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祖國的東部沿海地區,有一座這樣的小島,位于黃海前哨。1939年,日軍侵占灌河南岸,就是以此作為突破口的。
雖然僅有0.013平方公裡,面積小不起眼,但重要性卻不言而喻。
孤身進島,忍常人難忍之苦
1986年3月,江蘇省軍區發布指令,命灌雲縣人民武裝部在開山島設立民兵哨所。
同年7月,和妻子、女兒一家三口過着安定幸福的小日子的王繼才接到了領導的特殊任命——守護開山島。
王繼才很清楚,去的話就意味着他要放棄現今這幸福安穩的生活。
原本可以拒絕的他,聽到這消息,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面對身邊親戚朋友的勸說,老王隻是淡淡地擺擺手,沒有說更多的話。
多年後和妻子無意中的對話,人們才終于明白為什麼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聽到這可能有人會覺得這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嗎?但是稍微了解一下開山島的當時艱苦條件後,你就會明白這為平凡的民兵做了件多麼不平凡的事。
其實在王繼才之前,武裝部已經派了多批民兵,幾十号人去守島,前4任“島主”在島上待最長時間,也才13天!最短的甚至上島看到漫無邊際的海水,想想與世隔絕的生活,隔天就坐船返岸了。
聽開山島附近的村民說,那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過去玩一玩還好,但你要人長時間住在上面,想想就讓人覺得絕望!這樣的任務難度可想而知!
但他還是不顧衆人的勸說,毅然接下了守護開山島的任務。
7月14日上午8點左右,王繼才隻身一人上了島。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真正來到島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站在島上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黑灰的礁岩,陡峭嶙峋,雜草叢生,唯一讓人感到溫暖的,也隻是那幾排老舊的營房。
這個不到兩個足球場大小的小島給人一種空寂、恐懼、無助的感覺。
島上沒電。
當天晚上,王繼才摸黑走進營房,蜷縮在房間角落裡。其間還被一塊磚頭絆了一腳,腦袋磕出了血。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加上外面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更是讓人覺着惶恐不安,本來煙酒不沾的王繼才,隻能靠着喝酒壯膽讀過驚心的夜晚。
一夜無眠。
島上蛇蟲衆多,尤其下過暴雨退潮以後,島上的“牛馬蛇神”全冒了出來!
剛來沒幾天,王繼才身上就已長滿了蚊蟲叮咬的痕迹,奇癢難耐。水蛇,老鼠橫行,光是出門都要很大的勇氣,更别說工作了。
但即使是這樣惡劣的生活條件,老王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一周後,他好不容易克服了身體的不适合和惡劣的環境,然而緊接而來的孤獨感才是更大的挑戰。
開山島地處偏僻,距離最近的海岸也要9.2海裡,船行要将近1個小時,平時這裡人煙罕至,與世隔絕,島上除了王繼才以外,再也看不到第二個人。
有時看着廣闊的海平面,他真希望有艘船能經過,好幾次他都出現幻覺。
記得有篇新聞曾報道,邊防戰士一人駐守荒野邊疆,其愛犬因忍受不了孤獨跳海自盡。動物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其中的孤獨感可想而知是如何地令人煎熬!
島上的工作很枯燥、乏味,但他都很認真地完成。
算算日子,上島也有22天了。
這天早上,他6點多起床,用冷水洗漱完後,簡單地吃了飯,就開始巡島,寫日志,挖坑道,辨船隻…
弄完一天的工作後,老王來到他最喜歡的那塊礁石上。
坐在這裡,往前看,是祖國往外延伸的領海,一回頭,就是家的方向。
他抹了把臉,從懷裡拿出妻子和女兒的照片,看着相伴多年的妻子,他不由露出了笑容,想必這會兒妻子正在做菜,而那個小小的小身影,肯定已經迫不及待地嗷嗷待哺了...
這一坐,就是良久。
夫妻以孤島為家,守護海防前哨
時間過得很快,除了偶爾電話聯系,王繼才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和妻子見面了。
雖然電話裡頭對妻子說自己過得很好,叫她不要擔心,但她還是聽出了他聲音裡的疲憊。
令他感到意外和驚喜的是,8月29日這天,妻子在營裡同志的陪同下,來到了他工作的地方。上了島,王仕花看到了那個正在鑽坑道的男人。
才1個多月不見,他的皮膚已經曬得黝黑,頭發淩亂,胡子邋遢,這還是自己認識的丈夫嗎?
