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存鎖

2016年，山西運城的一位老漢在放羊時發現兩隻顔色五彩斑斓的奇鳥，這鳥渾身羽毛豔麗，鳳冠霞帔，遠遠望去不似凡物，老漢隻看一眼便呆在了原地。

“傳說中的鳳凰竟然是真的！”

這句話猶如雷震般回蕩在老漢腦中，至此之後他天天以放羊的名義到這兒喂“鳳凰”。

按照老漢的說法，“鳳凰”是祥瑞，他能天天到這喂，說明“神獸”認可了他，他是“天選之人”。

時間一長，老漢撿到“金鳳凰”的消息傳到十裡八鄉，每天都有好幾個鄉民想要一睹真容，甚至有些上了年齡的老太太還在這燒香祈願。

最終，“鳳凰”現身的事兒驚動了市裡的鳥類專家當所有人希望專家給出不同看法時，卻沒想到專家也認同了此鳥“鳳凰”的身份。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世界上真有“鳳凰”？

2016年3月，春寒料峭，呵氣成霜。家住山西運城平陸縣的郭存鎖和往常一樣，趁着日頭剛出上山放羊。

春季放羊，最忌諱“跑青”。其中的“青”字，是“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意思。初春山地青草低矮細嫩，山羊望着眼前低草還不夠塞牙縫，便會往遠處更青翠的地方跑。

來回折騰下，羊兒體力被大量消耗，變得越來越瘦，牧民們把這種現象叫做“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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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存鎖作為一個老羊倌兒，自然知道這些，所以他并沒有把羊群趕到常去的牧區，而是順着風向往後山走去。

後山山林濃密，草木旺盛，少有人來此。

因為這裡地形複雜，就算村子裡的人也不敢亂走，要不是郭存鎖早年做過護林員，怕是也會在此迷路。

他當護林員那些年，在林子裡見過不少動物，兇猛如野豬豺狼，溫順如兔子小鹿，隻要是熟知的那些，他幾乎都碰到過。

郭存鎖喜歡動物，不然也不會在護林員這個崗位上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可盡管如此，他心中仍有遺憾。

他平日中最喜歡看《山海經》，其中山野神獸光怪陸離的描述，讓他相信大山深處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存在，或許傳說中的“神獸”就在其中。

所以每次到此，他都是靠在枝頭，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尋到一些新鮮事物，這次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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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陽底下無新事，已經在山林待了近一個小時的郭存鎖，除了看見地上羊糞越來越多，自己跳下去很可能會踩到屎以外，再無别的發現。

春天放牧，宜出牧遲，歸牧早。

郭存鎖望了眼天邊日頭，算了算路程，便準備回去。可就是這一眼，讓他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隻見兩隻色彩绮麗的奇鳥快速從天空滑過，鳥鳴聲猶如金锵相擊，繞梁不絕。

郭存鎖揉了揉眼睛，雙唇不停抖動，緩了幾秒後才長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鳳凰，《山海經》的鳳凰！”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一時失去了判斷能力，隻想着再看一眼這傳說中的生物。

為驗證心中想法，郭存鎖望了眼還在吃草的羊群，轉身悄悄走向落在枝頭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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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三步……

郭存鎖每次的擡腳落腳都極為輕巧，甚至連身子都跟着成了“弓”形，蹑手蹑腳的姿态，若是放到尋常家中，鐵定會被當成小偷。

短短十幾米的路程，為了保證不驚動“鳳凰”，郭存鎖硬是走了五分鐘。等他離“鳳凰”隻有幾步間隔時，他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層層汗珠。

不過對于一心窺求“神獸”仙姿的他而言，這一切都值了。

清脆鳥鳴再次響起，郭存鎖循聲望去，隻見兩隻“鳳凰”仰頸長啼，體态修長。

細看之下，二鳥頭戴金黃色絲狀翎羽，尾羽金紅相交長長垂下，頭頸平視前方，全身羽毛顔色相襯中，似有“鳳儀天下”的姿态。

此刻郭存鎖隻覺得渾身細胞都在顫抖，他想離“鳳凰”再近一點，最好能親手摸一下。

可沒想到，郭存鎖激動之餘落腳時竟踩到一旁的枯枝上，隻聽“咔嚓”一聲，枯枝斷裂，“鳳凰”應聲飛走。

等他再想尋覓其蹤迹時，已經“人去樓空”。

回去後，郭存鎖立即将自己今天的所見所聞說給老伴聽，言語間繪聲繪色，煞有其事。

老伴名叫李招娣，今年六十多歲，是個地道的農村婦女。

她聽完郭存鎖說完後，“噗嗤”一笑，“六七十歲的老漢兒整天神獸神獸，家裡的神獸就一個，現在還在城裡沒過來呢。”

