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東和妻子吳芳結婚十七年了,昨天張曉東正式向吳芳提出了離婚。
吳芳看着眼前的離婚協議書,平靜地說:“要我簽字也行,但簽字前,你要陪我去個地方。”
“可以,你想去哪裡?”張曉東雙手抱在胸前,心情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平靜的可怕的女人。
“不遠,就在市裡的栖梧縣。”吳芳的眼神空洞,仿佛沒有了焦點,一抹淺淺地笑在她的嘴角洇開。
“可以,你想什麼時候去?”張曉東不再看着吳芳的眼睛,他覺得那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這麼些年來,自己越來越讀不懂眼前這個女人了,好像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的妻子一樣。
吳芳仿佛突然驚醒了一般,笑容逐漸消失。她擡起頭,看着張曉東的眼睛,平靜地說:“明天一早吧!”
2車子出了市區後,向着起伏的山巒駛去,路上的行人、車輛越來越稀少。快到山腳時,張曉東開着車拐上了一條小路,沿着盤山公路,開始了爬坡。
路況越來越差,原本的瀝青路面到處都破得坑坑窪窪的。“這條路怎麼都破成這樣了?”張曉東嘴裡嘀咕着,他聚精會神駕駛着颠簸得越來越厲害的車輛。“這條路現在怕是已經荒廢了……”再往前走,有的路面上,沒有車轍的地方甚至已經長出了雜草,張曉東就壓不住心底的火,抱怨道:“我們走高速,三個小時就能趕到栖梧縣,你非要走這條老路,一會把我們撂在半路上了,你可不要怨我!”
吳芳坐副駕駛上,平靜地看着車窗外的風景,一句話也沒說。
張曉東用餘光掃了吳芳一眼,看着一臉平靜的吳芳,他心裡的火就更大了。
這時候張曉東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張曉東正要用車載接聽,吳芳卻搶先拿起了手機。是張曉東公司秘書打來的電話,吳芳接起電話後,平靜地說:“我是吳芳,張總現在有很重要的私事要處理,公司裡的事就不要再打電話了,你讓幾個部門經理協商着辦。”吳芳挂了電話後,打開車窗,把手機扔下了山路旁邊的懸崖。
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就消失在了視野的盡頭。
張曉東一腳刹車,把車停了下來,他氣急敗壞地吼着:“你瘋啦!萬一公司有很重要的事呢?”
“能有多重要?”吳芳看着手機在視野裡消失,就仿佛剛剛做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把你手機給我用一下,我給公司打電話說一聲,有事了,就讓他們先打你的手機。”
“對不起,我今天出門壓根就沒帶手機。”
“你簡直不可理喻!”張曉東氣沖沖地下了車,他站在懸崖邊,看着腳下陡峭的崖壁,他的手機肯定是撿不回來了。
“瘋子……簡直是個瘋子!”張曉東在路邊使勁踢着路邊的碎石,發洩着心底的怒火。
“好了,上車吧!我們該走了!”吳芳說話的語氣就像一個母親,在呼喚在外貪玩,不肯回家的孩子。
張曉東氣沖沖地上了車,他一拳狠狠擂在了喇叭上,喇叭聲急促地在群山間回蕩,久久不曾停歇。
“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情緒,你這個樣子開車會很危險的。”看着張曉東孩子氣的表現,吳芳露出了笑臉。
張曉東用力做了兩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他決定不再和吳芳說話,也決不再看她一眼。
汽車又開動了起來,沿着山路起起伏伏着,接下來的路張曉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而吳芳好像因為張曉東的生氣,反而開心了起來,一路上,她都在哼着一首十幾年前的歌曲。
翻過一座又一座山頭,路上沒有人,也沒有車,天地間好像就隻剩下了張曉東和吳芳兩個人。眼看快到中午了,張曉東駕駛的車輛突然響起了油量不足的警報聲。
“怎麼會沒有油了,我昨天剛加滿的啊!”張曉東一下子頭都大了起來,他自言自語着。這荒山野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車輛抛錨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今天早上我讓司機小陳把油放了一些啊!差不多我們也快到地方了!”吳芳主動接過了張曉東的自言自語。
張曉東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你個瘋婆子,你到底要幹什麼?”
“去栖梧縣啊!”
“我們現在怎麼去?”
“開到徹底沒油了,我再告訴你怎麼去?”吳芳笑着,對着張曉東眨着眼睛。
張曉東狠狠一腳油門踩了下去,他覺得他也要瘋了。
車子又爬過了一座山後,突然抖動了兩下,發動機發出的聲音像是哮喘病人湍急的喘息聲,那聲音急促地響了兩下後,就徹底沉寂了下去,車子終于沒油了。
張曉東臉色黑的如同鍋底一般,他靜靜看着吳芳,意思是說:終于如你所願了,我們接下來怎麼走?
