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路不再是土路,村街不再是滿街的塵埃,過往的車輛不再任性地碾壓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車轍。一道接着一道,一遍又是一遍,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成年累月地重複碾壓着這塊泥土。一場雨,一場雪過後,碾壓得村人們心裡亂糟糟的。滿腳的濕土,滿身的污迹,拍打不得,到底人家還是要說:泥巴腿子。
村長走在村街的水泥路上,心裡正琢磨着這幾天要做的事情。還算是有力的一雙腳踏在水泥路上,實實的,穩穩的,人走得也正正當當的。剛下過一場雨,路不再哧溜哧溜地打滑,幹淨光潔,行走在上面,腳下不再是拖泥帶水的不利索,不再擔心腳再會掉到車轍裡,崴了腳不說,還會來個狗啃泥巴。
這條路是春天的時候他帶領着村人修的,廟前村的村街修了水泥路,這在鄉鄰有了不少的影響。修這路讓他費了不少的心思,搭上了自家不少的錢不說,還把村裡的幾戶人家給得罪了——因為修路占用了他們家門前的草園地。本族的譚姓得罪了倒不算什麼,自幹村長這些年來,本族的人他也沒少費心照顧他們。幾戶外來的雜姓人家也不太要緊,走動一下,也不是問題。眼下正是換屆選舉的當口,得罪了本村的大族——劉姓,着實是件麻煩事,弄不好這次選舉就要成了劉氏家族的天下了。劉姓的人口比譚姓的多,譚姓加上幾戶的雜姓算是與劉姓持平,這些數據不用計算,早就裝在他的心裡。本村的黨員共十三人,譚姓六人,劉姓五人,剩下的是陳姓和張姓各一人。陳老四這些年跟着他進了黨支委,捋一捋與他配合的沒有什麼過節的矛盾,他這一票的黨支書應該投他不是問題。至于張姓的黨員張銘楊,平時相處也還好,即便不投他,這也是七比六的票,當選村支書還是蠻有心底的。村委主任一職就不好說了,萬一村委主任落到别人的手裡,一山容不得二虎,村裡的工作就不好幹了,倘若落到姓劉的家族人身上,倘若落到也是黨員劉全的身上,那他的支書兼村主任一肩挑的位置,等不到他退休的年齡就要讓位了。
這些年他隻是種地,沒有搞什麼有影響力的企業,他在鎮領導眼裡表現平平,雖然鎮上領導對他的工作還是給予肯定的,但也多次片面地說他,要不要搞搞其他項目的投資?現在畢竟種果樹的太多了,果農的發展也就是這個樣子了。這幾年搞企業的人,發展的勢頭很猛。人啊,手裡有了錢,辦事情底氣足,啥事情也就是好辦多了。俗話說:人敬有的,狗咬醜的。這句俗話在理。
二十年前是他從劉姓老村長的手裡搶過村長的位置。這些年雖說劉姓有幾個後生早已躍躍欲試,還好,他們的羽翼還嫩着,支撐不起一片的天,也隻是些偷雞摸狗的鼠雀之輩。現在不一樣了,劉姓的家族裡也冒出來幾個能人,比如劉全就算的上一個人物。别看這人平日裡說話和氣得很,見面恭誠謙卑,笑嘻嘻地一口一個叔地叫着,心裡藏着掖着的道道玩意可多着呢!有的是經。雖然面子上他對村長的位置不感興趣,悶着頭做自己的鋁合金門窗的生意,廠裡常年養着七八個工人,怎麼說也算是搞企業的,這幾年在廟前村算是富戶能人。