看着眼前的王繼才,妻子的視線不禁朦胧了:他這得吃了多少苦才變成這樣啊!?
妻子滿臉心疼地對他喊道:“别人都知道拒絕,你咋就這麼死腦筋?咱娃天天念叨着要想要爸爸抱抱,你快跟我回去吧!”
聽到這話,王繼才鼻頭一酸,感歎道真是虧欠他們太多了!
但他想到自己上島前的承諾,仍然态度堅定地說道:“要回你回吧,正因為别人都不來,我就更應該留下來!”
王仕花知道丈夫心意已決,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短暫的相聚後,轉身又離開了。
望着妻子離去的背影,王繼才感到喉嚨發緊,内心五味雜糧,但卻一個也說不出口。
沒想到3天後,妻子竟然帶着行李回來了!她站在礁石上對着丈夫喊道:“你不走,我也不走了!我留下來陪你!”
海風包裹着她的聲音,送到了他的耳邊。
男兒有淚不輕彈。
那一刻,王繼才的眼眶濕潤了。
妻子剛來島上的第一晚,聽着海風的肆虐聲,害怕極了,王繼才安慰她道:“别怕,有我呢。”聽了這話,妻子在後半夜才逐漸睡去。
待的時間久了,王仕花的膽子也變大了,漸漸熟悉了島上的環境,習慣了島上的生活,也沒有剛來時那麼害怕了。
平日裡還種了些綠植花草,讓原本枯寂的小島,充滿了生機。
有時候丈夫要出島彙報工作,一去就是三五天,隻剩她一人在島上,她不僅接替了丈夫平日的工作:巡島,護航标,挖坑道,記日志,還幫助附近救援船指明方向...王繼才幹的活,她幾乎也都能幹了。
1987年7月,王仕花臨産,本來月初的時候王繼才打算把她送到陸上待産,但那段時間正值海風呼嘯,漁船停休,将近半個月的時間裡海上天氣都十分惡劣,一艘過往的船隻都沒有。
7月19日晚,正在他打電話聯系組織求助時,想不到孩子竟然生了!
遇到這種事,毫無接生經驗的老王一下子慌了手腳,楞在原地喃喃自語:怎麼辦?這該怎麼辦?!
就在這危急關頭,幸好電話裡的同志找來了醫生,得知嬰兒已經露出了頭,是剩一根臍帶連接着母體,趕忙叫王繼才去找吧鋒利的剪刀,叮囑道:“記得一定要洗幹淨,沒有酒精消毒的話直接用火燒消毒!”
聽完老王趕忙按照醫生的叮囑燒燙了剪刀,左手拿着連接母子的臍帶,右手顫抖着握着剪刀,瞪大眼珠子,深吸一口氣...隻聽,咔嚓!
伴随着屋外海風呼嘯聲,老王癱坐在了地上。
聽着手裡嬰兒哇哇大哭聲,那一刻,他覺着這是世界最美好的聲音。
“仕花,你看!帶把的,是個男娃!我沒啥文化,你給他取個名吧!”
