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法院報2021年11月01日第07版

曆時1年零8個月，融資5.5億元，解決1600餘名購房戶的收房難題……近日，重慶市沙坪壩區人民法院成功審結重慶南恒置業有限公司破産重整案。

此案是沙坪壩區法院迄今受理的涉案财産數額最大、債權類型最複雜、債權人最多、矛盾最尖銳、社會關注度最高的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也是該院運用日趨成熟的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辦理機制，通過破産審判工作解決民生痛點、防範化解重大風險、維護社會大局穩定的一個經典案例。

資金斷裂：“網紅”樓盤遭遇爛尾

“等到挖掘機确定進來，我們再搬出去。”“金陽·第一農場”爛尾樓居民強硬的話語，道出了所有購房戶強烈的交房訴求。

2015年5月，位于重慶市沙坪壩區大學城的大型住宅項目“金陽·第一農場”開盤。該項目于2014年開工建設，占地面積16.85萬平方米，總規劃建築面積43.17萬平方米，計劃分為5個團組進行開發，包括高層住宅17棟、聯排别墅90棟。因項目中有一個可供玩樂的農場，又在優質中小學劃片區域内，還因為緊鄰公園，開盤後銷售火爆、一搶而空，一時成為重慶的“網紅”樓盤。

“金陽·第一農場”項目的開發商是重慶南恒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南恒公司）。作為“金陽系”中擁有優質資産的公司，除自身進行抵押借貸用作開發資金外，南恒公司還大量為“金陽系”的其他公司進行擔保以及進行關聯交易。

房屋約定的交付時間是2018年1月，但正是從2018年開始，受“金陽系”公司資金鍊斷裂的影響，南恒公司出現資金問題，經營陷入困境，導緻項目停工，所有已售房屋均無法按期交房，1600餘名購房戶為此不斷集訪、上訪。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部分購房戶面對失業斷收、有貸無房的困境，被迫住進了爛尾樓。他們在爛尾樓生活的片段被發布在抖音、快手等平台上，引發了社會的高度關注。

重整之路：對症下藥化解難題

2019年10月，重慶市沙坪壩區人民法院受理南恒公司的破産重整申請，并指定了管理人。

“南恒公司一案涉及破産财産價值約22億元、債務逾17億元，涉及爛尾樓購房戶1600餘戶及其他各類債權人100餘人的重大利益。”沙坪壩區法院院長鮮亞勇告訴記者，考慮到案情疑難複雜，該院确定由破産庭庭長李勇擔任審判長，與兩名政治過硬、辦案經驗豐富的法官組成合議庭審理該案，同時由分管副院長重點跟蹤督辦，最大程度彙聚集體智慧解決各種難題。

“此案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如何消除購房戶焦慮情緒，依法保障其合法權益。”李勇表示，合議庭經過慎重考慮，認為在重整過程中必須高度重視購房戶的合法權利保障，最大限度兼顧各方利益。

越是債權人衆多的案件，矛盾越尖銳，穩定壓力越大，對法官辦案能力要求越高。法官面對衆多購房戶，已經形成一套“駕輕就熟”的溝通方式。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發。面對在購房戶群體中蔓延的恐慌和謠言，法官引導購房群衆從“各自為營”轉變為“統一發聲”，由購房群衆推薦确定10名代表直接與法官聯系。法官将詳細的債權申報流程、申報須知在代表群中分發，再由代表在各自群裡進行“廣播”，引導購房戶通過電子郵箱、QQ、微信、快遞等無接觸方式進行債權申報。最終法官全面捋清1700餘名債權人的信息及訴求，并通過保持良好的溝通，赢得了購房戶的信任和支持，實現了重整期間社會持續穩定。

△組織召開線上債權人會議

債權人會議是衆多債權人主張合理訴求、維護合法權益的重要載體，網絡債權人會議則是突破傳統場域空間限制、“多快好省”地保障債權人知情權和參與權最有益的方式。南恒公司破産重整案的3次債權人會議均通過線上方式召開，累計超過3000人次遠程參會，既保障了債權人的參與權，也避免了疫情期間的安全風險。

重整計劃草案是各方當事人同舟共濟争取企業走出困境的行動綱領，一般由債務人或管理人制作一個重整計劃草案提交給債權人會議表決。但在南恒公司破産重整案中，多家投資人提出了不同的投資模式及方案，根據不同投資人的方案所制作的重整計劃草案，對各類别債權人的收益和風險将産生完全不同的影響，無法直接量化比較。

為了充分整合債權人的意見，提高重整計劃草案的可執行性，法官指導管理人精準分析，反複比較、權衡不同投資方案的利弊，最後确定了3種投資方案備選，并制作了對應的重整計劃草案。同時，多次召集購房戶代表對不同重整計劃草案進行釋義和答疑，并多渠道告知購房戶群體，使購房戶都能充分了解不同方案對自身權益的影響。

△第三次債權人會議

在第三次債權人會議上，法官沒有采取傳統的“一次債權人會議表決一個重整計劃草案”的做法，而是同時提交3個不同的重整計劃草案，由債權人分别表決。最終，經債權人分組表決後，法院裁定批準了根據“共益債融資 工程總承包”模式制作的重整計劃草案。

“線上線下相結合和‘一會多決’的審理方式，讓債權人在全面了解不同方案可行性的基礎上，表決通過了最合理的重整計劃草案，極大地節約了時間，也充分證明法官要思路靈活，決不可機械辦案。”合議庭成員辛靈說道。

