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鄭闆橋其人,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無外乎"揚州八怪"之一以及其狂言傲行了。就連他自己,也評價自己道"餘性狂好罵"、"狂而好酒"、"壯年傲氣亦盛"。當是時,志同道合之輩推崇其狂放不羁,而流俗之輩亦以狂怪取笑之,看起來,闆橋先生這個"狂傲"的标簽似乎貼得非常牢固。那麼問題來了,闆橋先生因何狂傲?狂傲背後的闆橋先生又是何種模樣?筆者通過追溯其早期的人生經曆以及中進士後的心路曆程,試圖還原那個狂傲背後的鄭闆橋。
困厄的生活
鄭闆橋在《闆橋後序》中曾概括自己的人生為"初極貧,後亦稍稍富貴,富貴後亦稍稍貧","初極貧"便是筆者要介紹的早年生活時期了。一個人的早期生活不僅對其三觀形成有着重要影響,在心理方面更是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鄭闆橋的早期人生,不僅貧苦,亦變故頗多。
1、 兩次失去母愛
鄭闆橋生于江蘇興化一戶貧困卻"富書史"之家,祖父做過官,父親是廪生,以教館為生。闆橋先生三歲時生母病逝,他在《七歌》第二首中寫道"我生三歲我母無,叮咛難割襁中孤。登床索乳抱母哭,不知母殁還相呼。"何其凄惶痛苦!至于十四歲,帶他生活了十多年的繼母也因病去世,令他再次失去母愛,"無端涕泗橫欄杆,思我後母心悲酸。十載持家足辛苦,使我不複憂饑寒。"兩次失去母愛的打擊,在幼年的鄭闆橋心中留下了深重的烙印,以緻于在三十歲所寫的《七歌》中還久久難平。母愛的缺失是無法彌補的,想必闆橋先生兩度䘮母的痛苦是終生難忘的。
2、 愛妻愛子的離世
鄭闆橋二十三歲娶妻徐氏,二人一起生活的十七年是他一生最貧困的時期。鄭闆橋《貧士》一詩中的"歸來對妻子,局促無儀威。誰知相慰藉,脫簪典舊衣。入廚燃破釜,煙光凝朝晖。盤中宿果餅,分饷諸兒饑。"想來是他與徐氏共患難的真實記錄。然而,這位賢惠的妻子沒有等到富貴的那一天便已先逝。闆橋先生對此沉痛異常,"我已無家不願歸"。另外還有兩個兒子的夭折。在鄭闆橋三十二歲那年,愛子犉兒在饑寒交迫下不幸夭折,《哭犉兒五首》便是此時所作,其中的痛苦感傷、慚愧凄楚,令人不忍卒讀:天荒食粥竟為長,慚對吾兒淚數行。今日一匙澆汝飯,可能呼起更重嘗!後來,鄭闆橋于五十二歲時又得一子,在六歲時夭折,闆橋先生對于晚年喪子在詩文中隻字未提,大概,這悲哀無以言表。
死亡的殘酷捉弄,不可言說的貧困,都不間斷地刺激着鄭闆橋,他的憤世嫉俗與不屑一顧很大程度上是由這些人生經曆激發出來的。
為官的曆程鄭闆橋在乾隆六年也就是五十歲時才出任七品縣令,先為範縣縣令五年,後為濰縣縣令七年,為官十二年後于乾隆十八年辭官歸故裡,"老困烏紗十二年"。也是在這十二年中,闆橋先生兼濟天下的儒家理想歸于破滅。
1、 在範縣
鄭闆橋懷着為國為民的熱忱,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實事。由于早年貧苦的生活,他對民生疾苦能夠感同身受,在任時經常微行私訪,深入民間,了解百姓的情況,關心百姓的疾苦。正如《範縣詩》中所雲:"驢騾馬牛羊,彙費斯為集;或用二五八,或以一四七。長吏出收租,借問民苦疾;老人不識官,扶杖拜且泣。官差分所應,吏擾竟何極;最畏朱标簽,請君慎點筆。貪者三其租,廉者五其息。即此悟官箴,恬退亦多得。"闆橋先生與民休息,百姓深受其惠。
濰縣本是富庶大縣,但後來連年遭受水災、旱災、蝗災。在鄭闆橋上任第二年,災情尤為嚴重,全縣發生饑荒,以緻到了"人相食"的地步,百姓隻能等待救濟。按當時朝廷規定,縣令無權決定開倉赈糧之事,面對嗷嗷待食的百姓,闆橋先生當機立斷、開倉赈糧。這一舉措挽救了瀕臨死亡的百姓,得到當地百姓的極大愛戴,"濰人為建生祠",但是闆橋先生卻落得"請赈忤大吏"的結局,結束了為官生涯。
鄭闆橋的入世實踐以悲劇收尾,或許是因為現實社會與他基于儒家文化的人生理想差距太大。幸運的是,闆橋先生在兼濟天下的理想落空後,并沒有消沉度日,而是"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為中國文化史貢獻了一位以狂出名,以怪著稱的"闆橋道人"。
總之,筆者認為,鄭闆橋先生雖外化為狂傲,卻又不單單止于狂傲。在狂傲的外表下,隐藏着他作為儒生的精神追求。他胸懷經世濟國的殷殷理想,奉行儒家的"達則兼濟天下";他心系百姓疾苦,以關切的筆觸寫出"一枝一葉總關情";他主張務實的學風,推崇蘇轼的"刻刻以天地萬物為心"。然而,清朝專制主義高度強化的黑暗政治下的龌龊時世使得闆橋先生的儒學人生理想走向破滅,再加之坎坷的生活經曆,催化出狂傲的外象。其象為狂傲,其心為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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