吳芳打開車門,站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來,看着依舊坐在車裡的張曉東,笑着說:“我們走着去啊!”
“栖梧縣?栖梧縣!該死的栖梧縣……”張曉東嘴裡詛咒着,狠狠一腳,關上車門,遠遠跟在吳芳後面,向前走去。
已經到了兩三點的光景,太陽火辣辣地照在身上,張曉東覺得嘴裡渴的像是冒煙了一樣,早晨出門走的匆忙,他也沒有胃口吃東西,到現在他還水米未進,這時候肚子更是餓的“咕咕”地叫。
吳芳也累得夠嗆,再也哼不動那首十幾年前的歌了。她斜靠在路邊的岩石上,等着遠遠墜在身後的張曉東。
張曉東緊趕了兩步,追上吳芳後,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你身體不行了呢!才走了這麼幾步路……”吳芳笑着說。
張曉東也知道,這些年自己忙于生意場上的應酬,再加上歲月不饒人,一翻過四十歲,自己的身體狀況更是每況愈下。但他見不得吳芳那似笑非笑的樣子,氣沖沖地說:“這叫幾步路嗎?我們剛剛徒步翻過了一座山。”
“好了,不要抱怨了,你還記得前面那個老虎垭吧,翻過去就是周家坪,那有個火車站啊!”
“什麼火車站?這荒山野嶺的……真的前面是周家坪火車站啊!”張曉東突然想了起來,這地方他十六年前來過,可為什麼會來這裡呢?張曉東覺得記憶模糊了起來,實在是時間太久遠了。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吳芳臉上挂着濃濃的失望。
“想不起來……”張曉東突然氣沖沖地爬了起來,他埋頭向前走着,越走越快,将吳芳遠遠抛在了身後。他像是在和吳芳賭氣,其實張曉東知道,自己是在和十六年前的記憶在賭氣。
記憶的閘門一旦被打開,那些久遠的往事就會随風而來,那些痛苦、絕望、快樂又感動過的往事,突然就洶湧而來。
張曉東心裡憋着一口氣,越走越快,像一個戰士,邁着昂揚的步伐走上了戰場,又像是一個聖徒走進了心底的聖地,在那大山的深處,一座小小的火車站出現在了他面前。
3周家坪火車站早已經荒廢了,市裡的高鐵開通以後,這條穿越在崇山峻嶺之間的鐵路線就慢慢退出了曆史舞台。
看着眼前一把生鏽的鐵鎖鎖着的大門,張曉東使勁晃動着同樣鏽迹斑斑的鐵門。
“有人沒有……有沒有人?”
“别喊了,這個小站都撤掉好幾年了,那裡還有人。”吳芳站在破敗的站台上打量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張曉東背靠着鐵欄杆,心裡沒有了主意,原本他還想着到了火車站,可以坐火車去栖梧縣,再不濟也可以借個電話讓公司派個車來接自己。
“我沒有什麼打算,今天我就是想來這裡再看看的,這就是我今天的目的地。”吳芳對着鐵軌延伸出去的方向,閉上了眼睛,她想用心去看,看看那十六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張曉東也沉默了下來,十六年前,自己的生意剛剛起步,栖梧縣裡有一個叫老轉的地頭蛇,那是張曉東生意上的一個合作夥伴,但老轉騙了他。
在栖梧縣裡,張曉東被騙的身無分文,為了讨一個說法,張曉東和老轉打了一架。結果自然是張曉東吃了大虧,老轉手下一群地痞無賴一擁而上,張曉東的腦袋被一個小痞子用磚頭開了瓢,那天如果不是吳芳死死護着他,抱着他,張曉東想想都後怕。
結果張曉東被打成了輕微腦震蕩,一動就頭疼得像要裂開了一樣,還伴着一陣陣的惡心和嘔吐。而吳芳同樣也沒有幸免,她為了護着張曉東,全身上下都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張曉東和吳芳也不敢在栖梧縣裡繼續逗留,吳芳用身上僅剩的十二塊五毛錢,買了一張回市裡的火車票,張曉東拿着票上了車,吳芳跟着張曉東身後也混上了火車。
吳芳睜開眼睛,看着張曉東,她想笑一笑,卻不想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你還記得嗎?因為我沒有買票,走到這裡的時候,被乘務員趕下了火車,而你在火車啟動的時候,也翻窗子跳了下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的情景。”
張曉東嘴角嗫喏着,說不出話來。
吳芳轉過頭,看着淹沒在荒草裡的鐵軌,凄慘地笑着說:“那天我們就是沿着這條鐵軌走回去的啊,今天你再陪我走一程吧!”
