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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氣的童年記憶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0-06 01:28:51

過去一段時間,我們在手機上再度掀起一陣懷舊浪潮。張國榮、崔健、周傑倫、羅大佑、孫燕姿等歌手的線上演唱會将我們拉回了童年時期的華語樂壇;《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三季)王心淩的翻紅又勾起對偶像劇的回憶;就連肯德基的兒童套餐的可達鴨,也讓一衆成年人癡迷不已。

每一次的懷舊總讓我們陷入某種感慨,仿佛一切美好留在過去,而那過去的故事似乎總閃耀着金色的光芒。

當然,懷舊并不是當代人的獨有情緒。最經典的如孔子重建周禮、塞萬提斯筆下人物唐·吉诃德追憶騎士之風,人類在曆史上無數次想象“黃金年代”,而這黃金年代也必然停留在過去。懷舊就像一種永無止境的情緒運動,讓每一代人都有黃金年代。即便我們不去展開對社會曆史的想象,在個體經驗裡也能找到某種黃金年代,而這就包括童年。這種個體的、普遍的、持續的懷舊和想象讓黃金年代理論永遠都不會過時。

那個時候,我們和家人守在電視機前坐等好看的電視劇,當多年以後我們懷戀起這一幕時,既可能懷戀當時“放學-吃飯-看電視”的秩序,也可能懷念與家人親密聯結的關系。一切都是規劃好的。當然,當時的成年人可未必同意這一說法,他們反而認為秩序是被打亂的,因為看電視拖延了睡覺時間,幹擾了原本有序的日常生活安排,躲進屋子坐在電視機跟前其實阻礙了與人真實地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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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1983)劇照。

對童年的追憶多少都帶有一些浪漫主義色彩,而這讓童年也成為被構想出來的烏托邦,那些糟糕的甚至不堪的經曆被丢棄了,或者被遺忘了。人們也擔心這種浪漫色彩會喧賓奪主,讓人忘記在兒童節這一天真正需要思考的是兒童免于傷害的權利。當我們模仿童年的“我”,也難免會被嘲諷“賣萌”“裝嫩”。如果說印刷術發明了“兒童”這個概念,那麼互聯網就發明了“大齡兒童”這一概念。有趣的是,在衆聲喧嚣的網絡世界,似乎也隻有“懷舊”這樣的話題能讓大家暫時放下彼此的分歧、矛盾,找到共同記憶,并實現某種“共識”,在追憶中感傷或歡騰。

撰文|帕孜麗娅

有的共同記憶,

是在儀式中找到的

豆瓣有個“假裝活在1980-2000”小組,在這個小組,所有的發帖内容都需要遵循1980-2000年的時間規則,最多不能晚于2005年。超過13萬人在這個小組尋找和記錄千禧年前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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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假裝活在1980-2000年”小組。

如果讓如今的“80後”“90後”在小組發帖,可能會寫:“今天去鄰居家玩紅白機,結果我又輸了”“做完大掃除一路跑回家,差點沒趕上《動畫城》”“如果考試考跳皮筋,我肯定能考滿分!”“聽到‘啊……啊……啊……’(《還珠格格》主題曲)的前奏,我就知道暑假又到了”“這次的七個小矮人我分到的是綠色的,開心!”在網絡一同追溯過去的時光,是我們如今最常用的懷念方式,而小組,不過是提供了一個集體回憶、完成情感聯結的角落。

前段時間,動畫版《蠟筆小新》開播三十周年,距離臼井儀人的漫畫連載也已經過去了32年。網友們在各個社交媒體分享自己與《蠟筆小新》的故事,并笑稱野原廣志32年的房貸終于能還清了!而那個永遠5歲的小新,不知不覺間已經陪我們度過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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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筆小新》主要角色合影。

哔哩哔哩直播間中,有主播會在直播間播放《蠟筆小新》,粉絲則會在固定時間相聚在直播間,完成一次線上的互動儀式。

這樣的觀看像極了小時候每天守着電視,等着電視台在固定時間播放固定的節目,一家人甚至左鄰右舍都湊在電視機前認真觀看,邊看邊讨論裡面的角色和劇情,等時間到了,再意猶未盡、再想知道之後的劇情,也隻能等第二天的同一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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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電視機記憶。(圖片來源于網絡,轉引自中國家電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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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電視劇記憶。(IC photo)

