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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的心早就死在了那個夏天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04 11:55:58

或許他的心早就死在了那個夏天(他們年紀輕輕怎麼就入)1

一條随手發的視頻被微博營銷号“土味挖掘機”點贊後,正在準備考研的明欣一下子成為土味粉絲中的小網紅,幾乎在一夜之間微博漲粉800多個。

這是一條抖音對嘴型視頻,視頻裡短發的明欣清秀可愛、妝容精緻。配樂是改編版的抖音熱曲《學貓叫》,前半句“一起學貓叫”音樂響起時,明欣和拍攝這類視頻的小女生一樣,在鏡頭前瞪着大大的眼睛,露出甜美的微笑。但後半句不再是熟悉的“喵喵喵喵喵”,音樂突然切換成粗犷的男聲,變成了“giaogiaogiaogiaogiao”。這時鏡頭陡然靠近,原本賣萌的明欣刻意扮醜,隻露出半張臉,皺起眉頭,鼻孔撐大,重複“giao”的嘴型。這條微博配文裡@了土味挖掘機,并稱“老師我是你和giao哥的老迷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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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欣視頻截圖

翻看兩大快手搬運大号——“土味挖掘機”、“土味老爹”的微博,像明欣這樣對土味元素再創作的年輕人并不在少數。他們穿着正品大牌,做着精緻時髦的打扮,在鏡頭前模仿着原版土味視頻裡走在鄉鎮街頭的快手紅人。這些大多生活在中國一二線城市的年輕人自稱為“土家軍”,“土味挖掘機”一類的微博博主則是“老師”,拍攝模仿視頻後@“老師”的行為叫做“交作業”,其中被“老師”點贊甚至轉發的則被稱作“課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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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知名教育博主”

企鵝智庫2017年的《分水嶺》報告中指出,“于中國而言,移動互聯網最優市場主要是指我們所最熟悉的一線城市,20-35歲的互聯網核心消費群體”。這批生活在中國相對發達地區的年輕人正是各種一線品牌的取悅對象,他們也是互聯網上最有存在感的一代。

但偏偏是這麼一群被視作中國最“洋氣”的年輕人,卻在夜深人靜時中毒似的刷着土味小視頻,在朋友圈中分享土味語錄/情話。

為了迎合年輕人中間刮起的土味之風,不少品牌不惜主動入“土”——雪碧将土味情話搬上了瓶身,中國移動拍攝了土味廣告,《超時空同居》甚至将土味情話作為彩蛋搬上了大熒幕,在微博上發酵為全民話題。

這批年輕人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在小紅書、天貓等App為了讨好他們拼命營造美好生活方式時,卻選擇了“審美降級”,甘心成為“土家軍”?

打破平台次元壁,抱團更好玩

“最初發現土味視頻這個寶藏大概是去年,在微博上無意間刷到了‘土味挖掘機’,後來我專門在微博裡搜‘土味’關鍵詞,也就關注到了‘土味老爹’。”舒媛是複旦大學研一的學生,和很多“土家軍”一樣,她第一次接觸到土味視頻是通過微博,而非其真正的發源地——快手。

企鵝智庫在今年4月發布了一份《抖音&快手用戶研究報告》,截止2018年2月,快手的月活躍用戶超過2億,将火山小視頻、美拍、秒拍等社交短視頻應用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就連成長迅速的抖音,月活數也剛1億出頭。但這龐大的2億人裡似乎準确地避開了被視作“互聯網核心消費群體”的這群年輕人。

在2016年6月那篇《殘酷底層物語:一個視頻軟件裡的中國農村》刷屏朋友圈之前,這個增長迅猛的App在主流互聯網輿論中幾乎是隐形的,如同他們的用戶。而這一次進入大衆視野的契機也讓它背上了“低俗”的原罪。

不過,真正讓土味視頻“土”進人心的功勞應當歸功于那些微博上的快手搬運工。

現在在微博上搜索名字帶“土味”的用戶,粉絲上萬的已有20多個,其中最頭部的“土味挖掘機”與“土味老爹”粉絲量均超過了420萬,其自制的土味視頻合集動辄轉發上萬,他們每天搬運10條左右的快手土味視頻。

也許快手自己也沒有想到,幫助它這樣一個幾乎完全依靠算法推薦機制的“去中心化”平台完成“再中心化”的,竟然是這些還存在版權糾紛的微博搬運工。

從出現在林更新、吳昕等明星微博裡的“世界大同教教主”高飛,到參加新說唱後頻頻登上微博熱搜的giao哥,這些頭部賬号巨大流量帶來的造星能力不容小觑。他們不僅在年輕人中間捧紅了一幫快手網紅,也在微博上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土味”亞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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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ao哥微博粉絲已達100萬

“看土味視頻的精髓是評論,笑點藏在評論裡”,當問到為什麼喜歡看土味視頻時,明欣這樣回答道。“大家都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當然調侃博主是最有意思的!”