妻子看着他激動的樣子,想到自己丈夫守島的舉動,她虛弱地伸手撫摸孩子說道:
“就叫國志吧!希望你長大後能像你爹一樣有愛國志向。”
有了兒子後,想到他總不能一出生就跟着自己在島上受苦。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争,王繼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組織離島申請,但沒想到老領導卻已離世。
老領導臨走前在病房說:“我現在最放不下的,還是開山島的守護啊。希望繼才同志能繼續把它守護下去,别人來我都不放心。”
得知這個消息,王繼才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他決定不辜負老領導的遺願,守島一生。
見丈夫已經做了決定,妻子也陪他一同留了下來。夫妻二人将對兒女的愧疚深深地藏在了心裡。
有了兒子後,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雪上加霜了。
平日裡夫妻倆自己的衣服都舍不得買,破了縫,壞了補,縫縫補補幾十年。就連鞋子壞了也是自己動手修。
因為生活拮據,他們在工作之餘,也捕捕海産品,拿到陸上去賣,不過這點收入不穩定,遇到大風天沒有船隻來往,就算是白忙活了。平日裡經濟上,一家子也是依靠親朋好友的支援才能緩過氣來。
島上每年工資3700元,後來島上建塔後,工資提了2000元,但對于沉重的家庭負擔,這也是不夠的。
其實原本他們有機會賺“快錢的”,但被王繼才果斷拒絕了。
海上曾有偷渡的“蛇頭”和他說,隻要能讓他們在開山島“歇腳”幾天,就答應給他10萬元。對于當時的王繼才來說,10萬是筆巨款了。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了:“有我在,你們就别打這個念頭了。”不法分子們看這“硬石頭”柴米不進的,也曾威脅恐吓過,但王繼才本着堅守哨所的決心,始終堅持着自己的原則,不給他們任何機會。
幾十年裡,王繼才夫婦協助有關部門偵破多起走私、偷渡案,其間也遭遇了人為的兇險。有次記者采訪他時問道:“難道你不擔心他們惱羞成怒幹出出格的事情嗎?”
聽到這一問題,他微微一愣。
“我沒想那麼多。”
王繼才夫婦的行為稱得上是“忠心赤膽”,夫妻二人自願放棄安穩的生活,在這片小島默默無聞地為國守護着,讓人不禁肅然起敬。
1988年9月29日,組織上的同志送來了一些生活物資,一同帶來的還有一面國旗。
國慶這天,天還沒亮,兩人就起了床,他們用竹竿綁在石塊上做了簡易的升旗台,王繼才負責升旗,王仕花行軍禮,一切在沒有國歌聲,沒有奏樂中進行。不一會兒,開山島上揚起了五星紅旗。
夫妻倆望着國旗,熱淚盈眶。
從此以後,他們每天早上多了件事——升國旗。對于他們而言,國旗就是一切的動力,旗在人在。
由于環境惡劣,國旗容易受潮受損,32年間,夫妻二人自掏腰包買了300多面國旗。
有次升完旗後,一陣大風刮來,旗被吹飛,王繼才連忙動身去追回,不料腳步一滑,踩空了,摔下嶙石,折了右腿。在那以後的一段時間裡,他仍堅持每日升旗的舉動,隻不過因為腿腳不便,換由妻子升旗。
島上的生活在外人看起來十分枯燥,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後來當記者問到,對于島上這些枯燥的工作,你們平日裡無人監督、無人觀看也堅持做嗎?
王繼才的回答是:“剛開始确實很枯燥,後來幹了幾十年了,生活上已經離不開了。”
守島期間,兒女要忍受和父母的分離之苦,王繼才每次通電話都耐心地教導他們:“守島就是守國,有國才有家,爸爸這也是在守護你們啊!”
随着時間的流逝,兒女們也長大成人了。
女兒結婚前2天,老王給她通了電話。
“閨女,對不起,爹這周要執勤,結婚那天讓媽陪你,我...就不過去了。”
據說,結婚那天,兒女王蘇在房間裡獨自一人坐了1小時,化妝室給她化的妝,期間補了三次。
當天婚禮現場,她挽着丈夫的手,一步三回頭地望向禮堂大門,直到走完紅毯,也沒有盼到王繼才的出現。
新郎官在給她戴上婚戒後,擡頭正好瞧見,她深藏在眼裡的一抹失落。
兒子王國志争氣地讀完了研究生。但畢業後,卻在老師同學的詫異下放棄了企業的高薪聘請,而選擇投身軍營。
多年後成為南京邊防檢查站的一名軍官。
自古忠孝兩難全。對于老母親,王繼才心有愧疚。在母親病重的時候,因工作原因,也未能回去探望一眼。
好在母親理解自己的兒子,所以毫無怨言,并叫人捎了一句話給他:“兒子,媽理解你,也從不怨你,不要擔心我。你既然選擇了接受這份光榮的任務,就好好地堅守崗位,守好島就是對媽最大的孝順了。”
每次王繼才想到母親的這些話語,都不禁熱淚盈眶。
他感謝母親能這樣理解他、支持他,母親的話語也化作了他堅守崗位的動力。
對于自己的選擇,他雖心中有憾,但卻無悔!