鎮上領導也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子。這小子書讀到了高中,人不僅有文化,還能言善辯,處事不驚。鎮上也想為廟前村老早培養新的接班人。劉全的态度倒是不溫不熱的,這人是個人精。他爹那輩人就夠精的,一輩子老好人,做事從不咋咋呼呼,心眼都裝在肚子裡,村裡村外誰也不得罪,把自己的小日子經營的倒是順順溜溜的。這個比他年長一些的劉家富,當年他也就靠着他的幾個親族的選票,勝過了老支書。如今他的兒子長大了,站在了他的面前了,将來的廟前村真的怕是他的了,不過眼下他還不想放手,但也不能與這小子把關系鬧的太僵,鮮花總有敗的那一天,人總有老的那一時,做人要多考慮後路。
廟前村有兩大姓氏譚姓和劉姓。譚姓是坐地戶,劉姓是在同治年間搬來的。解放前,廟前村一直是譚姓人統率着這個村。譚姓人家,戶戶有地種,有幾戶在外還做着小買賣。從住宅的房屋就能看出,譚姓人家的青磚瓦房要好于劉姓人家。解放後廟前的富農成分都是譚姓人家。劉姓清一色的貧下中農。貧下中農的劉茂兒,參加過萊蕪戰役支援擔架隊,革命的火種在劉姓氏人中第一個熊熊燃燒。劉茂兒就做了廟前村的第一任村委書記。劉茂兒這個老家夥,為人處世正直,不貪、不色,說話不轉彎抹角,直來直去。做支書四十多年,與村人一同經曆了無數的風風雨雨,雖然沒有把村民帶出貧困拮據的日子,但老百姓的口碑還是不錯的。要不是人上了年紀,那年的選舉他能否當選還真的不好說。這個老家夥的聲譽就像一棵老槐樹把根深深地紮在了廟前村的泥土裡了。
前些日子他在村裡聽到了一些風聲,劉姓族人私下裡開始組織活動起來了。他把劉姓的族人,一一在腦子裡篩選了一遍,除了劉全有這個競争的能力,其他的劉姓小子也就是攪和一下,給他個臉色看看罷了。雖說劉全一直沒有表現出什麼動作,但也不能掉以輕心,事情還是要考慮得周密一些。他今年還不足六十歲,再幹上幾屆黨委、村委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首先他要穩住的是本族的人。其次再把陳、張倆姓的人家給透個風,摸摸底。然後再捋一捋劉姓族人誰曾與劉全有過矛盾,或者有不悅的什麼事情,仔細琢磨琢磨從那個方面去介入,話又不能說的太露骨,還要讓對方聽明白。若能将劉姓家族裡拉攏過來幾戶,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那樣,這事就基本沒有什麼問題了,可是人心隔着肚皮,誰也把持不準變化無常。倘若真的落了選,也就隻好認命了。回頭想想做村長二十多年來,沒做過傷風敗俗,令人嗤鼻,對不起村裡老少爺們的事,也就心安理得了。廟前村雖不是什麼大地方,一村之長,也算是威風八面的,出門誰不笑臉相迎?誰不禮讓你三分?
不經意間他從村東走到了村西,走着走着人愣怔地停了,四下張望了一下,人才恍惚過來。本想是去侄兒家問問,本族的人裡面有沒有什麼變化和不悅,一路走來腦子光去琢磨事情去了,走着走着走過了火。擡頭前面便是陳老四家,也罷,侄兒那裡不慌,等回過頭再去也不遲。于是擡腿邁進陳老四家的院門。
陳老四家的院落裡堆滿了未脫粒的玉米棒子,他的老婆在院子裡洗衣服。見他進了院子,打着招呼将他迎接進屋,陳老四一個人坐在炕上正抽着煙。這個老油條料定村長為啥而來,笑容滿面與他寒暄着給他讓坐,吩咐老婆燒水泡茶。兩個人盤腿坐在炕沿上。