固定時間和相同的一群人觀看同一個節目,是獨屬于電視時代的記憶。如今網絡發達,家中的每個人都可以用不同的媒介選擇喜歡的節目,可以快進、倍速也可以一口氣刷完全部劇情。這種方式盡管方便,卻還是少了一點曾經的人情味,而那種觀看的感覺和空間,也讓我們對給予我們這樣體驗的童年充滿懷念。

事實上,哔哩哔哩直播間放映的還有各種童年動畫片和經典老劇,《哆啦A夢》《武林外傳》《甄嬛傳》甚至偶像劇《王子變青蛙》《放羊的星星》都有超高的人氣。粉絲們會一邊觀看一邊在彈幕分享自己的觀劇體驗,像極了曾經和家人、同學讨論劇情。也會有粉絲用“點播”的方式向主播建議下一部劇,用這樣的模式回憶曾經的“點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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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傳》(2006)劇照。

直播間觀劇、互聯網集體刷某些懷舊性話題時,無意間形成了蘭德爾·柯林斯提出的“互動儀式鍊”,在這個過程中,一群網友以相似的懷舊情緒相聚在直播間和其他社交媒體中,完成了屬于他們的儀式。而這樣的儀式顯然進一步強化了他們的情感,讓他們覺得在網絡中尋到了“同類”,進而産生了緊密的聯結感。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在網絡抒發懷舊情感的原因,他們期待在這種展現裡表達自己的情感需求,也希望在群體提供的心理空間中重新定位自己對兒時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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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讨論曾經的“點播台”。

懷舊是未竟之事

其實,懷舊并非是當代人獨有的體驗,從古至今,總有許多人的情感迸發于懷舊之中。以賽亞·柏林在《浪漫主義的根源》裡提到,德國批判學家約瑟夫·納德勒說他們的懷舊是對原鄉、古老德國的懷念,是被放逐者和殖民者的白日夢。在這樣的語境裡,人們在用對過去的懷念來治愈現實的創傷,這個過程也是一種審美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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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主義的根源》,[英]以賽亞·伯林 著呂梁、張箭飛 譯,譯林出版社,2019年10月。

如今的我們,正是在用浪漫的情感回憶被我們稱為“黃金年代”的童年和青春時期。童年在這裡變成了某種烏托邦式的象征,承載了我們對田園般美好生活的全部想象。

大部分人都相信現代社會讓個人擁有了足夠的自由,我們有足夠的自主權,選擇想要的生活。但正如貝克所言,為自己而活并不等于個體可以随意決定的一種生活,而是一種徹底一緻的生活,而這種一緻性又導緻了社會的不可預測性和一種反常的正常化。

這種一緻性的生活在當下展現得淋漓盡緻,年輕人陷入了“一緻性”和“内卷”帶來的茫然、焦慮與孤獨裡。而互聯網和社交媒體作為一種個體情緒的重要呈現平台,在這種社會語境下,互聯網空間顯得格外割裂,各種對立和沖突也分外明顯。而那個伊甸園般的童年在這個時候就成為了某種浪漫想象,在群體都需要這樣的情感布洛芬時,集體懷舊和想象成為了一種矛盾、沖突的緩和劑。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往懷舊。

伍迪·艾倫的電影《午夜巴黎》中,好萊塢編劇吉爾在午夜乘坐出租車就能回到20世紀30年代的巴黎,而他在這裡遇到的人則一心想回到更早的更美好的1910年代。

“人們總是以為自己生活的時代糟糕透頂,總認為如果能夠回到過去,自己會更快樂。但在我們如今認為是身處黃金年代的那些人看來,他們當時所處的世界同樣是蒼白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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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巴黎》(Midnight in Paris 2011)劇照。

事實上,懷舊往往意味着給過去添上某種想象的光暈,用這種想象來彌合對當下的不滿。即便我們知道那些光暈是虛假的,我們依然沉浸在那種向往裡。

傳播學家英尼斯曾經對電視的流行非常不滿,他堅信隻有文字才能讓人保持理性,才能讓人擁有完整的邏輯思維和清晰有力的表達能力,而以圖像為主的電視就是在破壞人的這種能力。

