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複提出翻譯的境界是“信、達、雅”,這也可以說是翻譯的标準。此标準長期以來被譯界奉為圭臬。
所謂信,就是精準;達,就是通暢,符合目标語言的表達習慣;雅,就是與原文風格吻合,力求譯出文采。此三者,“信”為底線要求,不精準則不及格;“達”與“雅”則是更高級的要求,孔子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遠。”翻譯可以說是二度創作,不通暢,沒文采,讀者同樣不會買賬。
在語文教學中,翻譯文言文時會要求學生首選對譯、直譯,而在直譯不能達意時才允許意譯。對譯可以避免多、漏、錯,所以會經常提醒學生注意對譯。但“對譯”不是死譯,對譯者的要求其實很高,他需掌握足夠的詞彙和語法知識,最好還要曉得些典故,同時還得思維時刻在線——不思考往往手不離詞典還是會出錯,甚至鬧出笑話,自己還渾然不覺。
如《鄒忌諷齊王納谏》一文中有這樣一句話:“忌不自信,而複問其妾曰:‘吾孰與徐公美?’”
一位學生譯為:“鄒忌不自信,于是又問他的妾說:‘我與徐公哪個美?’”
此譯文看起來是逐詞對應的直譯,句子也通暢,然而實質上卻是思維不在線的誤譯。
一是原文“不自信”與現代漢語意思并不一樣,原文并非說鄒忌缺乏信心,所以不宜機械照搬,而宜譯為“不相信自己比徐公美”,也就是翻譯時需要作适當的補充;二是“吾孰與徐公美”宜譯為“我與徐公哪個更美”。前文說“鄒忌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看來鄒忌和徐公都是一流大帥哥,這倆隻有誰更美的問題,不存在一美一醜的可能,所以“我與徐公誰美”這個譯文沒有達到“信”的标準。
這類錯誤,隻要熟悉全文,透徹理解文意,同時不滿足于機械的“對譯”,而是時刻考慮精準表達,就可以避免。
《世說新語·容止》中有個很有意思的故事,說美男子潘嶽(又是一個美男子!)小時候上街,那些花癡女子都圍着他不讓走。原句是:“婦人遇者,莫不攜手共萦之。”,有人把這句話譯為:“遇到他的婦人沒有不手拉手把他圍住的。”這句譯文,怎麼看都覺得别扭。它的意思與原文并沒有出入,可是現在沒人會這麼說話呀,也就是說譯文不符合“達”的要求。宜譯為:“遇到他的婦女,都手拉手把他圍起來。”這裡把雙重否定改為肯定句,看了才舒服。
還有一些用直譯法根本無法達意的句子,比如某人“以字行世”,怎麼對譯?你說“用字在世間行走”嗎?哈哈,這句話準确的意思是:人們都用他的字來稱呼他。
《唐才子傳·一00 于鹄》第一句是:“鹄,初買山于漢陽高隐。”你可别以為他是買了一座山去隐居,這位詩人的排場沒那麼大。另《世說新語·排調》記載,“支道林因人就深公買印山”典,“買山”與上文一樣,意思都是“隐居”,還真不是花錢将一座山據為己有。古代隐居深山者兜裡很有錢的主兒恐怕很稀少。
我手上的這本《唐才子傳全譯》說王勃“然不甚精思,先磨墨數升,則酣飲……”,譯者提供的譯文是:“但他寫文章(把“文章”改為“詩文”比較洽切)并不大精心構思,總是先研磨好幾升墨汁,然後暢飲下去……”
譯者這麼難為王勃幹嘛呀?喝幾升墨汁下去,還“暢飲”,你倒是自己試試呀!人家“酣飲”的是酒而不是墨汁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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