“嘗嘗我這煙?”陳老四将自己煙袋遞給他。村長擺了擺手,從兜裡掏出一盒中華說:“抽我這個,看看與咱這老土煙強不強?”陳老四瞅了瞅那紅色的煙盒說:“再好的煙卷,我也覺得沒有咱這土煙有味,接地氣着。”村長的臉色表示贊同,伸手拿過陳老四遞過來的煙袋,煙鍋在煙袋裡刮着,心裡琢磨着話怎麼開口去說。思忖了半天,煙袋嘴在嘴裡吧嗒了一會。他想起小時候兩個人一起到果園裡偷蘋果,一起掉進看園人設下的陷阱裡,陷阱裡看園人往裡灌了豬糞人尿,結果,兩個人弄了滿身的糞便,好不容易才從陷阱裡爬出來。回想當時兩個人的狼狽像,令兩個人不由得得“哈哈”大笑起來
竈間裡在燒水的陳老四老婆聽到兩個人的開心大笑,也跟着笑了笑,一壺熱茶端上來,兩個人慢慢“呲溜……呲溜”地喝着。
陳老四不是什麼糊塗蛋。他也聽說劉姓的人開始私下拉票了,雖說拉票的人不是劉全,但拉票要選舉的支書确實是劉全,這事看上去與劉全無關,說不定那些人都是劉全指示的。劉全這個人辦事精明穩妥,将來說不準還真是廟前村的當家人。這陣子他不露聲色的觀察者,還好,劉姓的人還沒有來找他。他也不想摻和進去,兩邊的人都得罪不起,不過從心裡說,他還是傾向于村長的,人要講個良心。他與村長從小一起長大,有一定的感情,再說自己這個黨支委也是村長一手培養起來的,再幹幾年他跟村長一樣夠六十了,也是退下來了,更不能去得罪誰了。本來在村裡外來的戶姓,在村裡講話處事都要謹慎一些為好,可是現在事态的複雜性,村長自己不知是否心理有底沒有。張銘揚那一張黨票恐怕要丢掉,因為張銘揚的兒子正在劉全的那個小廠裡做事,一個月要有三千多元的收入。張銘揚的兒子大了,快要娶媳婦了,還要蓋房,正等着錢用呢。吃着人家的飯,端着人家的碗,這票不投人家總有點說不過去吧?這話用不着劉全去說,手下的人一通融那就不是事了。再說張銘揚家,一家四口人,村委主任這塊又要丢掉了四票……
村長終于按捺不住地問:“最近,沒聽村裡有啥動靜?”
陳老四自然明白村長問的是啥動靜,也就不拐彎抹角地直說:“張銘揚那張黨票懸,四張村委主任的票也怕要丢。”
“嗯,這個我早就料到了。丢就丢吧,我算計了一下,還影響不了大事。”村長的話說得很有底氣,嘴裡吧嗒吧嗒地吐着濃濃的煙。他現在氣管有些不好,嘴裡的煙已經不敢往肚子裡吞咽了。
陳老四沉默了一會,有些話他在考慮是否該說不該說,現在選舉的複雜性在一天天的變化,這次的選舉問題不僅僅出在張銘揚這裡,老譚家家族裡自窩也開始有了動靜。他想村長是多聰明的一個人啊?他不會沒有察覺到。譚姓家族裡有個叫譚光烈的,他的兒子譚兵與劉全打小是玩伴,兩個人很是投緣。兩個人很早就結為了幹兄弟。譚兵在縣機械廠上班,不過戶口還是在村裡的人。前些日子譚光烈過六十六大壽,是劉全給幹爹在鎮上的飯店擺了幾座酒席。倘若劉全有意競選書記、主任,那譚光烈這張黨票能不投給他幹兒子?村委主任的票,這一家人的五票那不必去說,肯定也要丢掉了。若是這樣的話,村長的支書的位置不保,就是村委主任的位置也難說。