“從這到市裡有三十二公裡呢!我們怎麼走?”張曉東不忍心看着吳芳那張笑中帶淚的臉,他轉頭望着延伸到遠方的鐵軌,回憶再一次被喚醒。
那天張曉東跳下火車後,爬在鐵路邊上吐的胃裡的清水都出來了。吳芳抱着滿身血迹的張曉東,哭的肝腸寸斷。最後還是張曉東安慰着吳芳,他輕輕擦去吳芳臉上的淚水,說:”走吧,我們沿着鐵路,就能走回去!”
是啊,當年自己身上有傷,走一步就惡心的想吐,但還是走了回去。張曉東苦笑着,笑自己當年的落魄與可憐,也笑自己今天的冷漠與絕情。
“走吧,走回去,回去我們就離婚。”吳芳高高擡起頭,像一隻被獵人逼到懸崖邊的羚羊,她義無反顧地邁開了腳步,沿着腳下的鐵軌,向前走去。
看着吳芳的背影,張曉東鼻子開始發酸,他咬了咬牙,追随着吳芳的背影向前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鐵軌走着,誰都沒有說話,卻又在心底默默地和往事在對話。
4太陽從頭頂慢慢西斜,前面出現了一個不長的隧道,穿過隧道的陰涼,吳芳停了下來,她看着隧道下面,那裡以前有一條水渠,如今那水渠被滿山的灌木遮掩着,一時居然找不到原來的痕迹。
張曉東也停了下來,他指着一條淺綠色的線,說:“看到沒有,那條水渠還在。”
“真的還在啊。”
“你口渴嗎?我去給你弄點水上來。”張曉東說完,也沒有等吳芳同意,或者拒絕,他抓着一根藤蔓,小心翼翼順着鐵路邊的碎石滑了下去。
撥開一片草叢後,面前出現了一條淺淺的水渠,從山裡滲出的水靜靜地在渠底淌着。沒有取水的工具,張曉東就用手捧起了水,轉身又艱難地爬上了鐵路,等他上了鐵路後,手裡的水已經剩不了幾滴了。
“你把嘴張開啊……”看着指縫漏掉的水滴,張曉東有點着急地催促着。
吳芳沒有說話,靜靜坐在鐵軌上,擡起頭,輕輕張開了嘴,張曉東指間的水流了下來,卻還不夠吳芳喝一小口。那水入口甘冽清甜,一口水下去,吳芳就再一次淚流滿面。
“你等着,我再去捧水……”張曉東覺得自己的眼角癢癢的,有一點濕潤。
看着張曉東順着藤蔓又滑下了路基,吳芳輕聲說:“你不要着急,你在下面喝夠了,再給我捧水上來。”
張曉東沒有理會吳芳的話,他一次又一次替吳芳捧着水,三十多趟後,吳芳輕輕說:“夠了,我不喝了,你也喝一點吧!”
張曉東臉上挂着一行清淚,吳芳想擡手幫他擦一下,手舉到一半,又尴尬地停了下來。吳芳低下頭,說:“你褲子都挂破了……”
從路基下到水渠的位置,不是碎石,就是荊棘,張曉東看着吳芳,聲音有點哽咽,他回憶着當年的情景,說:“那年,走到這裡時,你也這樣幫我去捧過水,你兩條腿都被挂滿了口子,我記得你還摔了一跤,左腿上還留下了一道疤。”
吳芳笑着,隔着褲子去撫摸左腿上的那道傷疤,又哭着說:“我以為你都忘了,想不到你還記得。”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别的不是東西,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而我卻要把你扔在半路上。”張曉東即自責,又懊惱,更多的還是心底那對自己揮之不去的厭惡,忘恩負義,絕情冷漠,自己怎麼就活成了自己當年最厭惡的樣子呢?
“不,你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你這些年來的辛苦,也知道是我心底住着一條惡毒的蛇……我總是對你無端的指責,猜忌,想把你牢牢抓在掌心裡,我以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那怕這愛是那麼的自私。”撫摸着腿上的那道傷疤,吳芳突然間想起來了,自己當年愛的那麼的無私,那麼的純粹,為什麼今天,自己卻成了這樣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樣?
