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前男友死皮賴臉的糾纏，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18歲那一年，在一次同學聚會上，我認識了我的前男友，認識的第一天就厄運上身。也怪我自己年少輕狂，以至于後來花了幾年時間為自己當時的膚淺買單。

那年我住在一個不出名的三線城市金華。我的父親名叫懷安。我的母親叫小夏。他和我母親是在媒婆的介紹下結婚的，當年，我父親家裡很窮，母親家境還好，在我外公的資助下我父親做了一個包工頭，很快就積累了一些财富。不到一年，我外公去世了，我母親也患病住院了。我父親居然在我母親住院的時候在外面找了一個情人小蓉。小蓉據說是我父親小學時的同學，也是我父親的初戀，其實他們很早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

後來我母親病逝的第二個月。我父親就和小蓉阿姨舉行了隆重的結婚典禮儀式。據說上個月他們就拿了結婚證。

從此，我恨我的父親。

當時母親躺在病床上氣得咬牙切齒，但是也無能為力。其實她病情稍微好了一點就和父親辦了離婚手續，法院把我判給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在我和母親離婚的第三天就和那個情人小蓉拿了結婚證。小蓉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她的微笑是治愈系的，連我這樣的女生也會被她的眼神電到，盡管她對我充滿敵意，但是言語上對我還是噓寒問暖。

1 小蓉的自述。 懷安是屬于我的。

我叫小蓉。大家都叫我小三，倒也無所謂了，所有的稱呼和無端的指責在實力面前都是毫無價值的。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我不是第三者，僅僅是因為懷安愛的是我。

9歲之戀。是我和懷安的真實寫照。那口村頭的古井可以作證。我和懷安從小就是鄰居，我們在一起做遊戲，拾麥穗，摸螺絲，甚至還偷偷地輕吻。我們坐在古井口對着井底喊下了我喜歡你，我們還在竹子上刻下了我們彼此的名字。發誓相戀一生。

我們貧窮卻快樂着。我喜歡懷安穿着解放鞋冒着風雪上學的樣子，盡管他流着鼻涕，别人嫌棄他髒，在我眼裡他是可愛無比，我欣賞他的聰穎優秀，他喜歡我的善解人意。叛逆心理讓父母和學校的壓力成了我們愛情的助燃劑。那些歲月，我喜歡他的手指劃過我的淚痕，我們被當成異類，僅僅是小豬小貓式的相互依戀引起他們的不适。因為在他們眼裡，所有的人是一樣的。而我們不一樣。

包括人生的歸途，愛情以及所有的價值觀裝在一個封閉狹小的籠子裡，而我們也似被困的猛獸汲取着人造的沒有營養的甘露。同學們都遠離我們，流氓，不良少年，甚至是唾棄。都沒關系。而我們自暴自棄的同時卻可以用優異的學習成績給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一記耳光。他們一定是抄襲或者作弊。同學們說。我們可以被否定但不可以被誣陷，我們的任何解釋在公知面前是無力的，而想摘掉壞孩子這個标簽基本是不可能，你就是壞。可以伴随終生。

索性就壞下去，大不了和我心愛的懷安遠走高飛。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生一堆小孩，建立一個自給自足的世外桃源，用優雅的生活證明自己挑戰世俗。事實證明我錯了。在一個月明風清的夜晚，我和社會上那些閑人朋友喝完酒之後，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粗暴地占有了我，我便辍學了。懷安知道之後和那個男人打了一架，然後他也被學校除名了。我和他過起了颠沛流離的打工生活。我們不敢回家。也不想回家。回家之後除了父母的謾罵就是鄰居的熱嘲冷諷。而我很想對他們說一聲對不起，是我錯了。年少輕狂犯下的錯需要一輩子補償，就像童年的陰影需要一生來照亮。

我的父親每次打電話除了要錢就是訴苦。我換過幾次新的電話号碼都能被他準确地找回，連串影響我們親情的就是那串冰冷的數字，孩子啊，家裡沒有錢了。我依稀記得，我的母親被他打得頭破血流就是為了争搶母親手裡那一百塊錢的賭資。而我想到他們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心裡很愧疚，雖然嘴上很強硬，但是還是不停的給父親打錢。反正我這一生也不知道可以活多久，除了唯一的愛戀就沒有什麼了。也不想強加于人生的一些光輝和意義。