于是他委婉地說:“先穩住老譚家本家族的票,即便張銘揚的票丢失了,那也問題不大。”陳老四說完這話,盯着村長的臉看了半天。他的話裡有話,意思也就很明亮地說,我這裡的票自然是在你這邊的。
村長的臉色有些凝重。他為什麼讓自家侄兒去通融本家家族的人,他考慮的也是譚光烈這個老狐狸。他也聽說過劉全給他幹爹擺酒慶生的事。話已經說透,村長與陳老四又喝起了茶,聊了會無關緊要的事。時間半個上午過去了,村長說還有其他的事,也就心思重重地離開。
出了陳老四家的院門,村長往西走了幾步,然後又掉頭往東走,他想還是去侄兒那裡,問問他事情怎麼樣了?若是真的保不住譚光烈那邊的票,他想應該想想法子了,現在别的法子沒有,也就隻好挖挖劉家族姓氏的人了。他正走着尋思着,這時對面劉忠厚推着小車走來。他是去麥地裡鋤青蒿,回來捎回一車的玉米稭稈。
這個劉忠厚為人實在是老實憨厚,早年當過兵,在部隊裡專管喂豬,因為在部隊裡表現的很好,雖然喂豬,但也兢兢業業地去做,在部隊的時候就入了黨。他的二弟也是黨員,要說他二弟的這個黨員,這裡面也離不了他的提攜。他的三弟跟他一樣老實,實在的人一個,現在在外打工。此時村長心裡靈機一動,要是把這三兄弟的票能夠争取過來,那是何嘗而不為的事呢?況且劉家二兄弟自始至終看不上劉全他爹的那份德行,兩家曾為種地的界線而吵過多次。
“老大,下地去了?”村長老遠與劉老大打着招呼。劉老大前年老伴去世了,姑娘老早出嫁,兒子也結婚單過,現在他一個人住在那座老房子裡,洗衣做飯,下地幹活全是一個人。六十多歲的人了,身體看上去硬朗得很。前段日子聽說他正嚷嚷着要娶老伴。村長現在一下子想到了他的一個遠房的表姐。此時他想,人真是無絕人之路啊!
劉老大走到村長跟前,停下腳步與村長搭着讪。村長壓着聲音說:“我正有話找你,去你家裡說吧?”
劉老大與村長兩個人,一前一後相繼走進劉老大家的院落。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小院。劉老大家的家具還都是老一輩的那些衣櫃,沒有老婆的劉老大,把家裡收拾的倒是挺整潔的。村長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我有個遠房的姨表姐姐,今年剛夠六十,老伴去世多年了,跟兒子住在一起,這些年跟兒媳摩擦不斷,倒不是兒媳婦不孝順,兩代人過日子看法不一樣。這人啊,一生氣就覺得自己孤孤孤單單的可憐了,想找個老伴,不圖條件,身體沒病能勞動,兩個人能相互照應着就行。”
劉老大聽了很是歡喜,非常感謝村長惦記着他。問了問女方還有啥要求。村長說:“我這個表姐也是老實勤快的人,有吃有喝的,你對她好就行。”
劉老大一聽,樂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正說話間,劉家的二弟來了。得知村長為大哥操持着給大哥找個老伴,也感到很高興。他的這個老實的大哥,雖然沒有多大的能耐,但是對幾個兄弟姐妹的付出,弟弟妹妹們都知道,自從沒有了大嫂,時不時也會過來看看,若是家裡做了包子、餃子什麼的也都會送過來。沒有了大嫂,大哥一個人的飯也就糊弄着吃。劉家三兄弟的團結友好,在村裡也是有目共睹。
劉家老二的到來,正中村長的下懷。他說:“二弟,你要不來,我還正要去你家找你呢?”
