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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知識局——湖南湖北分家
NO.635-湖南湖北分家
作者:貓斯圖
制圖:孫綠 / 編輯:棉花
湖南和湖北在古代中國曆史上長期是混為一談的,以“湖廣”之名為人所知,南北的區别在外人看來并不明顯。
但随着湖南的發展,南北之間的區别也開始産生,繼續沿用“湖廣”這個統一的名字就不太合适了,這也最終導緻了清朝中期,湖南和湖北徹底分開。
兩個大省,也由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今天的文章,就一起來看看湖廣是如何分家的。
混亂的邊界
從版圖規模來看,湖南湖北兩省的分家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即使分了家,這兩個省的體量也足夠龐大,在中部崛起的風潮中各領風騷。但若是想從地理上為湖南湖北找到一個合适的天然分割線,其實頗為困難。
湖北的核心精華地帶是由漢江和長江交彙處構成的江漢平原。這個今天水源充沛、土壤肥沃的平原在兩千年前還是一片碩大的雲夢澤,當時湖北的各個城市實際上遵循着圍繞這個雲夢澤分布的“地中海模式”在發展。雖說互相之間形成了一定的競争,但總體來說雲夢澤和長江中遊的河段還是為湖北提供了相當不錯的水上整合基礎。
先秦的著名大湖雲夢澤和彭蠡澤
如今蛻變為江南岸的洞庭湖和鄱陽湖
而且和戰國時期中心位于荊州偏西不同,到了中華帝國的中期,随着政治經濟中心的東移和雲夢澤的逐漸淤積,湖北的核心地帶也開始向東走。比如元朝時設立湖廣行省之初,就把省治放在了鄂東的鄂州。等到今天的武漢三鎮被長江徹底淤積成陸,交通變得更方面,湖北以漢江長江交彙點(武漢)為核心的結構就更加穩固了。
武漢之于湖北
湖南作為一個省的地理支撐更簡單:湘江和沅江兩條大河流域圍出的V字形就是湖南的核心地帶。當這其中,湘江由于廣西靈渠的存在,起到了溝通長江流域和珠江流域的作用,地位上要更高一些,也讓湖南人對湘江的認同更高。反觀沅江,由于通向閉塞的湘西山區乃至雲貴,曆史上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也很少被外人認為是湖南的母親河。
通向兩廣和通向雲貴
待遇還是不一樣...
可以說,湖南湖北兩省,都是有着很明确的核心河流的地理闆塊,按理說可以按照這兩個水系的影響範圍很簡單地劃分自己的領地。可問題在于,湘江下遊的洞庭湖流域是一片地形平坦而且水網混亂的區域。湖的南北兩岸都可以向這個過渡地帶施加影響,從而使得雙方的分野變得相當模糊。
北端的嶽陽與南端的長沙之間
确實隔得有些遙遠
可供選擇的方案有三個:
第一,完全以長江為分界,南北各屬一省。這樣的劃分一般來說是簡單而有效的,但在水流複雜的長江中遊,卻未免失于粗暴。像長江這樣綿長的河流,在中遊往往會形成大量蜿蜒河道,對河道的侵蝕作用很有可能影響兩岸的疆界。另外,如果是由兩個省級單位在南北兩岸分别管理長江,很可能會形成三不管地帶,對于長江這樣的黃金水道來說并不一定是好的選擇。
從湖北枝江到湖南嶽陽之間
其實有大量的水流從長江幹流向南注入洞庭湖
至于其中哪一條更适合做邊界
其實是相當模糊的
第二,以澧水和湖南北部複雜的湖泊為劃分。這樣的劃分對于北部的省倒是一個好消息,但由于湖泊連串地區的分界往往複雜,執行起來會有很大的困難。而且如果這麼分,南邊的這個省就不剩什麼有價值的平原地帶了,對邊遠山區的管理力度大受影響。
澧水以北劃出去
湖南人民是肯定不答應的
第三,也是現在湖南湖北兩省的劃分方式,就是以洞庭湖為界。可洞庭湖僅僅覆蓋了兩省之間平原缺口的東部一角,西側還是沒有明确的地理阻隔,雙方難免發生長期的沖突,也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方案。
以洞庭湖為界
但洞庭湖之外的分界則混亂複雜的多
正是因為湖南湖北之間犬牙交錯的交界處地形,才讓這兩個省在很長的時間裡隻能共享一個名字——湖廣。
湖廣湖北分不清
湖廣的名字,應與宋之荊湖南北路和廣南東西路之連稱有關,元代湖廣行省的名稱也是在此基礎上确定。可以看出,盡管已經進入了中華王朝的中後期,行政中心位于北方中原地區的統治者對南方的了解和管理還是相對粗糙的。兩湖地區作為連接中原和嶺南的過渡地帶,也沒有得到特殊的命名機會,而是被用一個過渡性的縮寫概括了。
元朝的湖廣行省可以說相當誇張
不過也确實是湖 廣
明朝的湖廣已經基本等于今日的湖南 湖北
