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九）

記憶會發酵。一件事如果足夠印象深刻，叫人念念不忘的話，就會成為我們漫漫人生途中的一個重要坐标、一段過往人生的象征符号。那些記憶或者悲哀，或者甜蜜，或者叫人情緒複雜、難以面對，總有一日，它會使我們或者懷念，或者得到教訓，成為我們人生的養分。

林夕寫《富士山下》是2007年的事，然而“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說到底，他還是在寫1995年和黃耀明到日本去看U2演唱會的那段經曆。那年的日本之行和黃耀明的失約，雖然不完美，然而于“老爺”林夕來說也是一段極為重要、難再重來的回憶。

關于《富士山下》，林夕是這樣說的：“其實，你喜歡一個人，就像喜歡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麼方法可以移動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過去。愛情也如此，逛過就已經足夠。”

這首歌的主題還是勸解人要放下、要釋懷。

歌詞主要是以一個男子的口吻勸解還對他念念不忘、糾纏不放的前女友。

攔路雨偏似雪花

飲泣的你凍嗎

這風褛我給你磨到有襟花

連調了職也不怕

怎麼始終牽挂

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

那天是情人節，二月十四。

初春時節，冰雪還未來得及消融，氣溫很低，半空裡下着冰冷的雨。男子大衣圍巾全副武裝地走出公司的寫字樓，正要往邊上的停車場走，突然就看見了她——自己的前女友，又衣着單薄、瑟縮着身體躲在寫字樓的遮雨檐下。

她在等他，不屈不撓地，像個執拗的孩子。分手了有一段時日了，她一直也放不開，總是來找他期望着能夠挽回感情、能夠複合。

他不堪其擾，男子的勸說前女友總也不肯聽，于是男子就隻有忽視、假作沒看見。可前女友也是一樣糾纏，就算他調了職、去到了另外地方，前女友也一樣把他從茫茫人海裡打撈出來，如影随形。

這天，他看着前女友在冷雨裡被凍餒，瑟瑟發抖，終于狠不下心——男子脫下了自己穿了很久、往日前女友也依偎其上的大衣，給她披在身上。男子拉起前女友冰涼的手，把她帶到停車場，讓她坐上車，他決定送前女友回家。

原諒我不再送花

傷口應要結疤

花瓣鋪滿心裡墳場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終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

一路車程，前女友都很沉默。她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流淚，然後，不知道因為寒冷還是情緒，縮在座位上渾身顫抖。她狼狽極了。

男子很是不忍，他眼睜睜看着前女友因為放不下跟自己的這段感情而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很可憐她。所以男子開了口打破沉默，他想盡力勸導前女友放下過去，迎接新的生活。

他說請原諒這日沒有像往年一樣送花，畢竟，都分手那麼久了。過去創口，也該要結疤，一味沉溺疼痛不可取，要盡早使那道傷痕愈合，也就沒必要再送花來招惹那往日的傷心。一切總有個盡頭不是嗎？就算你真的非我不嫁，又能等來什麼呢？過去的總是過去，一切無法再追，你在這裡為我空耗，隻怕會耽誤你一生。

其實你要知道，所有際遇都有它的緣由，失去一個人并非就真的世界末日。有些經曆很重要，就像失去，你未經失去，就總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守護，人一定要失去過，下次再度擁有也就自然長久。你不該指望一切都能如願擁有，誰能擁有一切呢？就像富士山，誰都也喜歡富士山，然而誰能搬動富士山，讓富士山成為個人享受觀賞的私産？

要學會放手。我們的感情走到盡頭，未嘗不是一件有所心得的好事，你又何以淚流？不要悲哀，悲哀無用也不實在，那樣虛無缥缈的感情，你盡力控制住便會感覺其實一切也不那樣壞——悲哀從來就不是真實的物質，你大可把那些悲哀想象成是你的虛構。前塵莫追，一切都再難變更，你應該就此放手，好好地重新開始生活——

像我這樣的人其實也不算罕有，世上一抓一大把，如果你肯，你隻要去嘗試着接受新的人進入生活，我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難忘。

然而前女友并未能如男子所願地被他開導、放手，一路地勸慰，她隻是默默無語，到了目的地，她該下車，卻仍投入男子懷抱，無聲地顫抖着飲泣。

男子也隻有繼續勸慰。他的雙手不敢緊抱，隻怕會給前女友錯覺，他隻是輕撫着她被雨水浸濕的頭發，給一點很有限的安慰——

人活到幾歲算短

失戀隻有更短

歸家需要幾裡路誰能預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

櫻花開了幾轉

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

人生短暫，你要及時地看開，不要讓眼淚滔滔，淹沒你的全部生活。失戀，想開了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隻該很短促的痛苦，不值得你去浪費你的大好青春。

真正地講起來，可能有些殘酷，但事實是：

你念念不忘那東京之旅，早就過去了很久，櫻花幾度飄零，我現在想來已是恍若隔世——我是一點也不愛、一分也不懷念我們從前那感情——請你都把那些忘了吧。

如有必要，“我把這陳年風褛，送贈你解咒”。送贈這舊衣替我為你遮風擋雨，願你早得安慰，一解這苦情的咒。

林夕的本意是在開示，是教人解脫，但他給人描繪的那畫面陰冷、潮濕：一個心有難解之咒的女子被冷雨淋濕，瑟瑟發抖，一個于情不忍但又實在變心了的男子對着往日情人不敢緊抱、隻怕她誤會。這一切是那樣無力、晦暗，感情低徊而又哀婉。

男子多情認真的勸慰，内裡又其實無情。本來不是悲歌，便也終于透出深重的悲哀——雖然這悲哀感覺，“試管裡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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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下

原唱：陳奕迅

填詞：林夕

作曲：澤日生

攔路雨偏似雪花

飲泣的你凍嗎

這風褛我給你磨到有襟花

連調了職也不怕

怎麼始終牽挂

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

原諒我不再送花

傷口應要結疤

花瓣鋪滿心裡墳場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終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

誰都隻得那雙手

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遊

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覺

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試管裡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塵硬化像石頭

随緣地抛下便逃走

我絕不罕有

往街裡繞過一周

我便化烏有

情人節不要說穿

隻敢撫你發端

這種姿态可會令你更心酸

留在汽車裡取暖

應該怎麼規勸

怎麼可以将手腕忍痛劃損

人活到幾歲算短

失戀隻有更短

歸家需要幾裡路誰能預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

櫻花開了幾轉

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

誰都隻得那雙手

靠擁抱亦難為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遊

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覺

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試管裡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塵硬化像石頭

随緣地抛下便逃走

我絕不罕有

往街裡繞過一周

我便化烏有

誰都隻得那雙手

靠擁抱亦難為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遊

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覺

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試管裡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塵硬化像石頭

随緣地抛下便逃走

我絕不罕有

往街裡繞過一周

我便化烏有

你還嫌不夠

我把這陳年風褛

送贈你解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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