在那個狹窄的出租屋裡。懷安安靜靜得像個小孩子，我喜歡他認真的樣子，喜歡陽光懶散地灑在我們破舊的餐桌上，盡管我們吃着泡面，但是我很開心，僅僅是我。而懷安不安的眼神令我害怕。我們是沒有愛的孩子，孤獨的靈魂在一起的時候，互相抱團取暖。至少我覺得是愛情。

關于愛着的人和被愛的一切。我在被子裡像小貓一樣蜷縮，此時是正午，窗外的人流正在狂歡或者像蝸牛一樣蠕動。

那一年我19歲，本屬于陽光燦爛的日子。

2 我是懷安。一個安靜而溫暖的男人。我本善良。

南方的小鎮上細雨潤萬物，我光着腳丫踩在生氣勃勃嫩綠的校園草地，我有意識地拒絕一切關于生殖關于前程的規勸，那年，除了愛上文明和良知，關于科技以及規則我總提不上興趣。所以被稱為異類。老師安排我坐在最後一排。我可以透過陽光看到隔壁打谷場上農民忙碌的身影，就是那個身影，昨天為了一棵樹和我的父親打了一架，僅僅是一棵樹。我的父親說恨不得宰了他。我勸父親不要打架，那樣不值得。父親給我一巴掌。你曉得個鬼，人為一口氣，我不是為了樹。

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一棵樹居然可以撕破臉，撕破臉不是要取人性命的時候才可以用得上的嗎？那時對于競争的概念也很模糊，在娘胎了和兄弟姐妹的第一次賽跑就讓我傷透了心，我跑赢了，他們都死了。這給我帶了無限的煩惱，我每次考試可以拿第一我偏偏空着題目不做考個中等，因為我害怕同桌罵我抄襲或者是我考了第一他們就會惡作劇的戲弄我，把我攔在路上因為他們沒有考第一，回家是要被父母打屁股的。

我喜歡小蓉是因為一次逃課，我們在山崗上追蝴蝶的時候踩壞了一片麥地，當時一個婦人破口大罵追過來，我拉着小蓉跑了起來，跑了很久，在一塊怪石堆裡我們匍匐在地面裝死，婦人拿着趕牛的鞭子從身旁走過。我聽到了小蓉的心跳和我同步，分秒不差，我們抱在一起。我們做朋友吧，好啊，反正我也沒有朋友。好的，拉鈎。小孩子的諾言是可信的。

除了小蓉，我沒有女朋友。除了我，小容也沒有女朋友。我們家的房子背對背，盡管我的父親和小蓉的父親經常吵架，水火不容，但是并沒有阻攔我和小蓉的戀情，相反，他們越反對我們越打得火熱。小蓉說他喜歡我眯着眼睛的樣子。喜歡我勤勞的樣子。她隻是莫名的喜歡。沒有理由。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比如這該死的沒日沒夜的勞作，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的成熟不是學校教會的。是社會教會的。父親的打罵習以為常的時候，我也覺得世界就是一個相互傷害的空間，活着就是一個相互傷害的過程，為了覓食，不得不放下姿态，耷拉着頭，像一隻沉默的野獸旁若無人卻又期盼身旁可以突然跳出一個溫暖的擁抱。

當我和小蓉的自卑感融合，共同承認了彼此的缺陷就像是一對綿陽一樣偎依着互舔彼此的傷口。彼此也不再承認對方身邊的任何朋友。

沒過多久，小夏的出現給小蓉帶來了不安。

認識小夏是在一個寒風飄零的冬天，她圍着一個橘黃色印花圍脖，身穿淡藍色毛呢大衣，腳穿一雙小白鞋。小夏比我大三歲，她和我聊起文學的時候我隻是嗯嗯的應付着。她告訴我他的父親是一個工程師，還給了我她父親的名片。也就是她父親改變了我原本窮困潦倒的生活。以我的性格是不喜歡應酬不喜歡物質不喜歡所謂的争鬥。他教會了我什麼叫生活。

