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歌頌愛與自由,有人走失在1980的漠河舞廳。”
如果最近你也曾在抖音刷到過這個視頻:
燈紅酒綠的舞廳裡,一位老人旁若無人地跳着舞。
這是一個真實發生的故事。
1987年“五·六”漠河特大火災發生,舉國震驚。
在這場大火中,張德全(化名)老人的愛妻康氏不幸喪生火海。往後30餘年間,老人未再婚。
老人的妻子生前很愛跳舞,他們常常在舊倉庫裡點起燈一起學習舞蹈。
妻子去世後,老人便常常獨自到舞廳,一個人落寞也莊嚴地翩翩起舞。
音樂人柳爽偶然得知了這個故事的梗概,在征得本人同意後,返京創作了《漠河舞廳》一曲,并使用第一人稱以老人口吻寫下了一封信——《再見了晚星》。
信裡說:
“抱歉因為生分,再喚你為康氏,因為闊别已久,無法想象你因為衰老而未曾出現的祥和的相貌。
苦難已過,世界大好,如果有通往另一處日夜不眠的隧道,我将駕駛我深褐色的吉普車,搖下吱吱作響因寒冷而結霜的脆窗,我想向你展示我堅不可摧的禮扣,以及我未有一日曾動搖的思念若渴。”
一場盛大的愛意,一個悲戚而動人的故事,被譜成了歌,訴說給了全世界。
01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位于中國最北部的漠河,冰雪和寒冷是這裡的常客。
人們說,極光會在某個不經意的夏日傍晚,光顧這個村落。
年輕的張德全,站在一輛綠色頂棚的卡車前。
不遠處,少女康氏正和一位留着卷發的女同志攀談着。
許是說到了興起處,少女忽然輕輕轉了一圈,随着無聲的音樂擺動了一下手臂。
故事,就從這裡開始了。
這是80年代的中國,新鮮的事物與潮流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生長着。
跳舞,便是其中一項。
漠河的小鎮青年們,邁着時髦的舞步,向新時代走近。
年輕的張德全對康氏一見鐘情。
信裡說:
“我們會墜入愛河,我也深信不疑。康氏,我此生的義務,即為同你一起領略自然界鮮為人知的浪漫瞬間。”
為了能多和對方相處,張德全向康氏請教跳舞。
冬季的傍晚,在彌漫着谷物粉末嗆人味道的倉庫裡,兩個年輕人随着音樂邁動着步伐。
他們的腳下,是厚厚的麻袋堆,積着經久的灰塵。
随着舞步的搖曳,麻袋上被留下一圈又一圈漣漪般的鞋痕。
“你扶着我,對!把手搭在這裡!”
“你先邁右腳,我退左腳,是的,然後再交替過來,讓我們試試看。”
張德全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白色的哈氣會袒露自己的緊張。
卻還是在望見對方下垂的睫毛時,晃了神,怔怔地,看了好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他們就這樣不知疲倦地跳着,月兒升起,月兒落下,許多個夜晚過去了。
由皚皚白雪的冬日,到草葉滋長的春天,翩跹的舞步不曾停息。
倉房内,是一對甜蜜的戀人;倉房外,偷偷光顧小鎮的極光,将整片天宇照得璀璨。
02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1983年的漠河立縣,是冬日的一天,廣播裡放着譚詠麟《遲來的春天》:
望見你一生都不會忘
惟歎相識不着時
情共愛 往往如迷
難以猜破
張德全與康氏,走入了婚姻的殿堂,成為了彼此的合法伴侶。
婚禮很簡單,許下的誓言卻一字一句都是真摯。
“你的美麗在我一畝三方田地裡,從未凋謝過。”
在得知倉房将要改造擴建的前一天,兩人最後一次蹑手蹑腳地溜了進去。
夜色深沉,橘燈搖晃,在堆滿了糧食的狹窄空間裡,張德全握緊了康氏的手。
音樂響起,是《遲來的春天》。
古老的漠河大地,人們已陷入黑沉的夢鄉,風聲呼嘯着,橘黃燈火的小屋靜谧而安恬。
天地間,一對愛侶,翩翩起舞着。
如果這一刻,就叫作永遠。
災難是猝不及防到來的,像一記冷槍,狠狠地,貫穿了心髒。
1987年5月6日,大興安嶺特大火災,在一個傍晚席卷了整個漠河縣。
新聞報道稱,那是“天火”。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火勢,夾雜着9級的狂風,一團一團的烈焰呼嘯着,從天而降。
短短半天,漠河縣城化作一片灰燼。
在這場“五·六”特大火災中,100多萬公頃森林受害,5萬多人受災,211人喪生。
其中,就包括張德全的妻子,康氏。
随工作隊外出的張德全,待他終于想盡辦法驅車趕到縣口時,等待着他的已是一片殘忍的廢墟。
燒焦的殘垣斷瓦,冒着微弱火星的木梁,孤獨地伫立着的一排排煙囪,訴說着這片土地上曾真切發生過的慘痛。
“康氏,夢裡萦繞我的,常常是你在火光通天的建築間奔跑,火苗竄上了你的裙擺,在你的胸前暈開,你焦急地奔跑,呼喊我的名字,我卻不在你身邊。
人因何而美麗,又因何而凋謝,是惹怒了憩息的神明,抑或是連它也妒忌你的美麗,降于你熾熱的登場,又熾熱的退去。”
張德全腳踏在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他感到自己的世界,好似沉入了深深的極夜。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03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康氏,信件紛繁,不及我思念的萬分,苦難已過,世界大好,我也老了許多。
漠河新建了更多美麗的矮層建築。
在離我們秘密的倉房舊址不遠的街道,開設了一家陳舊的舞廳,迪斯科的步伐你未曾教給我,但我似乎也漸漸從老朋友們那裡掌握了一二,我管它叫‘漠河舞廳’。”
多年以後,在曾經淪為廢墟的漠河,焦土之地已高樓林立,流亡之處已是煙火人間。
而康氏,已永遠安眠在這片土地下,沉靜安恬,渾然不知。
春草青青,她永遠都不會老去了。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張德全,他還駐留在這人間,鬓發斑白了,肩背佝偻了。
他還跳着那時他們常跳的舞,笨拙地,落寞地,甜蜜地,莊嚴地,旁若無人地,地老天荒地。
參考資料
柳爽《再見了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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