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 有學生聽不到上課鈴,我給他們講什麼是“聰明”》中,我講了面對有學生聽不到上課鈴聲這種情況,怎麼和學生說道理的。
但這個道理說完了之後有效嗎?說實話,我壓根兒就沒期待立刻見效。立竿見影那是管教,不是教育。我也不是什麼神仙活佛,一摸腦袋就能賜福,就能轉運。要是真有那本事,我也就不用這麼苦哈哈地婆婆媽媽地做教育了。
這不,在我講過這個道理之後,下一周再去上課,依然有個别學生對上課鈴聲置若罔聞。于是,我又接着上一次課的話茬兒開講了。
“你們還記得我上一次說過的話吧?如果誰聽不到上課的鈴聲,我就用‘肉月旁’的那個字表揚他。”我一邊說,一邊把這個字寫在了黑闆上。
“你們哪位願意接受我的這個‘表揚’?”雖然語帶威脅,但點到即止,不可能真把這個用來批評某個學生,說他的耳朵沒有起到聽的功能,隻是挂在腦袋上的兩塊肉。要不然他一旦成為同學課後嘲笑奚落的對象,萬一有個什麼不合适的事情發生,我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或者萬一再拿着彈簧刀對着我,那我就更麻煩了。這年頭做教師很難,必須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即使救不了别人,也不能把自己掉到河裡淹死了。
當然,我這樣說完,絕大多數學生還是知道深淺,知道老師是什麼意思,都準備好開始上課的狀态了。可光這樣“威脅”還不夠,“狼來了”的話一兩遍還好使,說多了之後就免疫了。因此我還要想辦法把關于這方面的道理和思考引向深入。這也源于我總是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不願停留在原地踏步。
于是,我又接着開講。我們回到這個正常的“聰”字來,我們來說說這個“聰”的反義詞是什麼?
教室裡喧嘩一片,有的說是“傻”,有的說是“蠢”,也有的說是“笨”……
我微微一笑,告訴他們“聰”的反義詞是“失聰”。有學生就一愣,一個字的反義詞不應該也是一個字嗎?怎麼可能一個字的反義詞,變成了一個兩字詞了呢?
我告訴他們别着急,想一想“失聰”用一個字來說是什麼?大多數學生馬上想到了“聾”這個字。
你們看,我上一次在講“聰”的字源的時候,說它是形聲字,形旁是“耳”,聲旁是“總”。這個字的原初意思和耳朵相關,意思是“聽力好”。我們現在看這個“聾”字,也是形聲字,形旁也是“耳”,聲旁是“龍”,表示這個字也和“耳”有關,“聾”的原初意思就是“聽不到”,就是“喪失了聽覺能力”。
“我們班有哪位同學喪失聽覺能力了嗎?”我故意用一個問句,有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我們這裡不是聾啞學校,可為什麼就有人經常聽不到上課的鈴聲呢?”
“老師,他耳朵聾!”還是有學生起哄。這種起哄我還比較歡迎,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幫我“敲打”了某些聽不到上課鈴聲的同學。
不!這些同學并不“聾”。不過,為什麼聽不到?這可以用一個心理學的名詞來解釋。我在黑闆上就着前面寫的“聾”字,又補了四個字,就呈現出下面這樣一個由五個字構成的名詞短語。
這是一種心理性疾病,主要就表現在遇到自己不感興趣或者不想聽的話,就把耳朵關上,就聽不到了;反之,願意聽的,感興趣的話他就聽到了。我覺得咱們有一部分同學就是選擇性耳聾。而且,還挺嚴重。
我為啥做出這種判斷?你看有一些人上課鈴聽不到,即使是大多數同學都坐好了,他還是遲遲意識不到已經打上課鈴了。但下課鈴他一定不會錯過,下課鈴剛一打,立刻就竄出教室去了。
我這麼一說,全班同學都笑起來。此時他們即使不是對号入座,也至少對這種常見到甚至熟視無睹的現象有所感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選擇性耳聾’好還是不好呢?”我繼續把問題引向深入。
學生又喧嘩一片:有說不好的,也有說好的,還有一小部分學生說不一定的,要看情況的。
在我的課上,我會經常提出類似這樣的似乎是選擇性的問題。在我給這些學生上頭幾節課的時候,絕大多數學生都會掉到坑裡面,要麼選擇“好”,要麼選擇“不好”。反正是兩個答案二選一。我就反複告誡他們:世間的事物往往沒那麼簡單,甚至可以說非常複雜,絕對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常常處于一個不确定的狀态,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這樣反複強調的結果是,上了一段時間課之後,慢慢有一部分學生就具備了這樣的意識:面對這樣看似二選一的問題,不會再馬上着了道,掉到坑裡面去,也知道要分類讨論,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了。我以為這種思辨能力的培養,比教給學生具體掌握某一兩個知識點更為重要。
“比如,就說這種上課鈴聽不見,下課鈴聽得真真兒的情況,這種選擇性耳聾好不好?”