父親在一次意外中摔成了重傷。看到他躺在床上痛苦的樣子，想想自己也曾是他體内的一個細胞，那種想拯救他的意願時刻沖擊着我，我厚着臉皮向小夏借錢，當小夏的父親知道我借錢給父親治病的消息後，大方地給我了一筆錢，然後意味深長的對小夏說，這麼孝順的孩子值得信賴。小夏羞澀的低下了頭。不久，我和小夏戀愛了。我的沉默寡言在小夏眼裡是一種成熟，而我自己也對自己的言行深感厭惡。覺得自己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和唯唯諾諾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裡。

真實的世界裡是我和小蓉在黑夜裡互舔傷口。在陽光照耀的山崗追逐美麗的花蝴蝶。

3 我是小夏，喜歡明亮的世界。

我愛上懷安是因為他的一句話觸動了我。在父親眼裡，我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從小優越感十足的我是一個敏感清高孤獨的女孩子。我的朋友很多，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夠，總是缺少一個真正知心的朋友，淮安的出現讓我知道了另外一個世界。比如他講的傳說，他說深藏地下還有一類高智商矮小醜陋的人，他們會爬上金色的大樹摘一種無規則帶棱角的果子，吃了就會變得愚鈍但是會有良知，吃了就會喪失思考，智商變低而遭同類的蠶食。如果不吃也不好，智商變得超高而沒有情商了，也沒有文明和良知，隻有科學和規則。而在這兩者選一，還真不好決策。

我其實不喜歡這樣的問題。很燒腦。我喜歡簡單。複雜過度的問題我就會抵觸，想多了就會變笨。我把每一秒過得完美就可以了。我盡量的靠近懷安。在他的書桌上放一杯熱熱的咖啡，盡管他喜歡喝白開水而我總想讓他換換口味。比如吃上江浙一帶偏甜的菜肴。他拒絕這種偏甜的食物一味的喜歡麻辣。要想改變一個男人的口味真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

我喜歡懷安的高大帥氣，尤其是他穿白襯衣牛仔褲的樣子很更迷人，踮着腳尖吻他的胡須能聞到荷爾蒙的味道直接可以把我電暈，我喜歡傻傻的愛着他，沒有原因，我身邊優秀的男子太多可我像防止小偷一樣的防備着他們，唯有對懷安敞開心扉。

我不知道是不是愛，我隻知道我把他的頭發揉亂然後埋在懷裡很安暖心。

開心的每一天都重複的難以忘懷。而他憂郁的一幕更容易記住。我親眼見到他靠在藍色碩大的玻璃牆下眯着眼睛慵懶的看着我，小夏，我是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我還有一個女兒。

我不想聽，我不在乎，我可以等你。我捂住耳朵。最不想聽到這樣的話。此時，我已經對别的男人沒有任何感覺了。哪怕是多看一眼都是多餘的。他們的世界和我無關。我也不關心糧食，和雨水。和對于生命的渴望。

我隻喜歡你眯着眼睛看着我，那淩亂的頭發在寒風裡顯得那麼的孤獨。和我小時候一樣的。很容易在人流中孤獨和迷失。在噪音裡聽不到任何聲音。

可為什麼聽到小蓉病重的消息。我突然開心不起來了。我可以不要婚姻。摻和在這種離開誰都可以但離開誰都不可以的戀情裡面。我希望所有的人都過得好，大家一起分享，包括愛情和創傷。

4 我的名字叫卡。就是懷安的女兒。家養的花朵離開溫室會死去的。看來是真的。

遺傳了父親叛逆的基因。所以對于父親和小夏的婚姻保持了中立。大人們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相互排擠，做着關于背離文明方面的事情。父親和小夏的卿卿我我讓我無法直視，在那個帶天井的四和别墅裡，我也沒有絲毫的優越感。我選擇了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離家出走。

剛開始在外我以為離開的是鳥籠，後來才知道看似寬廣的的世界沒有一個可以好好生存的地方。據說一個可以治愈傷痛的城市N市可以對無家可歸的人敞開胸懷。于是我去了N市。

對N市而言。我是一個陌生人，租住在一個一個月600的農民房。屋外是雜亂的電線和髒亂的街道。唯一有溫度的就是屋頂飛來飛去的和平鴿。長3米寬2米的仄仄房間放下一張木床就沒有其他空間。隻是夢想一個電飯煲和一個電爐一個炒鍋一塊被子就可以做到寝室無憂。怎料半夜一個醉酒的工地上的男人邦邦邦的敲打我那似紙漿糊成的木門。吓得我整夜無眠。

