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張蓉 通訊員 曹漫
房間以杭州各大景點為名,房門印着不同卡通圖案,門牌顔色各異,床頭配備睡眠監測、緊急呼叫、跌倒報警等智能設備,衛生間擁有摔倒感應裝置,公共活動空間結合杭州民俗文化設定不同主題場景……今年9月,在杭州市社會福利中心,認知障礙照護專區改造完成。不久的将來,杭州的認知障礙老人(俗稱“失智老人”)可在此獲得特有的精準照護。
杭州市社會福利中心護理科科員曹媛說,通過一系列療法,當記憶被喚醒,老人的認知能力也可能逐漸提高。
32歲的曹媛已在養老護理行業耕耘9年多,尤其關注這群特殊的老人。2020年,這位“90後”已領銜成立認知症照護“智媛工作室”。
“養老服務需求越來越專業、精細,也比以往更關注精神層面。”曹媛感慨,九年間,她也跟随行業發展獲得成長。2020年,在浙江技能大賽中,曹媛獲得養老護理員組個人總分第一名,成為首批“浙江省首席技師”,并被認定為杭州市高層次人才。
老奶奶半個月不洗澡
她得了認知障礙
杭州市社會福利中心有7棟樓,原本隻劃分為自理、介住(半自理)、介護(失能失智)三大區域,如今又新改造了認知障礙照護專區。目前,1200多位老人生活在此,平均年齡86歲,有的獨自住在單人間,也有的共同住在六人大通間。
2013年,剛大學畢業的曹媛走進這裡時,并沒預料到此後會如此喜歡它。她學的是園林規劃專業,大四在設計院實習了半年,發現自己無法接受枯燥的設計工作,離職後,遇上杭州市社會福利中心招募行政人員,她以優異的成績被錄取。
做了兩年行政工作,曹媛卻逐漸對護理崗萌生興趣。“和老人相處就像哄家裡的長輩一樣,你幫他們做一點事,他們就會一直記挂着,對你很親熱。”曹媛說。
2015年,曹媛轉入一線,從自理區見習護士長做起,兩年後,又轉任介護區護士長,帶領60位護理員,照護200多位失能失智老人。
擔任介護區護士長5年,曹媛的手機經常在淩晨兩三點響起,老人摔倒了,老人鬧騰着不睡覺,幾位老人争吵起來……各種突發狀況都可能在深夜降臨。
曾有位奶奶連續半個月不肯洗澡。“家裡人勸了好幾次,都沒用。”接到消息後,曹媛先給奶奶做了認知評估,結果奶奶患有輕度認知障礙。“我們沒有馬上給她助浴,先撫觸,舒緩緊張情緒,放輕音樂,跟随她的記憶聊聊天。”曹媛說,有了前期的情感鋪墊,後來才順利完成給奶奶洗澡的任務。
2020年,曹媛領銜成立認知症照護“智媛工作室”,面向杭州市内的認知症老人、家屬和照護者提供服務。
在浙江,養老服務正逐步趨向精準化。以認知障礙老人為例,曹媛的直觀感受是,“這個特殊群體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今年,浙江省制定《老年健康服務專項行動實施方案(2022~2025年)》,将“失智老人關愛”作為重要内容,“新增認知障礙照護專區床位6000張”納入浙江省民生實事項目。
入住3個月換了6次房
住養老院要過心理關
38歲的護理員徐芳有相似的感受,“人們對養老服務的要求越來越高,也更關注精神層面。”
徐芳已經在自理區做了十年的護理員,母親徐小花55歲,則在介護區工作了近20年。介護區大多是六人間,徐小花幾乎和六位老人同吃同住,每天,除了午休兩小時,其餘時間都要對老人随叫随到,“每兩三小時給老人翻一次身,每周洗一次澡,有的一日三餐還要喂。”
護理員徐芳(右)
相對于母親,徐芳覺得自己的工作輕松了不少。為了方便帶孩子,她專值夜班,從每天下午4點工作到第二天早上8點,幫老人買飯,打開水,打掃衛生,應對整幢樓130多位老人的突發狀況,“這同樣對我們的專業技能有高要求。”
徐芳對自己剛入職時遇到的一位老人難以忘懷。2012年的一個後半夜,一位90多歲的老人突然拍着胸脯說自己不舒服。醫務室的值班醫生初步判斷是基礎疾病發作,徐芳連夜聯系家屬,可家屬和老人都覺得後半夜太晚了,第二天再去。可到了第二天上午,情況惡化,送進醫院幾小時後,老人離世。
