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中國文學的起源,同時也是古代傳統文學最高級别的表現形式,沒有之一。中國古代曆來重視寫詩,但是古代文化最繁榮的宋朝,詩歌取得的成績,卻遠不如唐朝。
而且,唐詩和宋詩的藝術成就相去很遠。既然詩是文人的作品,那麼為什麼到了“文人最好的朝代”宋朝,詩反而還呈現出沒落的迹象了呢?
這是因為宋代的詩歌,偏重理論,好發議論,折損了唐詩豐富的情感和想象力,這一點在唐代的李白,和宋代的蘇轼的詩作上,也體現得非常明顯。
一、天真、奔放,富有想象力的“詩仙”李白和蘇轼都寫過關于廬山的詩,并且都非常有名。李白的廬山詩就是《廬山謠寄盧侍禦虛舟》,蘇轼寫的就是著名的《題西林壁》。
通過這兩首詩表達出來的内容,我們就可以輕松看出李白和蘇轼二人,在詩歌風格上的明顯差别。
李白在他這首廬山詩裡面,一面張揚個性,一面觀察外部世界的風景然後引出了他人生中的一個重大課題——尋仙訪道。
他在詩的第一句就說“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我們可以看到,李白詩裡面有着非常鮮明的個人色彩。
同時,他把自己作為“視角人物”帶入到詩中,觀察外部世界,先是“廬山秀出南鬥旁”,“金阙前開二峰長,銀河倒挂三石梁”。
寫完了風景,然後就開始抒發感情,“閑窺石鏡清我心……早服還丹無世情”。寫到最後,甚至展開了一場幻想。想象“遙見仙人彩雲裡,手把芙蓉朝玉京”。
他說他看到了天上的神仙,手中拿着芙蓉在朝拜仙山。最後竟然“胡說八道”,說他已經和神仙約好要遨遊仙界了。
這些描寫,就是在展現他的奇思妙想。唐代許多詩人,比如白居易、李賀、李商隐等等,大多有這種傾向。
蘇轼寫《題西林壁》這首詩的時候,詩裡根本就沒有他自己。他一邊觀察廬山的山勢,一邊進入了“内部思考”的狀态,思考的内容是人生哲學。
因此,蘇轼的廬山詩,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理性表達。同時,也更加談不上誇張的文學想象力。
李白和蘇轼兩個人都喜歡《莊子》,但是他們兩個人在同寫莊子人物“任公子”的時候,就能看出明顯的區别。
任公子是《莊子》裡面任國的一位公子,他做了一個很大很大的魚鈎。給它拴上了粗大的黑繩,用50頭牛做釣餌,将釣竿從會稽山投向東海,花了一年的時間,釣起了一條巨大的魚。
這個魚有多大呢?把它剖開制成魚幹,從浙江以東,到蒼梧以北,所有的人都吃飽了。人們聽說這件事,全都跑去模仿任公子釣魚,結果白白浪費許多力氣,再也沒釣到那麼大的魚。
李白讀到這個寓言以後,當場開始就做夢了。他在自己的詩裡說:“少年不得意,落魄無安居。願随任公子,欲釣吞舟魚”。
蘇轼讀到這個寓言,當場開始批評了:“人人走江湖,一一操網釣。偶然連六鳌,便謂此手妙。空令任公子,三歲蹲海徼”。
你在偶然間,連續釣起六隻老鼈,就可以吹牛說自己是“妙手”。結果大家都去學“任公子”釣大魚,白白在海邊兒蹲了三年,什麼也沒撈着。
蘇轼固然是聰明的,但是太理性了。你看看人家唐代的李白,多麼浪漫啊。莊子說什麼,他就聽進去了。所以,這才是“願你落魄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二、少年老成,學問大于才氣的“坡仙”宋代像蘇轼這樣的詩人,大多是正經的科班出身。宋朝曆來被稱為“讀書人最好的時代”,隻要用功,考中了進士就能當官。
這些讀書人考試讀的是什麼書啊,讀的當然都是儒家經典。光憑這一點,就有可能約束他們浪漫的想象力。
因為儒家有一個很強的觀念就是:文學要為政治服務,要重視文學的社會功用。一切感情的東西都與理性相悖,不實用。
李白恰恰是相當感性的一個人,李白一生寫的詩中,大約1/5都在描寫各種各樣的女性。他筆下女性種類特别多,有農婦、浣衣女,還有俠女和胡姬等等,而且這些女性的性格各異。
李白寫她們的時候,着重張揚她們的個性,因此才會寫出“相思欲有寄,恐君不見察。焚之揚其灰,手迹自此滅”之類的句子。
蘇轼筆下的女性主要是寫貴族女子,涉及底層的,隻有《吳中田婦歎》裡面的農婦,并且她隻是作為一個“符号”化的存在。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區别呢?這是因為在宋朝的時候,人們已經形成了一個觀念,詩是正統的,過于感性的東西,應該寫到詞裡面去。
所以,蘇轼悼亡名句“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就隻會出現在他的詞中,而不是詩裡。
蘇轼的詩中的女性不但少,而且都是沒有個性的。并且,他是按照儒家的審美去描寫這些女性,從不寫個性,隻歌頌美德,這是他和李白最大的區别。
宋人推崇杜甫,蘇轼也不例外。清代的詩人宋湘說蘇轼是“一生心醉陶彭澤,暗地師資杜少陵”。
我們看蘇轼中年以前的詩作,像《和子由黾池懷舊》、《吳中田婦歎》等名作,的确是這樣的。不過,他在早期模仿杜甫的詩作,詩歌還是比較感性的。
也有“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我行日夜向江海,楓葉蘆花秋興長”這樣句子。但是随着年齡的增長,後面說理談禅的傾向,就越來越明顯了。
結語從前,我們一想到杜甫,腦子裡不自覺浮現出一個六十多歲相貌清癯的老人形象。他在我們心目中,從來都不是少年。
蘇轼從二十歲起,就已經變成了六十歲的杜甫。因此,他也沒有年輕過。他寫出來的東西總是理性大于感情,充滿了睿智,但很難讓人内心激動。
不過,文學是一門藝術。它是要求詩歌文章,要做到理智與情感兼備,文情并茂的。唐代的李白就比較張揚個性,好抒發情感。他不那麼講求實際,甚至也不講究邏輯。
比如說前面我們提到《莊子》裡面那個任公子釣大魚的故事,李白才不會去想,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大的魚,有沒有那麼大的魚竿,又沒有那麼便宜的好事情。
人家釣到大魚,你就必然能釣到嗎?李白才不管這些呢。他隻想表達,他少年時代的思想情感而已。
蘇轼則不一樣,他好像一直都在分析判斷,尋根究底。于是,他的詩失去了詩歌天然浪漫的味道。
所以,他隻能在他的詞作裡面感歎,别人“萬裡歸來顔愈少”。他隻能看着前朝那個叫李白的落魄家夥,瞎胡攪了半輩子,歸來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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