劉家老二問:“村長你找我有啥事情?你盡管說好了。”
“你家那個小子,今年快夠二十了吧?”村長問。
“嗯,正好二十”劉家老二疑惑地看着村長。
“孩子大了,要給他找個正經的營生,把他的心給留住,現在的孩子不好管,不是我們那個時候了,弄不好就學壞了。我有個朋友在縣城開了機床廠,你要是不嫌棄,讓這小子去學門手藝吧?”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劉家老二喜不自禁。一時間感謝的話不知從哪裡說起。村長矜持地坐在那裡,臉上一副很自然的樣子,可是他的心裡卻在暗自湧動。就這麼簡單,他把劉家兩兄弟搞定,選舉的事自然不必去說,都不是沒有腦子的人。離選舉的日子還有二個月的時間,即便劉老大沒有反應過來,有劉老二在這裡,不擔心劉老大糊塗到那裡去。這樣書記的選票,丢了張銘揚,再失去譚光烈,丢二票,回兩票,書記的選票還是七比六。村委主任的選票,人數比例也差不多能超過。當村長想這些數字的時候,劉家兄弟自然沒有一點察覺到。
村長臨走,把劉老大相親的日子定在下午,他要同他一起去表姐家見個面。劉老二兒子去上班的事,他寫了一張紙條,讓劉老二下午去縣城按他條子上寫的地址去找就好。并且交待說:“若那邊有推搪的話,你就說你是我的幹親家,你兒是我的幹兒子。”劉家兄弟很是高興地将村長送出家門。
臨近中午的時候,侄兒來到村長家,将譚姓家族裡的情況一一說了一遍,果不其然問題要出在譚光烈這裡。他對侄兒說:“不要理會譚光烈那邊,看住其他本族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下午村長騎着自行車同劉老大一同去了二裡地外的表姐家。事情辦得很順利。表姐也相中了老實憨厚的劉忠厚。傍晚的時候,劉老二也回來了,給村長回話說:“哎呀,村長哥,你真的很厲害啊!人家那邊見了條子二話沒說,痛痛快快地給應下了,讓明天就去上班。”村長聽後一顆心快樂開了花。
晚上吃飯的時候,老婆跟村長說:“今天下午看到劉全開着車去了他幹爹譚光烈家,是去送海鮮,全是剛從海上買的。”
村長很沉穩地吃完了飯,把碗筷一推問:“就這些?”
老婆默默地點了點着頭,收拾碗筷去了。村長鼻子裡“哼”了一聲說:“咱老譚家的人,人心壞了,人心不齊泰山移,解放前老譚家要是出個背叛家族的人,那還了得?”
“要我說,你就别跟人家争了,你幹了這些年,咱也沒少得罪人。給村裡修個路,咱還得搭着錢,你給别人說,誰信?誰都以為你這個村長,這麼多年還不知貪了多少?就咱這破村,有啥可貪的?”
老婆的一番話,說的村長心裡冷落落的。這些年心真的操了不少,話說什麼的都有,嘴長在人家臉上,也不能去堵着不是?他從老村長手裡接過廟前村的時候,村裡真的窮的一塌糊塗。要說,還是黨的政策好,讓農民徹底從田地裡解放出來,村裡人出去打工的打工,經商的經商,實在沒有着落的人,這些年他帶領村人種果樹,發不了什麼大财,但一年下來也有些收入不是。為了給村裡修路,村裡賬上那幾個錢夠修一條街的也就不錯了。要修大小街都要修,免得村人說長道短的。他費了多少腦筋,想了多少辦法,去找了多少個朋友搞些贊助。現在的人啊!都很現實,你欠人家的就得還,吃吃喝喝喝那是自然,搞點小特權也未必就犯了錯誤,況且又是為公家的事。這些年他家種的蘋果沒少送給縣城裡的一些朋友,幸虧多少還認識幾個老闆和領導。就拿縣城裡那個什麼集團公司的老總吧?他幹書記的時候,人家還隻是一個小商販。後來搞起了建築,他幫他找朋友買鋼筋,到海邊開沙場,慢慢人家發财了搞起了房地産生意。人有錢了,走路都不一樣了,還好他沒有忘記他的好。這人有個毛病,愛釣魚,愛色。好吧,他就找來朋友弄來船去那個小島裡去釣魚,托朋友在煙台找了個女的陪着他。還别說,這個老闆大筆一揮就贊助五十萬。媽啊!差一點把他吓倒一個腚蹲。要不是他東搞點,西搞點的,村裡的土路能修上水泥的?做夢去吧!他的這些付出,村裡有誰知道。
村長一陣的胡思亂想,倒也沒有忘記選票的事。現在黨支書的票基本确定沒有問題,村委主任一職,也不能落在别人手裡,況且政府也提倡書記、主任一肩挑。現在事情基本明了,劉全這小子還真的有心計,他人不出面,手下的人急着忙。仔細算計了一下,隻要劉家兩兄弟的票過來,也差不多少,為了穩妥一點,想來想去,把劉家老三的票最好也能争取過來。劉家老三有個兒子叫劉凱。大學沒考上,去了縣城跟着他舅舅在市場賣菜,這個小子精神頭挺足,混好了也是人物。老婆這時走進屋。
村長問老婆:“他舅家的姑娘,梅多大了?”