但他不會想到,經曆了從電視向互聯網轉型的年輕人,如今戳着手機屏幕懷念起電視時代,懷念那個時候似乎每個節目都好看,也懷念在那個時候,還能以一群人圍在一起的方式觀看,就連某些不愉快的經曆——比如争奪遙控器按鍵權——也在過濾後成為記憶的一部分。

沒有消失的“祝你兒童節快樂”

相比于通過電視的聲音或畫面喚起童年記憶,仿照或模仿兒童則大為不同。它不隻是在産生、體驗和傳遞一種懷舊的情緒,而是試圖制造一些儀式并沉浸在其中,假裝變回孩子。

拿成年人過兒童節來說吧,我們在這一天祝彼此兒童節快樂,若是在學校,同學之間甚至互送甜筒、棒棒糖。當然,此外還有更投入的方式,比如:有人會在這一天在沒有人的地方用粉筆畫方格,玩一場沒有競争的跳方格;也有人選擇去遊樂場,和一群小朋友一塊兒排隊玩旋轉木馬、碰碰車和各種不限制身高年齡的兒童遊戲。顯然,我們都在嘗試用一些模仿過去的形式完成一場對童年的回憶。當我們用手機将這些模仿記錄下來,發布在社交媒體上,讓照片被圍觀、被點贊,仿佛“自己還是孩子”這件事是能被其他人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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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紮的雨靴》(2018)劇照。

衆所周知,在尼爾·波茲曼之後,現代社會流行一種看法,即認為童年這個概念并不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因為他曾指出,“童年”是在印刷術普及之後被發明出來的,成年人掌握了文字和知識的世界,兒童與成人之間被知識區分開來,“童年”也就此誕生。這個觀點在很多記錄部落生活的人類學影片裡得到了印證,在那些靠口語傳播的社會裡,兒童并不會受到特殊對待,他們從學步時期就開始模仿成人的動作和生活方式,等到能夠照顧弟妹,就可以擔起相應的責任。

但是我們無法說這些人沒有對童年的懷念,因為在這個語境裡,童年更像是一個走向成年的社會化階段,我們在這個階段所處的環境、接受的信息、遇到的人、經曆的各種事,共同構成了一段獨特的、不可逆的童年記憶,而我們懷念的正是填滿記憶的那些人和那些故事。

每一代人的記憶不同,懷念的過去也會不同,斯嘉麗懷念曾經的塔拉,而我們懷念的也是構成我們童年的那些元素,這是屬于我們這一代的群體記憶。

韓劇《請回答1988》播出後,國内許多觀衆也表示,在電視劇中看到了自己曾經的生活,熟人社會中的溫暖,對流行影片、歌曲的模仿,同學朋友家人間的情誼,以及小巷子這樣的一個地理環境,共同組成了記憶的一部分,當我們走向成年時,這一切也就離我們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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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電影院》(Nuovo Cinema Paradiso 1988)劇照。

“回不去的童年”是很多人在感慨童年時常用的表達,為了表達對這種“回不去”的懷念,才會有那麼多人用形形色色的方式慶祝這個節日。即便是像“裝嫩”這樣的嘲諷,也無法阻止“大齡兒童”過節,而嘲諷所能改變的無非是具體的過節形式。如果我們理解“過節”儀式背後的情感需求以及對時間流逝的傷感,這自然也沒有什麼神秘或高深莫測的理由。也是因為如此,我們在新媒體看到記錄童年遊戲、童年零食和各種主打回憶殺的文章、圖片或視頻時,某個或某幾個元素就足以勾起回憶,調動起懷舊的情緒,甚至引發懷舊狂歡。

而我們對那些曾經的動畫片、劇集、遊戲、零食的念念不忘,也許和它們本身是否讓人印象深刻并沒有必然的聯系。隻不過懷舊這一古老的形式仍然需要一些具體的内容來延續。如此說來,在記憶中,過去的劇好看、零食好吃也不是唯一的原因了,就像蕭紅在《呼蘭河傳》中寫的,“隻因它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忘卻不了,難以忘卻,就記在這裡了。”

作者/帕孜麗娅

編輯/西西

校對/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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