由于多年的島上生活,在加上辛苦工作,夫妻兩人身體狀況都不是很好,王繼才更是染上了風濕病和嚴重的濕疹。
轉眼守島已經32年,來的時候是20多歲的小夥子,經過海風、暴雨的洗禮,如今已是鬓生白發,臉上的每一道皺紋和溝壑,都寫滿了他與這個小島的故事。
有一天,王繼才問妻子,你知道當初為什麼那麼多親戚朋友勸我别來,我還是來了?
在妻子溫暖的注視下,王繼才說出了心裡話:“其實很簡單,就是再難的事情,也要有人去做。但可能說出來也沒人理解,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跟别人說過我要守在這的原因。”
就在2018年7月27日這天,王仕花因為股骨頭壞死離島上岸治療。
不料當天夜裡,王繼才在島上巡邏時突發心髒病,因錯過了最佳救治時間,經過搶救無效不幸離世,年僅58歲。
這個“平凡”的男人就以這種方式走完了他的一生。
他至死也是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守島一生。
遺憾的是,答應老伴等她8.1建軍節回來那天,兩人一起去升國旗的願望,卻再也實現不了了。
烈士走後,妻承其諾言守島
王繼才離世後,他的故事在全國範圍傳開了。
對于他的事迹,中央作出重要指示:對王繼才同志的家人,有關方面要關心慰問,盡力幫忙解決生活上的困難。同時要大力弘揚王繼才同志堅守崗位,無私奉獻的精神。
7月30日上午,他的遺體告别儀式在灌雲縣殡儀館内舉行。近千名幹部、群衆從五湖四海自發趕往縣殡儀館,與這位一生堅守崗位的英雄作最後的告别。
王仕花在追悼會上哭成了淚人,扶着離人的靈柩說道:“繼才啊,你安心的走吧,你守的島,我會繼續堅持幫你守下去的。”
守島數十載,在她看來,丈夫王繼才對自己的諾言也早已成為她的諾言,隻要她還在一天,就堅持守島一天。
“傾一腔熱血唯酬夙願,守萬裡海疆不忘初心。”靈堂上高挂的這副挽聯是組織對他無私奉獻精神的肯定與深切而沉痛的緬懷。
同年8月17日,王繼才被評為烈士,而後被追授為“全國優秀黨員”“人民楷模”。
在王繼才走後的第10天,王仕花親筆寫了封《替夫繼續守島申請》,在子女的陪同下交給了當地領導,領導看了後很是感動。後來經縣裡研究,考慮到王仕花的年齡和身體狀況,決定聘用她為開山島哨兵所名譽所長。
隔天下午,王仕花回到了這個和丈夫一同守護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坐在了老伴曾挖的坑道旁,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上島見他的場景,不禁感慨萬分。
她在島上就那麼坐了一下午,子女在旁邊默默地守着她。
往後的日子裡她像往常一樣,升旗,巡查,寫日志,隻是經常會受邀請前往全國各地講述丈夫王繼才的故事。在她的宣講下,已有數十名民兵骨幹自願報名守護開山島,由于人數增多,經連雲港人武部黨委決定,原先的值班方式也改成了輪崗值班制,值守時間變成了10~15天換班輪值。
2018年後,原先空蕩蕩的幾排民營得到了擴建與裝修,島上能依靠光能發電了,還可上網。早些年沒有淡水的情況也得到了改善,哨兵們可以喝上淡化的直飲海水,再也不用像過去那樣,要用船運供水了。
縣裡建了烈士紀念館,裡面成列着王繼才生前的72件生活用品和衣服等遺物,以及褪色了的那些紅旗,供後人瞻仰。
2019年元旦,北京國旗隊聽聞了王繼才的感人事迹,捐贈了一座電動升旗台,以及曾在天安門前飄揚過的國旗,此後開山島的五星紅旗再也不怕大風吹跑了。
同年8月31日,雕塑家吳為山創作的“時代楷模”王繼才銅像在開山島坐落,老王同志樸質守島的形象,在霞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影響着越來越多祖國的“守島人”。
參考資料:
新京報:王繼才執勤突發疾病去世,守島32年被授予“人民楷模”
央視新聞:“想你的小花”流淚寫信:我們都好,隻是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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