和快手裡的評論不同,“土味挖掘機”的微博評論裡,大家關注的主角常常不是那些視頻裡的土味icon,而是“老師”本人。“土味挖掘機”通常會親自下場引導粉絲在評論區裡點評“教材”、完成“作業”,并且進行嘲諷與自我嘲諷。

在兩位土味“老師”周圍,形成了一幫粘性極高的“土家軍”,組成了微博上的“土味圈層”。他們擁有一套自己的話術,并從海量的土味視頻中提煉出了獨特的意義符号,不遵守遊戲規則的人會受到其他人的調侃。

由此,觀看土味視頻的行為鍊條被拉長了。觀衆在笑看完一分多鐘的視頻後,還可以移步評論區繼續玩一場虛拟的社交遊戲。

令明欣小小驚訝的是,在微博這樣一個被普遍認為是“鍵盤俠”的聚居地的平台上,因前文所提到的模仿視頻而小有名氣的她,事後竟然沒有收到一條辱罵的評論。“我覺得挖掘機的粉絲應該跟我差不多,都知道這是一種審醜,但大家都願意在評論裡找點樂子,大家一起聊天、一起吐槽,一起逗樂,好玩就行。”明欣說道。

隻因好玩,優越感什麼的不存在的

哲文是大連民族大學研二的學生,最近他也給“土味老爹”交了兩份作業。

與明欣簡單地對口型不同,哲文與他朋友們一起拍攝的“大連校園土味系列”制作則顯得更為用心。整個視頻都充斥着土味氣息,從封面開始就是滿滿的“快手風”,幾顆燙金漸變的大字占滿屏幕,視頻背景音樂則是快手名曲《說散就散》。這兩份“作業”以土味偶像劇的形式,融合了寒王的“押韻詩”和燙jio姐神奇的腳步走位等多個土味名梗,吸引來一波“土家軍”前排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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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文視頻截圖

當被問起為什麼會拍攝這一系列的視頻時,哲文回答:“純粹是出于好玩。”

同其他的短視頻一樣,消遣毫無疑問是年輕人觀看土味視頻的第一大原因——它不需要人思考,短時間裡給人刺激。但又和以Papi醬為代表的微博短視頻不同的是,這種消遣更多是建立在審醜之上。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審醜,”舒媛說道,“雖然我自己挺喜歡的,但在宿舍裡看這些土味視頻的時候,我還是會帶上耳機,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樣的表演。”

這種審醜機制所引發的笑點,來源于表演對象對這種“醜”的不自知。傳統喜劇中的醜角通過誇張的手法強調自己的“醜”,并以此作為逗笑觀衆的資本。而對土味視頻的演員來說,他們演得越認真,觀衆才覺得越好笑。

雖然承認這是一種審醜,并且認為自己和拍攝土味視頻的那些播主并不是一類人,但受訪的年輕人都強調,對于這些小鎮/農村青年自己并沒有什麼優越感。

“我能理解和支持大家的愛好,下裡巴人和陽春白雪都是藝術,都有受衆。隻是他們喜歡的和我們不一樣,并沒有什麼優劣之分。”明欣這樣告訴金字招牌實驗室。

人嘛,總是獵奇的

“我就是獵奇”,哲文毫不諱言。

哲文和“土家軍”裡通過微博搬運後才接觸到土味視頻的那些年輕人不太一樣,他16年就下載了快手,成為了最早接觸土味視頻的那一批人。

在哲文看來,快手的運營很會抓用戶的需求,而他自己也正是被抓住的那一個——這種需求就是人類的原始欲望。“高雅的東西各有各的高雅,但低俗的都是一樣的低俗。高雅的東西人人喜歡的不一樣,你喜歡小提琴,我喜歡鋼琴,受衆越往上走越窄。但低俗不同,上到城市精英,下到小鎮青年,人類的原始需求都是一樣的。”