郭存鎖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孫子，也不氣惱，反而樂呵地說道：“你别不信，明天俺就帶谷子去喂，到時候拐個鳳凰回來，讓你這沒見識的老婆子開開眼。”

“去去去，那鳥要真是鳳凰，明天豬圈俺自己收拾，你就跟着神獸好好享福。”

第二天一早，郭存鎖在自己的口袋裡塞滿了谷子，興沖沖直奔昨天的那片密林。

或是心中有了期待的事，老漢兒一路上都顯得格外興奮，不僅在路邊撿了根筆直的棍子，甚至還耍了個棍花，直到一棍打到自己頭上後，才悻悻丢了回去。

到地方後，他将谷子灑在地上，然後躲在一旁的密林中靜靜觀察，等待“鳳凰”再次到來。

不過這事兒他也說不準，畢竟之前幾十年的時間裡都沒見過，現在想親手投喂無異于癡人說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郭存鎖蹲的腿又疼又麻，但還是不敢動彈。當然，這并不是因為一動彈腿會更麻，而是在他看來，下一秒“鳳凰”就有可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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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極為無聊，他想起當初在行腳醫生那買的狗皮膏藥還剩幾貼，一張好幾塊錢平時都不舍得用，要是這次見着了“鳳凰”，就給自己的老寒腿貼一張。

不知過了多久，就當郭存鎖實在堅持不住時，一抹紅黃相接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空地上，看模樣，似乎就是昨天的那隻。

“鳳凰”一腳立地，一腳懸空，尾羽長長拖在地上，每走一步似乎都要思考很久，直到确認四周不會有外界打擾後，才放心進食。

不遠處的郭存鎖見到這幕，懸着的心也終于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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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後，郭存鎖放羊變得格外積極，而且每次出去，都會偷偷帶上一袋谷子。

李招娣見此情況，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沒有過問。

日子一天天過去，郭存鎖從之前躲在遠處偷看變成現在如同養雞一樣，隻要準時準點在這撒食，“鳳凰”就會一準兒出現。

而且在和郭存鎖混熟之後，這兩隻“鳳凰”還帶着同伴一起過來蹭吃蹭喝，“鳳凰”的數量也從一開始的兩隻，慢慢增加到八九隻。

随着老頭兒上山的次數越來越多，他覺得自己的身子骨變好了，以前動不動就感覺酸痛的左腿，現在不僅不痛，一口氣從家跑到山坡也完全沒問題，他把這些都歸功于“鳳凰”的祥瑞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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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存鎖是開心了，但他的老伴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這天中午，放羊回來的郭存鎖一進門就聽到李招娣在廚房抱怨。

“老漢兒，你說家裡是不是鬧老鼠了？為啥這桶裡的糧食一天比一天少，平常就咱倆吃飯啊。”

郭存鎖眉頭一跳，心中隐隐覺得大事不妙，在把羊群趕入羊圈後，頭也不回地就鑽進屋子裡，不敢吭聲。

“咋不說話，上年齡聾了？”

郭存鎖剛想回怼幾句，展示一下男人雄風，誰知剛擡頭就看見李招娣一手掀着門簾，将身子探入半個，而另一隻手裡正拿着擀面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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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不準是不是自己“偷拿糧食”的事情敗露，郭存鎖悻悻一笑，撓了撓頭發不多的腦袋，憨厚說道：“俺也不知道，俺天天上山放羊下地幹活的，沒去過廚房。”

此話剛一出口，郭存鎖心中就暗道一聲“壞了！”

果然，李招娣聽完後便提着擀面杖進了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眼前這個面相憨厚，心裡都是鬼點子的老頭，“那你的意思是俺這個整天做飯的人把米面嚯嚯了？”

“沒有沒有，俺就是不會說話，你也知道，俺是個老實人。”

“放屁，老娘當初就是被你老實人的假象騙到了！你說不是幹的，那衣服口袋為啥有那麼多碎米？”

聽完這句，郭存鎖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頭扭到了一邊，悶聲說道：“俺把米喂鳳凰了。”

“鳳凰？”

李招娣突然想起在幾個月前郭存鎖好像是說過他看見了“鳳凰”，但如此荒誕不經的事情，誰會當件事放在心上。

郭存鎖見李招娣一臉疑惑，便将此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但對于此事，李招娣還是半信半疑，畢竟作為傳說中的生物，哪可能會出現在現實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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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月落參橫，郭存鎖再次來到密林中。隻是這次他不再是一人前行。在他身後的不遠處，李招娣也小心跟着。

