核心。
6所謂緻知在格析萬物者,言欲達吾之知,在析物而窮其理也。
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惟于理有未窮徹,故其知有不盡也。
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研析凡天下之物,
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徹之,以求達乎其認知之極。
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
則衆物之表裡精粗無不識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了矣。
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本章注①:将“格物”擴充為“格析萬物”,擴充和明确了“格”的意涵,将“格物”從玄學的意境中解救出來,更好的融入現代語境,“格物”作為一種思維工具,和西方現代思維工具之“MECE”(Mutually Exclusive Collectively Exhaustive即相互獨立,完全窮盡)非常接近,但是太簡略的表述,隻會使這個工具遠離現代人的視野。
7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
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小人遊手好閑,作惡多端;
見君子而躲閃,掩其不善而顯其僞善。
人之欲視己,如欲見其肺肝然,則自欺何益矣?
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曾子曰:“被十目所視,為十手所指,豈不敬畏乎!”
富飾屋,德修身,心廣體泰。故君子必誠其意。
本章注①:本章主要是适度擴展,便于理解。
本章注②:原“心廣體胖”,改為“心廣體泰”,改譯的原因有二:1、胖在這裡本來不是肥胖的意思,讀音也不是pang(4聲),2、現代成語“心寬體胖”已經深入人心,容易引起誤解,所以幹脆用本意字“泰”。
8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
身有所怨憤,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
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本章注①:本章無特别偏僻歧義之處,隻是“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這種狀态,究竟是被肯定的呢,還是被否定的?如果是肯定的,倒是和老莊非常契合了!
9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
人,之其所親愛而偏焉,
之其所賤惡而偏焉,之其所畏敬而偏焉,
之其所憐憫而偏焉,之其所傲慢而辟焉。
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
故諺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
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本章注①:本章無特别偏僻歧義之處。隻是對“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一般的理解翻譯是“一般人因為溺愛不明而不知道自己子女的缺失,因貪得無厭而不覺得自家禾苗的豐美茂盛.”這種解釋是擴充了省略的部分,前半句,人絕對是愛“其子”的,所以,不用言明,前提就是“溺愛”,那為什麼要擴充“惡”其“苗”呢?我認為這種附會是不對的,但“碩”又是個褒義詞,愛“苗”的話,就應該也不知道它的“不好”啊?怎麼會不知道它的“壯碩”呢?所以,因為存疑,我認為“碩”在這裡是個貶義詞,不然就說不通。
這句是民諺,所以本人有如下聯想:筆者是湖北人,也在湖南定居過,在這兩地的方言中,與“碩”讀音相同的“shuo(4聲)”有個含義就是貶義的,就是指人、動物或者莊稼,長得很不好很不正常歪歪扭扭的,就叫“碩”。比如一個人長得像《鄉村愛情故事》中的“趙四”,就可能被人罵成“碩貨”,或者一棵泡桐樹長歪了,也可以說,這棵泡桐樹長“碩”了。加之,方言往往保留古音,所以,我覺得,這個“碩”的意思就是湖南湖北方言“碩”的意思——歪歪扭扭。
10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
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
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
孝者,所以事君也;
悌者,所以事長也;
慈者,所以使衆也。
《康诰》曰:“如護赤子。”
心誠求之,雖不達,不遠矣。
未有先學養子而後嫁者也。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
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
此謂一言敗事,一人定國。
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
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
其所政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
是故君子必己先行之,而後使人行之;
己所非行之,而後使人非行之。
君子無推己及人而喻諸人者,未之有也。
故治國在齊其家。
《詩》雲:
“桃之蔥蔥,其葉茏茏。
攜子于歸,宜其家風。”
宜其家風,而後可以教國人。
《詩》雲:“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
《詩》雲:“行容莊重,垂範四國。”
其為父子兄弟效法,而後民效法之也,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本章注①:本章主要譯點在詩經的引用句,如桃之夭夭,其葉蓁蓁,這是大家非常熟悉的詩句,但是夭夭和蓁蓁卻并不是常用詞,所以翻譯成“桃之蔥蔥,其葉茏茏。”,好理解,也押韻。
11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
上敬老,而民興孝;
上尊長,而民興悌;
上恤孤,而民不棄。
是以君子有同理規範之道也。
所惡于上之作為者,毋以使下;
所惡于下之作為者,毋以事上;
所惡于前之作為者,毋以先後;
所惡于後之作為者,毋以從前;
所惡于右之作為者,毋以交于左;
所惡于左之作為者,毋以交于右。
此之謂同理規範之道。
《詩》雲:“樂民之君,民之父母。”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
《詩》雲:“巍巍南山,峻岩高拱。赫赫太師,萬民仰望。”
有國者不可以不慎,偏失則遺禍天下。
《詩》雲:“殷之未喪民心,尚符上帝。借鑒于殷,守天命不易。”
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本末倒置,民相争奪。
是故,君王聚财則民散,君王散财則民聚。
是故,己與人言悖亂,人與己言亦悖亂;
财貨悖亂而得者,亦悖亂而失。
《康诰》曰:“天命無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
舅犯曰:“流亡者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
《秦誓》曰:“若有一忠臣,誠實兮無他技,其心寬厚焉,具容人之量。
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才德,其心好之,
不但口贊,實心亦能容之;以其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
人之有技,妒以惡之,人之才德,而違拗排擠,實心不能容,
以其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危哉!”
故仁人流放之,驅之往四夷之地,不允其同住中國。
此謂唯仁人能愛憎分明。
見賢而不能選拔,選拔而不能重用,怠慢也;
見惡人而不能黜退,黜退而不能流放,過錯也。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逆人性,災必降身。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縱以失之。
生财有大道,生産者衆,消費者寡,
行事者力,用之者儉,則财恒足矣。
仁者疏财以修身,不仁者搏命以發财。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
未有好義,其事無善終者也;
未有府庫财,非屬其君也。
孟獻子曰:“乘驷馬士大夫之家不飼雞豕;
鼎食卿大夫之家不畜牛羊;
百乘諸侯之家不畜聚斂之臣;
與其有聚斂之臣,甯有盜臣。”
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掌國家而思聚财用者,必自小人誘矣,猶以彼為善。
使小人之治國,災害并至,雖有賢能者,亦無能為力。
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本章注①:本章的詞句比較多,主要的譯法就是替換疑難生僻,然後适當擴充。
(李奕濤2017年4月14日于國立櫻花大學今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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