“房地産企業破産重整，以法院一家之力難以推動，必須全程與黨委、政府聯動處置。”沙坪壩區法院副院長曾康認為，“辦理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尤其要善于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決不能單打獨鬥。”

在案件辦理過程中，沙坪壩區法院積極争取沙坪壩區委及高新區黨工委的支持，主動與房屋管理、規劃建設、信訪等多個部門聯系對接，協同行動推進各項工作，掃清重整路上的重重障礙。

複工續建：業主接房指日可待

沙坪壩區法院通過選強辦案團隊，多方聯動協調，創新審理方式，多渠道招募和競選戰略投資人，最終成功引進東方前海投資管理（杭州）有限公司等3家具有國資背景的投資方，引入戰略投資達5.5億元，為爛尾樓項目的複工續建提供資金支持。

今年7月，沙坪壩區法院裁定批準南恒公司重整計劃草案并終止重整程序，進入重整計劃執行階段。

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傳到“金陽·第一農場”的業主群裡。幾天後，一張“施工告示”的張貼，标志着這個爛尾多年的項目正式啟動複工續建。

△法官走訪察看爛尾樓項目複工情況

9月27日，鮮亞勇到“金陽·第一農場”工地現場調研爛尾樓複工續建情況，并與關注該案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及新聞媒體深入交流。

“南恒公司破産重整要達到三個效果：一是盡快投入資金完成爛尾房的續建和交房，二是投資人獲取合理的利益，三是實現債權人盡可能多地受償。這也是我們辦理其他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的要求。”鮮亞勇如是說。

△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調研爛尾樓續建情況

全國人大代表劉鐘俊對沙坪壩區法院的破産審判工作表示肯定：“法院堅持司法為民，穩妥處理了涉及1600餘名購房者的破産重整案件，維護了社會穩定，樹立了标杆，工作開展得紮實。”

業主代表也為法官送來了錦旗：“感謝法官所做的工作，我們才能有信心等到收房的那一天！”

目前，“金陽·第一農場”項目續建工作正在按照沙坪壩區法院裁定批準的重整計劃有序推進，預計在2022年春節前，第一批業主就可收房，2022年底前已售房屋可實現全部交付。

△“金陽·第一農場”項目業主向法官贈送錦旗

建章立制：以破産審判保障民生

南恒公司破産重整案成功審結，較好地實現了法律效果與政治效果、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是新時代沙坪壩區法院幹警勇于擔當作為的具體體現，也是努力踐行以人民為中心思想的生動實踐。

近年來，受多方面因素影響，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大幅增長，爛尾樓已然成為民生之痛。此類案件社會影響大、民生問題突出，是破産案件中最難啃的“硬骨頭”。如何在依法公正辦案的同時維護各方主體合法權益，保障人民安居、維護社會穩定，都是法院在辦理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過程中需要重點考量的問題。

沙坪壩區法院多年來不斷探索創新、總結經驗，針對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已然建立一系列行之有效的辦案“套路”：

——重整優先機制。凡涉及爛尾樓的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首選破産重整而非清算，通過重整引入資金推動複工續建，解決最迫切的民生問題，實現多方共赢。

——“庭長主審 院長督辦”機制。針對社會影響大、疑難複雜的破産案件，均由破産庭庭長擔任審判長，抽選政治過硬、經驗豐富的員額法官組成合議庭審理；同時，由院長、分管副院長重點跟蹤督辦，定期聽取合議庭對案件辦理情況的彙報，參與研究、分析、解決各類問題。

——府院聯動機制。與當地政府部門研究建立合作，積極争取各方面支持，針對破産中涉及行政審批、稅務、維穩等問題，分别暢通聯系渠道，加強程序銜接，便于高效集約辦理相應行政事務，助力破産審判順利推進。

——專家咨詢意見機制。邀請行業專家、法學教授等針對房地産建設工程的各個環節，進行專業化指導，完善關于工程建設、質量監督、後續經營等方面的内容，增加重整計劃草案的可執行性。

——常态化通報機制。針對購房群衆對破産重整程序的不了解，對律師事務所擔任管理人的角色定位不理解等問題，法官定期通報案件審理進展信息，收集債權人的意見建議，争取購房戶的理解和配合。

各項工作機制有效發揮作用，近三年，沙坪壩區法院審結房地産企業破産案件12件，為2900餘戶購房戶解決了收房難題，維護了轄區社會穩定。

據了解，重慶破産法庭成立後，除指定管轄的案件，沙坪壩區法院将不再受理新收破産案件，破産審判法官們也将面臨“轉型”。

“我認為，辦案經驗都是相通的，隻要能積極尋求内外合作，與當事人保持良好溝通，總能把案子辦下來。”辛靈說，目前她已按照該院的輪崗交流機制，從破産案件審判庭交流到派出法庭實踐鍛煉。

鮮亞勇表示：“好的工作經驗是可複制、可推廣的，因為我們辦理任何案子都是在‘以人民為中心’的思想指導下進行的，隻要堅持這個思想，堅持以司法服務大局，服務經濟社會發展，那麼就可以實現以點帶面，推動法院工作行穩走遠。”

近年來，沙坪壩區法院始終立足審判職能，找準法院工作與全市、全區中心工作的結合點，對内完善審判執行管理體系、建設高素質法院隊伍、推動新時代人民法庭建設工作，對外積極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為推動高質量發展、創造高品質生活、實現高效能治理貢獻了應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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