一路上，李招娣對這件事都保持着懷疑的态度，她要親眼看看這些“鳳凰”。

前方的郭存鎖停下了腳步，然後一邊将谷米撒到地上，一邊“咕咕咕”地叫着。

“老漢兒，你這喂鳳凰的招數跟我喂雞差不多啊，會不會你養的就是山雞？”

郭存鎖手中動作一停，眉頭緊皺，不高興地說道：“這種話不要說，會被神獸聽到！”

李招娣翻了個白眼，索性找了個地方坐了下去。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在郭存鎖一聲聲呼喚中，真的有七八隻身披霞帔，尾巴長長的鳥兒從林中飛出，落到地上開始啄米吃。

“這就是鳳凰？”李招娣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或是聽出老伴口中的驚訝，郭存鎖咧着嘴笑了起來，“廢話，這肯定是鳳凰，我養的。”

話語中那股子驕傲自豪，李招娣一下就聽了出來。

“養這個不會有事吧？俺聽人說現在養野生動物是犯法的，你可别再攤上事，影響孩子。”

郭存鎖擺了擺手，看着正在地上搶食的“鳳凰”頭也不回地說道：“放心，我都打聽過了。咱這又不是在家裡圈養，隻是在山林裡喂的，不要緊。”

看着他為此着迷的模樣，李招娣也不再多說，而是全心全意支持郭存鎖的選擇。

在之後的幾年裡，郭存鎖每天都會定時定點地給“鳳凰”喂食，早上6點一次，下午4點一次。短短幾年間，原本僅有幾隻的鳳凰在郭存鎖的照料下不斷繁殖，數量驟增到了五十多隻。

每當喂食前“咕咕”聲響起，郭存鎖看着漫天飛舞的“鳳凰”，心中有說不出的滿足。

然而數量的增多也讓郭存鎖喂養“鳳凰”的消息開始在村中流傳，三人成虎下，版本傳得越來越邪乎，甚至有傳言說在此參拜鳳凰可以包治百病，導緻每天到此觀看和燒香的人都有好幾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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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愈演愈烈，當地相關部門在了解情況後，特意帶上運城市鳥類學家一起來此探明情況，最好就是破除封建迷信。

誰知專家看後卻說道：“如果說這個鳥是鳳凰，那确實沒錯，不過卻不建議大家擅自在林中喂養。”

聽到此話，随行人員頓時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情況？

原來，這種鳥名叫紅腹錦雞，是國家的二級野生保護動物。像郭存鎖看到那種渾身羽毛豔麗的錦雞屬于雄鳥，而那些身上毛羽呈黑褐色斑狀的屬于雌鳥。

紅腹錦雞主要分布在甘肅和山西南部的秦嶺地區，而郭存鎖所在的運城，便剛好處于秦嶺和太行山脈的交界處，所以碰到紅腹錦雞并不稀罕。

但村民在山林中喂養還是具有一定危險性，秦嶺連綿不絕，其中兇猛野獸衆多，萬一在此喂養時發生意外，反而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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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所以說紅腹錦雞就是“鳳凰”，則是因為《山海經》所有對鳳凰的描述，都是以紅腹錦雞為原型。

古人将錦雞的模樣放大許多倍後，進行神話加工，并以此作為圖騰，于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鳳凰便應運而生。

聽了專家的話，郭存鎖這才明白其中緣故，不過對于自己此前的付出，他并不後悔，畢竟他為珍惜野生動物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但他還是不明白為何自己在和紅腹錦雞接觸後，腿上原本的酸痛會消失。

在經過檢查後發現，郭存鎖左腿患有風濕病，而之所以會有所改善，一方面是因為随着天氣好轉，氣溫回暖，風濕病引起疼痛的頻率慢慢降低；

另一方面則是他為了喂養“鳳凰”，每天來回兩趟跑山讓身體素質慢慢提升，不僅加速了身體濕氣的排除，還預防了關節強直和肌肉萎縮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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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相關林業部門加強了對此地山林的保護，并在附近村中宣傳保護野生動物的重要性，而郭存鎖也因保護野生動物，擴大野生動物群體有功，被當地部門進行了嘉獎，并成為了村中的“護鳥人”。

神話中的“鳳凰”雖然不存在，但“鳳凰”的原型卻仍在青山綠水中自由生活。

這一切的結果，自然離不開像郭存鎖這樣的動物愛好者的努力，也離不開大家環保意識和保護意識的提升。

在這些自發保護鳥類，為鳥類提供栖息地的人群中，有的是因執念而行動，有的是因防止偷獵而保護，他們雖然最初的目的不同，但其中的相似之處永遠不會改變，那就是“愛心”。

傳統文化中的傳說并不少，其中更有無數英雄的存在，但像郭存鎖這類默默付出，用自己行動去幫助野生動物，幫助他人的平凡百姓，誰又說他不屬于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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