不過當時的統治者對兩湖具體情況的忽視也是有道理的。由于湖南境内多山,大量少數民族仍然雜居其中,漢族人能夠影響和開發的僅限于湘江流域的一系列城市,也就是今天的嶽陽、長沙、湘潭、衡陽等地,而在沅江流域,值得一提的也隻有常德一座城市。這些漢人的熟地還不夠成省級行政的資格,直接合并到長江中遊的城市群也沒什麼。
這一點,看一下柳宗元的名篇《捕蛇者說》就知道了。永州當地百姓之所以可以用蛇抵稅,是因為據說當地有一種神奇的蛇,其毒可以殺死草木人畜,做成藥卻能治百病。這樣充滿神話色彩的藥材,隻有在文化程度還不高的地區才會出現,而永州憑借潇水的河道,還算是湘南開發較成熟的地區了。
對于遠在湖北的長官來說
湖南除了一些湘江平原地帶外
估計都是迷霧世界
所以實際上對于當時的統治者來說,盡管用湖廣代稱兩湖,重要的還是湖北地區。所以連他們自己都經常對湖廣和湖北這兩個概念傻傻分不清。
《宋史·高宗七》記載:紹興十八年閏八月甲子,“命臨安、平江二府,淮東、西、湖北三總領所,歲籴米百二十萬石,以廣儲蓄。”但其實當時和淮東淮西并列的行政概念應該是湖廣。隻是因為當時征糧的主要地點是鄂州、荊南和九江,總領所的住所也是在北邊,所以把湖廣和湖北給用混了。
淮河、環太湖、鄱陽湖、漢江
乃南宋糧食重鎮
在這個時候,湖南的确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
打出來的存在感
幫助湖南刷出存在感,并且最終催生了兩湖分家的,倒不是湖南人自己,而是隔壁的貴州。
不知道貴州少數民族群衆
是不是要沿沅江而下,直搗湖北?
明朝末年,貴州勢力楊應龍起兵反明,席卷整個貴州,一度将戰火帶到了湘西。這時候在明朝的官方文件上,仍然以兩湖為一省,設湖廣巡撫。無奈湖廣巡撫距離戰事太遠,實在鞭長莫及,急需有人分攤湖南的軍政管理權,彈壓叛亂。
有點可愛的萬曆帝
于是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閣臣沈一貫上奏,請求增設一名能夠總管湖南戰事的長官,為湖廣巡撫分憂。這個消息還驚動了萬曆皇帝本人,批示道:“川貴總督、撫、道俱已近播彈壓,惟湖廣兵将不濟,饷又未備,倘緻失期,巡撫豈能逃其責?楚地遼遠,撫臣顧管難周,欲添差一員督理監視,該部院議處來看。”難得地批準了閣臣們的請求。
于是湖南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正牌長官——偏沅巡撫,督辦兵糧,抵擋楊氏叛軍。從這個官名其實也能看出來當時的統治者仍然是不舍得将兩湖徹底分開的。偏為偏橋衛,位于今天中國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已經是沅江的上遊地區;沅自然就是沅江流域。
也就是說,一直到了明代,當人們在考慮兩湖分家的時候,還是希望能把湘江流域整合進湖北,而甩掉湘西沅江流域的包袱的。
估計在湖北的長官
巴不得把鄂西湘西這些“宣慰司”
都推給川貴方面
但這樣的規劃顯然很不負責,而且有些一廂情願。原因是經過唐朝之後又一千年的融合和發展,湘江流域的文明程度已經相當高,一個體現是湖南學子在初級科舉考試中的表現和湖北考生不相上下。湘東湘南丘陵中的少數民族也在逐漸接受漢化和整合,湘江流域已經有了有自己獨特的城市群和文化特征,并且足以和江漢平原分庭抗禮,不會輕易低頭。
湖南的書院甚至比湖北還要更多
所以到了萬曆年間,其實兩湖地區的分隔已經自然形成了。比如兩地的稅收和漕糧,其實就已經實際上分開上繳,來自武昌的命令在長沙被拒絕執行也是常有的事。
行政上确認兩地分家,已經在所難免。
學術上對兩湖分家的具體時間還有争議,有人認為是康熙年間,也有人認為是雍正年間。但這具體的年份并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到了乾隆前期,在官方文件模棱兩可的情況下,民間已經逐漸将湖南湖北和湖廣成功區分開了。
清代湖南已經于今日區别不大了
但由于中央政府對湖北的偏愛還是能從版圖劃分上一眼看出來。
今天的湖北基本沿襲了清代“湖廣湖北省”的形态,在版圖上跨過了長江,把包括松滋、公安、石首在内的一部分和湖南文化更親近的地區劃了進去。武漢也在憑借省版圖完全控制長江水道的優勢,極力拉攏身為湖南經濟老二的嶽陽,隔着洞庭的長沙卻幾乎沒有什麼還手之力。
洞庭湖以北、嶽陽、九江
武漢都想要。。
對于古代統治者來說,這樣的安排是合理的。如果南方不幸有變,連通行政中心和叛亂的湖北就會成為抵抗的第一線。讓湖北擁有更多的緩沖空間,在利用長江天險之前更好地消耗對手,才能讓統治者高枕無憂。
而在現在的格局下,要盤活中部區域經濟互動,兩省之間模糊的邊界劃分就很難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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