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村裡的孩子都是聽着童謠長大的。童謠不多,但印象深刻。
娘教我“拉大鋸,扯大槐,老娘不來妗子來,擀單餅,吃豬肉,撐的妗子打提溜”。每次說時,腦子裡就想起姥姥、大舅和三妗子,就問“什麼時候上俺舅家出門?”小時候特别喜歡到舅舅家出門。
我三歲多開始跟着爺爺睡,在東間炕上,爺爺教我“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喝,下不來,叫貓哥哥背下來”。嘴裡嘟囔着,進入夢鄉。在炕上,爺爺把手伸開,教我數數:“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老虎不吃食,打你個王八兒。”
爺爺有個好朋友,外号“老鬼”,斜戴個棉帽子,瞪着眼,胡子拉碴,聲音很大,一見到爺爺喊“大癡巴”,在東間和爺爺下棋,下完棋就喝水吃東西,躺在炕上睡覺,看電視,毫不客氣。小孩不大喜歡他,于是我就躲在東間大聲喊:“下雨下雪,凍死老鼈,老鼈告狀,告給和尚,和尚念經,念給先生,先生打卦,打給蛤蟆,蛤蟆凫水,凫給老鬼,老鬼推車,推給他爹,他爹揚場,揚給他娘……”。他聽了也不惱,該怎麼地就怎麼地。後來搬到南屋,他來的少了,再後來聽說癱了幾年去世了。
小孩肚子疼時,我躺在炕頭,父母會摸着肚子輕聲念叨“肚子疼,找老熊,老熊不在家,找三疤,三疤在家裡磨刀子,吓得小肚好好的”,摸着摸着,肚子就不疼了,隻能感覺那隻幹活而粗糙的手。
和姐姐一起,輪着講故事,有人講不出來,就說:“故事故事,拉一褲子,褲子幹了,故事完了”,其他人就會說,不算不算重新講,又講到:從前有個山,山上有個廟,廟裡有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還沒講完,挨一頓罵。
有段時間,我最好的夥伴家養了一頭小驢,拴在胡同裡。我倆就爬上去學《八仙過海》裡張果老倒騎毛驢。當時這電視特别好看。這時候看見一個大人,頭比較大,外号”大頭“,到他東屋扔糞,于是我們倆一起喊“大頭大腦袋,吃飯叫奶奶,奶奶放了個屁,大頭不願意。”當時還沒來得及說“屁”,那人就火了,吼了一聲“嫩兩人在說什麼!”。俺倆緊跳下來跑回家,關上門。驢掉毛,粘了一身。俺倆在外面玩的時候,看見天上飛機噴的白線,小孩就會說”飛機飛機拉線,拉到北京吃飯”。還有:“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叫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
八歲了,好上學了,爸爸給我買了新書包,軍隊用那種,上面還有五星,拉着我的手,在落日餘晖的胡同裡,教我唱“”:“一二一,上街裡,買書包,買鉛筆,到了學校考第一。懵懵懂懂就上了小學。
放了學,姐姐和夥伴們挑繩,我在旁邊看,她們嘴裡念叨着: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唱着唱着,我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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