“那時,我沒經驗。如果能夠判斷老人的情況,我堅持送去醫院,不知道結果會不會不一樣。”此後,這種内疚的情緒驅使徐芳不斷地學習專業知識,提升護理技能,“護理其實有很多門道,比如,怎麼給老人翻身,怎麼喂食,怎麼把老人轉到輪椅上,想要老人舒服又省力是很講究技巧的。”
在和老人的接觸中,徐芳也越發意識到做好護理工作,除了需要專業知識,也需要更高的文化水平和溝通技巧。她利用業餘時間學習文化知識,取得護理專業大專文憑,考取中級社工師資格,成為福利中心護理員中的第一位社工。如今,38歲的她還是一位在讀本科大學生。
徐芳說,剛入住養老院的老人大多需要一段磨合期,心理關是擺在他們面前的第一道難題。“有些老人是被子女送來的,可能本人不想來。一進養老院,他們就說,自己被抛棄了,吵着要回家。”徐芳說,這些剛入住的老人需要更多的關注和疏導。不過,徐芳也注意到,這些年,主動要求來養老院的老人變多了,“他們不想給子女增添負擔,也覺得有人照顧更安全。”
護理員徐芳(左)
老人渴望自由,即便在養老院也不希望被束縛,可在供不應求的床位面前,他們不得不在年邁的年紀重新開始和室友磨合相處。對一些老人而言,這無疑是更大的挑戰。徐芳記得,曾有一位老人在入住的3個月内,換了6次房間,“生活節奏不一緻的室友她都合不來,别人上衛生間時間太長要換,别人想看電視,她想睡覺要換……幾乎每半個月都要調整一次。”更難的是,有時,如果兩位老人在一個房間有了争執,沒有人願意主動搬走,“他們會覺得,搬走的人就默認做錯了,這種情況下隻能讓兩位老人都搬走換房間。”
浙江省統計局數據顯示,2020年,浙江共有登記養老機構1752家,養老床位33.6萬張,收養12.5萬人,比1979年34家敬老院收養的447 人,分别增長51和279倍。2020年底,浙江省每千名老年人擁有社會養老床位數55張,比2015年底增加6.4張。其中,護理型床位占機構床位比率從2015年的38.9張增加到2020年的53張。
護理員有點難招
00後也加入進來了
在養老機構,缺少的不僅是床位,還有一線護理員。
在自理區,一些互相照顧的夫妻既令徐芳觸動,也揪心。“他們通常住在兩人間,有的奶奶能自理,可爺爺已經基本不能自理,身體也不算好的奶奶還要照顧老伴,自己的身體也因此會被拖累。”徐芳說,這種情況下,一些夫妻會雇傭臨時護理員做鐘點工,但願意接單的護理員并不多。
護士長曹媛(右)
曹媛感覺,自2019年開始,護理員就變得越來越難招,“現在,還有一些專護床位閑置,就是因為沒有足夠提供專業服務的護理員。”
在曹媛看來,盡管養老服務要求普遍提升,但養老機構面對的現實困境,卻不得不為招募到護理員而降低用工門檻,“以前要求至少高中學曆,現在隻要求年齡55歲以下,來跟班學習一個月。”而這意味着,養老機構要耗費更多精力和時間給新員工進行專業培訓,提升技能。
可與之相對的是,護理員的流動率陡升。“不少人來做了一個月,甚至一周就走了。”曹媛說,鮮有年輕人願意到一線做護理員。在杭州市社會福利中心,介住區和介護區護理員年齡都在50歲以上,自理區護理員相對年輕,也大多在35歲以上。
“一線護理員的工作确實辛苦,不過待遇福利也在逐漸跟上了。”曹媛說,這讓他們也看到廣闊的從業前景。
護士長曹媛(左)
曹媛還注意到,這些年,開設老年服務專業的高校增多了,比如浙江旅遊職業學院和杭州市社會福利中心常年合作,每年都輸出一批老年服務與管理專業的應屆生來實習。這兩年也有一些不錯的學生留下,還有“00後”加入。
一些好政策也陸續出台。今年2月,《浙江省養老服務專業人員入職獎補辦法》正式執行,對中等職業技術學校畢業生獎補3萬元,高等院校畢業生中,對專科(高職)獎補4萬元、本科及以上學曆獎補5萬元。
今年6月,浙江省民政廳印發《關于服務保障穩經濟兜民生底線20條措施的通知》,專項提出加強養老護理隊伍建設,年内新增持證養老護理員6000名,每萬老年人持證護理員達到22人。加大護理員培訓力度,及時組織等級認定,按規定落實養老護理員崗位獎勵,按工作年限、技能等級給予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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