“不好!”學生幾乎異口同聲。
“确實不好,當學生就應該有當學生的樣子。上課鈴就是命令,就應該準備好上課的狀态。這種選擇性耳聾要提出嚴肅批評。”觀點和态度在該明确的時候一定要明确,絕對不能含含糊糊,和稀泥的事兒咱不幹。
批評完了這一部分人,我還要表揚另外一部分人。
“雖然具體到聽不到上課鈴聲這件事兒,‘選擇性耳聾’确實不好。但是,我要對剛剛回答‘不一定’的同學提出表揚,因為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能一概而論。”
說完了要“批評”這個和要“表揚”那個,我靈機一動,壓縮了話題範圍,進一步明确了問題指向。
“時間有限,我們不可能把世間和選擇性耳聾相關的事兒都捋一遍。要縮小範圍,如果我們把範圍壓縮到單純就‘表揚’和‘批評’來說,選擇性耳聾好不好呢?我們該不該選擇性耳聾呢?”
學生又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然後我開始說我的想法。
“表揚”一般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真誠的肯定贊美,一種是虛僞的阿谀奉承。
對這兩種表揚,我們該采取什麼樣的态度呢?“阿谀奉承”當然要遠離,要選擇性耳聾,因為這樣的話聽多了,會讓你飄飄然,忘記自己幾斤幾兩,這對你自己有害無益。
那發自内心的肯定與贊美我們是不是要聽呢?我個人覺得也可以選擇性耳聾。要對贊美你的人表示感謝,但絕對不要躺在過去的成就簿上,那會讓你失去前進的動力。(我估計我在講這樣的話的時候,會有一些認真聽講,認真思考的學生可能會想到居裡夫人的一些轶事來)
“批評”也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善意的批評,一種是惡意的指責。
面對這兩種批評,我們又該采取什麼态度呢?善意的批評,我們當然不能選擇性耳聾,要認真傾聽,因為那對于我們的進步會有莫大的幫助。這個道理每個人都懂,不需要過多展開。但關鍵是面對“惡意的指責”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這時候有學生就會想到選擇性耳聾,覺得把這些難聽的話排斥于耳朵之外最好。
我告訴他們,我和他們的想法不太一樣,面對“惡意的指責”,我也會選擇傾聽,尤其是有一些讓你覺得很惱火甚至要暴跳如雷的指責,更要小心了。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心理波動,靜下心來想一想,很有可能這種指責戳到了你的痛處,是你真正的弱點所在,要不然你不會發火。這是一個正視自己、剖析自己的好時機,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些人也在幫助我們。
以上我啰嗦了這麼多,但所講的這些意思,可以用《弟子規》中的一句話來概括:“聞過怒,聞譽樂,損友來,益友卻。聞譽恐,聞過欣,直諒士,漸相親。”
這句話的意思是:聽到别人說自己的缺點就生氣,聽到别人恭維自己就高興。如果這樣,不好的朋友就會與你交往,有益的朋友就會與你斷交。聽見别人恭維自己就感到惶恐不安,聽到别人指出自己的過錯就欣然接受,如果這樣,那些正直誠實的人,就會逐漸與你親近起來。
講到這裡,關于聽不到上課鈴聲這個現象的第二次講道理的過程就結束了。
其實,在這最後引用的《弟子規》的背後,還有《論語》中的“益者三友,損者三友”的論述以及“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等有意思的故事,我就沒有在這節課再展開。适可而止,過猶不及,這也是教育的智慧。如果再唠叨下去,怕是大多數學生都要“選擇性耳聾”了。
至于沒有講到的那些東西,雖然更為經典,但也不着急就在這一節講完,這裡留下一個接口,那裡留下一個接口,有時間找個機會就插接一下,也就逐步完成更多的擴展了。人生長着呢,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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