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款叫做“羊了個羊”的小程序遊戲上了熱搜。要不是單位的小兄弟吃飯時問起，我還真不知道這個遊戲的存在。

他紅着眼睛說，從夜晚打到淩晨，終究還是沒有通過第二關。

聽他這麼一說我有些好奇，在微信裡找到“羊了個羊”，打了幾把後發現他說的一點沒錯，“第一關難度1 1，第二關則直接讓你去考研”。

我不甘心，正準備下勢去對付這個遊戲之際，突然想到手頭還有一堆工作沒搞完，三思過後果斷關閉了遊戲，再沒有靠近雷池一步。

這件事讓我想起小時候，在掌上遊戲機玩耍俄羅斯方塊的往事。

▲很多人的童年回憶裡，都有一款掌上遊戲機 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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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學那會，縣城還沒有電腦遊戲，最先進的電子遊戲就是手掌遊戲機。那會誰要是有一台手掌機，比現在有一個iPad要牛氣一百倍。

三年級時我第一次見到了手掌遊戲機，一個剛從城裡轉學過來的娃拿着一個長方形的塑料盒子在課間玩的起勁。我湊過去一看，塑料盒子上有一個巴掌大的液晶屏幕，裡面各種方塊一個一個往下落，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手掌遊戲機。我頓時被吸引住了，從圍觀的人群裡擠到最裡面，一直看到上課鈴響。

那節課我一點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遊戲機，想着能不能有機會玩一把。

▲近年熱播劇中，也出現了俄羅斯方塊遊戲 圖源網絡

但我和那個同學關系一般，人家不可能給我玩。下課後，我再次湊過去看他打遊戲，看完心裡更癢了，鼓起勇氣問他，能不能讓我耍一耍？同學很警惕，馬上把遊戲機收起來，并沒有給我任何機會。

過了兩天，這個同學對人說周末想去山裡摘酸棗，但是不知哪裡有。我自告奮勇推薦了一個地方，并表示非常樂意為他帶路。

他聽了很高興，說，如果能摘到酸棗，我就讓你玩遊戲機。

我說，你放心，要是摘不到我就是狗娃。

接下來幾天過得無比漫長。好不容易挨到禮拜天，我帶着這個同學還有其他幾個小夥伴上了山。臨走前，我專門留意了同學的口袋，看他有沒有帶遊戲機。看見他褲子口袋被撐出一個長方形，我的心放了下來。

那時正是中秋節前後，陝北山裡的崖坢上的酸棗大面積成熟了。我冒着被酸棗刺紮傷和掉進溝裡的危險，搶着幫同學摘了一大兜子酸棗。同學感到很滿意，大家坐在一起休息的時候，他終于掏出了遊戲機遞給我說:油(電池電量)不多了，你最多玩十分鐘，不能把油費完。

我如獲至寶，拿着遊戲機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卻不知道該怎麼操作，問他，這個咋玩呢，就方塊塊掉下來那個？

同學笑話我:憨腦，那叫俄羅斯方塊，說着幫我調了出來。

正式進入遊戲，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會打，雖然落下的方塊速度很慢，我卻不能像同學那樣及時調整方向，讓方塊落到合适的地方。方塊被我堆得亂七八糟，很快就頂到最上頭，game over就響了，我急得出了一頭汗。

時間到了，同學把遊戲機要回去又塞進褲兜裡。我意猶未盡，覺得十分鐘咋這麼快的。

往回走的路上，我嘴裡吃着酸棗，腦子裡全是俄羅斯方塊。

2

這個同學的遊戲機沒過多久出了意外。他上課玩遊戲，被班主任抓了現行，遊戲機被沒收了。

他吓得大哭，說是機子是他哥的，拿不回去，他回家就要挨打呀。

班主任說，你回去挨不挨打我管不了，我隻管我的課堂不能打遊戲。如果真的要遊戲機，讓你哥來找我。同學他哥終究沒有膽量去找老師。有次我去交作業，看見老師娃縮在他媽辦公室的角落裡，專心緻志地打着遊戲，和現在娃耍手機遊戲的式子一模一樣。

我有些遺憾，遊戲機在同學手裡還多少能玩一把，被老師一收，這下徹底沒戲了。

但時隔不久，班裡再次出現了遊戲機。

和我關系要好的小夥伴毛娃，有一天課後偷偷把我拉出去說，給你看個好東西。

當我看着他從書包裡掏出一個淺綠色的手掌遊戲機時，我驚得差點叫出來。毛娃說，你悄悄滴，我爸去西安販西瓜，我讓他買回來的。這個是升級版，比咱班裡那個娃的機子好玩多了。我拿起遊戲機左看右看，覺得不光樣式新穎，裡面遊戲也多得很。

毛娃又說，這個遊戲機啥都好，就是聲音關不了，滴滴答答麻煩得很。晚上在家裡一響，我媽就罵我。

我說，你有遊戲機就不錯了，還嫌麻煩。

從此以後，我不再惦記城裡娃的遊戲機，放學後就和毛娃湊一起玩會他的遊戲機再回家。我很快掌握了俄羅斯方塊的玩法，可以将一局打上十來分鐘。

有一天，毛娃來找我說，周末我去我外婆家呀，你把遊戲機替我保管兩天！我有些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毛娃叮囑，你拿着别丢了就行，這機子聲音大，你玩的時候小心點。我說不會的，一定給你照的好好的。