我想媽媽。可相隔甚遠。

女孩子的堅強都是現實中逼出來的。找了三天工作。我終于在咖啡廳裡做了一個服務生。一個月工資2500。能自食其力的生活确實挺好。當你身心健康的時候，總有一個蚊子一樣的男人來招惹你，明明是惹你心煩意亂你卻把他當成了愛情。

遇見凱。僅僅是他長得帥，和我父親一樣喜歡眯着眼睛審視，看的人心慌意亂，本是特别厭惡的到後來卻愛不釋手，到最後又躲閃不開。

我始終堅信我的低級欲望出賣了我。僅僅是一個渣男的帥就俘虜了我。還有那該死的甜言蜜語。

我心目中的愛情是手持鑽戒的白馬王子。而不是吧嗒吧嗒一人字拖滿嘴污言穢語的油膩男。而此刻，一個男人低聲說，我喜歡你，我居然就和他好上了，沒有拒絕，沒有諾言，也沒有承認這是愛情。但也沒有否認着不是愛情。就是體會同居的樂趣，在身體上彼此安慰而無關于愛情。隻是饑餓。

原因還有孤獨，沒有溫暖，而無法拒絕低俗。我覺得凱很惡心。他消極到可以不洗澡，懷抱手機玩一夜的遊戲。

唯一的優點就是下雨天可以給我送一把傘。然後我們在一起就餐，一頓飯就花掉那一天我掙得工資。他飯量很大，吃的心安理得。還挑剔廚師的手藝不怎麼樣。

你該找份工作了。比如送外賣也行啊。送外賣，你叫我去送外賣？他吃驚的看着我，你會讓一個你心愛的男人送外賣？我甯願餓死也不會幹那活兒。他把被子一蓋。就那樣躲着被子在裡面抱着手機打遊戲。

一個月凱找了3份工作。幹了幾天就不幹了。工資也沒有掙到一分。索性他就成天躺在家裡打遊戲。下班了，我推開門，他望也不望我。我一氣之下把他的手機扔到了馬桶。他一把揪住我的頭發，把我甩到床上。瞬間我覺得莫大的委屈，我沒有哭，奪門而逃，迎着寒風抽泣。他推開門，追上了我。他跪在地上，扇自己的耳光，我錯了，他說。

是我錯了。我冷冷的說。

最終我還是原諒了他。

在仄仄的出租屋。沒有語言。

凱抽完一根煙，滿屋子煙味，然後拿出髒兮兮的剃須刀刮完胡子，對着鏡子照了又照，給頭發上了摩絲，噴了香水，對着鏡子前後左右的照。看來他對自己的長相非常的滿意。我是不是長得很帥，他們都說我長得帥。

我不語。已無語。

喂，你倒是說話呀，當時是不是我的帥吸引到了你。我感到嘔吐。

你該去上班了。我說。

上什麼班呢。環境差，工資低，他們還老欺負新員工。凱恨恨不平。發起了牢騷。然後他拿出一袋泡面，燒了一壺開水，端起泡面自個兒吃了起來。吃完泡面，又拿起他心愛的手機玩起了遊戲。

當晚我親眼看到他躲在衛生間裡哭泣，他的父親在電話裡說他的母親病了需要他轉一點錢回家治病，我沒有錢啊，我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他哭了起來。他把手緊緊的抓在玻璃門上，我找不到工作，我沒有幹偷搶的事就已經很本分了，可你們非要逼寶寶賺錢。

凱大哭，沖我大吼，把你的錢給我用啊，或者找你們老闆去借啊。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就像當初他看我一樣。這一次，我決定離開。

可能是上天安排了我們的緣分吧。第二天凱不知怎麼找到了我的地址，他堵在我門前罵罵咧咧，高音喇叭一樣的吼了起來，XX這個女人是我的，你們誰也不準動她。

沒有一個人搭理他。人們笑了起來。

我躲在新的出租房裡不敢出來。整整折騰了一天，他可能是累了。居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當晚我又一次離開了剛租的房子。我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遠離這個男人的騷擾。

我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結果是小容阿姨接的，喂 ，喂，喂。小蓉阿姨問道。

我沒有勇氣說話。默默地挂掉了電話。

而此刻，我沒有第二個可以撥打電話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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