在今年4月大幅整改以前,快手幾乎處于隻依靠算法的“放養”狀态。主打“記錄平凡人生活”的快手,在兩年多的時間裡給了原本在主流互聯網上隐形的那群人一個展示自己的平台。在這方“沃土”上,你既能看到褲裆塞鞭炮、社會搖,也能看到牧民剪羊毛、農民曬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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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月,快手接受整改

用哲文的話來說,“你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東西,都能在這裡找到。”

不過,獵奇終究隻是追求片刻的刺激,那些土味視頻隻是哲文線上生活占比中很小的一部分。除了微信外,他最常使用的App是知乎,其次是B站。在線下,他是一名研二的學生,還是一個滑闆愛好者。

審美降級,看看不一樣的生活

舒媛最開始接觸土味視頻是通過微博上的快手搬運工,在看了一段時間後,她抱着觀望的态度下載了快手。

在下載快手之前,舒媛以為快手上的視頻不外乎就是土老師轉發的那些土味偶像劇、社會搖,當然還有一些更為低俗的東西。真正下載了快手後,舒媛發現,正如快手的slogan——“記錄世界,記錄你”一樣,更多的還是老百姓的平凡生活,而這些對在上海讀書的舒媛來說是一個相對陌生的世界。

“我喜歡看他們講怎麼嫁接樹木,也喜歡看他們下田種地。經過别人‘安利’,我還關注了一個播主,他住在海拔挺高的地方,滿山都是厚厚的積雪,視頻裡他就一直咔嚓咔嚓地踩雪,一踩就是十幾秒。”

舒媛将她看土味視頻的這種行為稱作,“适度的審美降級”。

“和小紅書上充斥着消費主義的‘美好生活’相比,刷一刷快手上的土味視頻更能讓我放松”,舒媛說道。這半年來她越來越不喜歡小紅書上幾乎所有東西都标着品牌、價格的内容形式。在她看來,同樣是打着記錄生活的旗号,小紅書與快手上所記錄的并不是一個中國。舒媛坦言,她已經過了跟着網紅種草後就“買買買”的階段了,對鼓吹“消費升級”的套路也不再感冒。比起一個勁的用消費品來代表自己,她更願意看看快手上不那麼“洋氣”的視頻,“土的東西才更有生命力”。

但通常“審美降級”這個念頭隻會出現在一天學習生活結束後的夜晚,在搶占了半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後,第二天天亮,舒媛還是那個喜歡逛展、收集歐洲小衆文具的都市年輕人。

一個難以回避的問題

當問到對那些土味視頻制作者的态度時,每一個受訪者都表達了對他們的肯定。

談及男神giao哥時,明欣将他比作小時候披着被單,裝作公主的我們自己——雖然我們也知道自己不是公主,但能夠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自娛自樂又何嘗不好呢?“我支持giao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李文軒将土味視頻裡的表演視作一種“對身體的解放”。在他看來,都市裡的年輕人經過社會、學校多年的規訓後,失去了本來應該的個性表達,而那些土味播主恰恰因為沒有經曆完整的教育訓練,并且不被主流社會所接納,所以身上會散發着一種原生态的個性。而這種個性經過網絡及二次創作後被放大,受到主流社會的凝視。“盡管很多人以獵奇的眼光去觀察他們的生活,但我認為不能把一套被認為是主流審美、精英文化的東西強加在他們身上,他們本身的表現欲是值得被鼓勵的。”

作為當下互聯網上亞文化的一支,土味文化又何嘗不是一種對精英霸權的反抗。

但反抗者最終都難逃被收編的命運。盡管不願意承認,這些将土味文化捧進主流互聯網的年輕人也為權力與資本的收編助了一臂之力。

這些熱衷于土味視頻的“土家軍”,将土味視頻裡的元素凝結成一個個符号,在幫助它迅速傳播的同時,意義也在這個過程中剝落了。土味文化背後的社會問題、貧富差距就在大衆的狂歡中被消解掉。

對于手機屏幕前的都市年輕人而言,土味視頻隻不過是信息流裡的一個調劑品。放下手機後,投入現實生活,他們還有很多的選擇。但對于鏡頭前的那群年輕人而言,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生活。

*應受訪者要求,舒媛、李文軒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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