那個周末我早早寫完作業，迫不及待拿出遊戲機開整。我爸看見了問東西哪裡來的，我說同學毛娃的，他就沒再說啥。

▲《我愛我家》的小主人公也在玩掌上遊戲機 圖源網絡

到了晚上，我爸聽見我房子遊戲機還在響，感到有點潑煩了說，再發出聲音，我就把遊戲機砸了。我吓壞了，為了不讓家人聽見，我趁他們睡下後，拿了手電筒在房間鑽進被窩玩，不一會就憋得不行了，隻好作罷睡覺。

第二天，我想出一個主意，決定把這台多嘴的遊戲機改裝一下，讓它變成啞巴。

冒着被毛娃罵的危險，我自作主張用螺絲刀卸開遊戲機後蓋，順利找到鍊接喇叭的電線。我拿剪刀剪斷其中一根，遊戲機馬上不做聲了！

這下好了，啞巴遊戲機誰也不打擾，我把俄羅斯方塊一直打到淩晨，直到電池耗盡，屏幕啥也看不清為止。

3

周一見了毛娃，我有些忐忑，交代了把遊戲機喇叭線剪斷的事，他有些詫異但沒有生氣，反倒說，我早就想弄了，就是不敢下手。

那個啞巴遊戲機讓我變成了俄羅斯方塊高手，不僅可以打到第十關以上，還能自行增加一些難度，比如隻用落下的字母I直接消除四格。

但是沒過多久，小霸王卡帶機上市了，遊戲廳也出現在縣城，裡面有很多大型搖杆機。黑白屏的手掌遊戲機不再受人青睐，俄羅斯方塊逐漸淡出了孩子們的視野。從那時起，我很少再把心思放在打遊戲上面。直到高三，我又遇到俄羅斯方塊。

▲遊戲廳 圖源網絡

那會班裡好幾個同學都有文曲星學習機，平時查單詞用，我在上面發現了俄羅斯方塊遊戲。于是在課間，我偶爾借一個文曲星打上一兩把釋緩一下學習壓力，不料吸引了好幾個同學加入遊戲。大家開始比賽，在十級難度下，誰能堅持最久不死。俄羅斯方塊很快在課間流行開來，一發不可收拾，從一個班傳入其他班，學生一下課學就三五紮堆開始打比賽。

班主任發現事态擴大了，當即沒收了幾個文曲星，及時刹住了遊戲之風。俄羅斯方塊遊戲短暫地陪伴了我的高三生活，就快速消失了。

第三次和俄羅斯方塊重逢，是我參加工作十多年後。

我陪孩子逛街時，碰到一個懷舊商店，娃要進去買糖，卻看上一個手掌遊戲機，和我小時候玩過的那種差不多。我對娃說，這是爸爸小時候玩過的，現在已經過時了。但是孩子表示很喜歡，我就給他買下來。到家開機一看，裡面果然有俄羅斯方塊。我打了幾把，竟然很快找回了童年的樂趣。

我給娃演示，讓他也學一下，但是小孩始終不得要領，剛玩一會兒就失去興趣看手機去了。

手掌遊戲機成了我的玩具。

每天晚上，我扔掉看得有些厭煩的手機，坐下來打上幾局俄羅斯方塊，疲憊的心靈很快得到撫慰。

4

俄羅斯方塊這個小遊戲，是蘇聯人阿列克謝·帕基特諾夫于1984年發明的，距離今天已經将近40年曆史。時至今日，依舊有人放不下對這款遊戲的熱愛。其簡約而不簡單的設計，經曆三十多年還有玩家，應該可以算電子遊戲裡面的常青樹了。

從小到大，能讓我沉迷過的電子遊戲，可能隻有俄羅斯方塊了。

聽說國外有一個心理醫生甚至建議抑郁症患者通過打俄羅斯方塊遊戲來治愈疾病。這款遊戲無廣告、無套路，隻要你用心去打，就可以一直升級。不像現在的電子遊戲，即便是玩家再努力，也架不住設計者的算計，輸赢全由後台說了算。

衆所周知，深藍是打敗國際象棋冠軍已經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事情，阿爾法狗完勝圍棋世界冠軍李世石也已經過去六年之久。人腦在算法面前越來越不堪一擊。

因此，人們打不過“羊了個羊”第二關，其實要多正常有多正常，因為遊戲的設計初衷就是讓人過不了。說白了就是有意制造出來的上瘾行為誘導，讓人們花費大量時間去和遊戲較勁。第一關是遊戲太簡單，第二關是玩家頭腦太簡單。

有人說，一開始以為是自己耍了三天遊戲，參與了一場全國智商大比拼，到最後卻發現是自己被遊戲耍了三天。也有人說，參與這個遊戲的本質是全國優質“犟驢”選拔大賽。還有一部分人直接在朋友圈開罵了。

大家想說的其實都是一個意思，我那麼努力，花了那麼多時間，卻連第二關都過不了。

但是，就算是過了第二關又能怎樣，工資不會增加，手頭的活不會變少，但大把的時間卻不見了。

“羊了個羊”終究會像其他小遊戲一樣熱度散盡隐入塵煙，而我們的生活還得繼續。

作者：徐夕

陝光燈（shaanlight）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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