老婆說:“二十三了吧?”
村長問:“有婆家了嗎?”
老婆說:“沒有”
他說:“你看,劉老三家那小子怎麼樣?”
老婆思忖了一下說:“這小孩倒是挺有能耐的,人也挺精神的,就是家裡的條件不行吧?”
半卧在炕上的村長,猛地起身,把坐在炕邊的老婆吓了一跳。他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跟老婆說:“明天你去找劉老三的老婆,就說把你侄女介紹給他兒子,聽聽他怎麼說?要是有門路,我跟過去聊聊。”
老婆心思了一會說:“這門親,也行,劉家的那小子在縣城買蔬菜,也挺掙錢的。我是不是先跟他舅說說?要是他舅不悅意将孩子送到廟前村呢?人家萬一有着落?比這個好?”
村長擺了擺手說:“你盡管按我說的辦,他舅那裡我去說。” 老婆點了點頭,她了解丈夫的脾氣,他認定的事就得随着他。
第二天,村長老婆來到劉老三家。說要将娘家侄女介紹給他兒子。劉老三的老婆聽了歡天喜地。她說她見過她的娘家侄女。敢情一百個悅意。村長老婆說:“倘若有意,就商量個時間在他家讓兩個孩子見個面,光是大人看好也不行,還得孩子們同意”。劉老三的老婆,爽快地應下,決定這個周末晚上在村長的家裡見個面。
晚上村長回到家裡。老婆把去劉老三家的事這麼一說。村長心中有了底氣,覺得一切事情都可以搞定了,于是他美滋滋地對老婆說:“老婆——上炕——”
一切正如村長所料。小舅子家的姑娘梅長得豐滿俊秀,大大方方。不僅劉老三兩口子看好了他家侄女。小舅子那邊也很滿意。看兩家的孩子的笑臉也是沒什麼可說的。劉凱這小子長得身強力壯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個很有力氣的人。這些年在市場跟着他舅鍛煉的嘴皮子也挺利落,平日裡村長很少見他,乍一見愣怔了一下。這小子倒是真的符合他意了。劉老三老婆拿出壹仟元錢算作見面禮。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了。村長的心思如願。
村長一家人送劉老三一家人出了院門的時候。村長拍了拍劉凱的肩頭說:“小子,好好混,下一屆黨委,姑父推薦你為預備黨員。”
送走了客人,村長沒有急着回屋。廟前村夜晚的村街一片漆黑。他一個人走在不再高低不平,滿是車轍的村路上,腳步邁的穩穩地。忽然覺得村街上少了點什麼,哦!村路是平整了,是不是還應該像城裡一樣,安裝上路燈?那樣廟前村夜晚的村街不會再是黑燈瞎火的,于是他的腳步又沉重起來了,沒有錢什麼也辦不了……
廟前村的夜晚很平靜。立了秋後,夜風有了些涼絲絲的,他把敞開的衣襟系上紐扣,身子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有了一泡尿要尿,于是找了個旮旯處,痛痛快快地撒了一炮尿。人輕松地往家走去。
夜色輕輕地給村莊掩上了門。蛐蛐跟随着時間的腳步,依然清唱着它那老掉牙的曲兒,時間的車轍就在每個人的心底悄無聲息地流過。這個夜晚,廟前村裡有些人難以入眠了……
史可新,山東龍口市人,男,1966年出生,從事建築行業工程造價師,文學愛好者,1988年開始發表散文、小說,至今仍然堅持文學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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