兩人都不再說話,各自想着心事,将十六年前的自己翻出來,與今天的自己做着對比。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段感情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沒有人是無辜的。
張曉東和吳芳各自長長歎了一口氣。
夕陽快要下山了,天邊一抹晚霞中暮歸的鳥兒“喳喳”地叫個不停,仿佛在說着情話,說着幸福的果實已經被帶回了溫暖的家。
吳芳的肚子“咕咕”地響了起來,張曉東也覺得自己要被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他們兩人相視而笑着,隻是那笑容裡多少有些尴尬。
張曉東對着吳芳,伸出了手。“走吧,還有很長的路呢。”
吳芳卻沒有伸手,她扶着一棵樹杆,站了起來,說:“是呀,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兩人的步伐随着剛才情緒的宣洩,變的輕快了起來。趕在天黑前,兩人走到了一片開闊的山坳處。
山坳那邊曾經有一片紅薯地,當年兩人走到這裡時,也是又餓又累,然後吳芳就驚喜地發現了那片紅薯地。兩人偷偷挖出了不少紅薯,靠着那些紅薯,才熬過了後面的路。
“你還記得嗎?那年走到這裡的時候,你開始發燒了,然後不停地說胡話,我當時真的怕急了……”吳芳想到當年自己驚慌失措的模樣,現在想來就覺得有點好笑。
張曉東皺着眉頭,看着當年的一片紅薯地被雜草覆蓋的再沒有當年的模樣了。“你坐在這裡歇一會,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點什麼吃的。”
趁着最後的天光,張曉東在雜草叢中四處翻找着,功夫不負有心人,雜草叢中果然還有着一些茂盛的紅薯藤蔓。
吳芳也走過來幫忙尋找着,紅薯藤蔓很多,但多年沒有人打理過,這些紅薯藤蔓看着長的茂盛,地底下卻沒有多少果實,都是一些手指粗細的根莖。兩人挖了許多,真正能果腹的卻沒有多少。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張曉東脫下襯衣,将收集的紅薯包了起來,他将襯衣上下一紮,兩個袖子綁起來後,一件襯衣就變成了一個包裹。“走吧,已經看不清了。”
張曉東前面帶着路,兩人摸着黑,又回到了那條荒涼的鐵路上。
“我記得再走一會,好像前面有個山洞,我們去那裡休息一下吧。”張曉東一邊說着,一邊從包裹裡摸出最大的一個紅薯,遞給了吳芳。
紅薯水分不多,滿是筋膜,吃着一股土腥味,稍不留神還會吃一嘴的土,但吳芳卻吃的甘之如饴。
走了一個多小時了,張曉東還沒有找到當年他們曾短暫栖身過的那個山洞。也許是走過了,張曉東心想着,他的記憶再一次模糊起來,這一次是真正的模糊,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後面走過的路一點映像都沒有了。
吳芳感受到了張曉東的困惑,她輕輕說:“那天晚上的時候,你就開始發燒了,燒的昏迷了過去。”
“那後來我們是怎麼走回去的?”張曉東驚訝地問着。
“我背着你走的啊!”吳芳停了下來,臉上帶着回憶裡那時、那刻,那甜甜的笑。
張曉東也停了下來,看着瘦小的吳芳,他想象不出那天那個滿身傷痕、饑寒交迫的女人是怎樣背着一米八的自己,走完了這剩下的路。
“其實也沒走多遠了,我背着你,走了不遠就摔了一跤,我也沒有力氣了,你燒的越來越厲害,還不停地說胡話……我就把你放在背上,往前爬……”吳芳想着那天晚上的情景,語聲哽咽起來。
月亮悄悄升了起來,月光下張曉東淚流滿面,他上前一步,輕輕握着吳芳的手。吳芳輕輕抽出一隻手來,輕輕替張曉東擦着臉上的淚水。
她背着一段話:“你笑,我陪着你笑。你流什麼淚,我都替你抹。”吳芳慘然一笑:“今後我再不能替你擦眼淚了啊!”
張曉東再也不想壓抑自己的情緒了,他嘶聲痛哭着,祈求着妻子的原諒:“芳,我錯了,是我忘恩負義,是我鬼迷了心竅,我真的錯了……”
“不,你不要這樣說,我也錯了,我拿對你的愛當借口,卻不想這些年來是我忘記了和你在一起的初心。”吳芳也淚流滿面着,想着十六年來,夫妻之間的點點滴滴,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放風筝的孩子,隻想牢牢把線抓在自己的掌心,卻想不到,風筝會斷了線。
月光下,兩人抱頭痛哭着,為自己哭,也為對方哭。
5月亮升起來又落了下去,最黑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天邊泛起魚肚白,在極目遠眺的遠處,城市的燈光依稀閃爍着舊日的溫度。
張曉東看着眼前的吳芳,說:“天亮了……”
吳芳望着遠方的城市,說:“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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