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首都醫科大學三博腦科醫院神經外科張宏偉教授把高度考慮腦膠質瘤這一臨床診斷結果告訴春梅(化名)時,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居然連張教授後續的話說了什麼都沒有聽進去,遲疑了一會,最後說了一句:“醫生,膠質瘤可以轉移嗎?能不能轉到我身上?”聲音有些哽咽,雙眼含滿了淚水。
此時此刻,春梅唯一的想法是,“讓我去遭這個罪,别讓孩子承受”。
無法回家的國慶假期
9月底一天,正在田間勞作的春梅接到了兒子曉偉(化名)打來的電話。對于這個電話,她異常興奮,因為馬上臨近國慶假期,她想到兒子一定是要告訴她回家的消息。從兒子去年大學畢業在外工作至現在,他們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面了,今年春節本來是一家團聚的時刻,但因為兒子新入職單位較忙,一直加班,最後連家也沒有回成。這是他們唯一一次家庭成員不全的春節。
“媽,我國慶打算回家!”
“回來吧,兒子。票買好了嗎?”
“買好了”
……
接完兒子電話,春梅更有幹勁了,她甚至想到了兒子最愛吃她做的叉燒肉,幹完農活後要去超市多買一些。但僅僅3小時後,兒子打來的另一個電話将她高漲的心情瞬間抛到了谷底。
“是曉偉的媽媽嗎?你兒子生病了,現在正在醫院。”
聽到這句話的春梅剛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木讷,甚至還以為是詐騙電話。等了幾分鐘仍然沒有兒子新音訊,她心裡七上八下,始終放心不下,又主動打了過去,無人接聽,就這樣斷斷續續打了七個電話,半小時後,電話終于接通了。
“媽”
聽到兒子聲音,春梅的眼淚刷地掉了下來,“兒子,怎麼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住院了?”通過電話那頭虛弱的聲音才得知,兒子工作時突然昏倒,公司同事及時發現送到醫院。
“無座也得走,站着也得去。”心急如焚的春梅和愛人在火車上站了一宿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10點趕到醫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兒子,春梅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兒子,怎麼說病就病了,嚴不嚴重?”
盡管兒子一再安慰媽媽,“沒事,不嚴重”,但頭顱核磁共振檢查提示顱内占位性病變,當地醫生初步判斷為腦膠質瘤,但不能肯定,因為影像學不十分典型。這是一種原發于顱腔内的神經系統腫瘤,占顱腦腫瘤的半數以上。膠質瘤中多數屬于惡性腫瘤,術後複發率極高,5年病死率在全身腫瘤中僅次于胰腺癌和肺癌。
聽到醫生對腦膠質瘤的介紹,特别是聽到醫生說腫瘤位于大腦功能區,手術也不能做時,春梅的身體越來越軟,最後癱坐在了地上。“惡性腫瘤就是癌嗎?是腦癌嗎?為什麼不能手術呢?”她一遍遍地追問醫生,想從醫生口中得到否定回複。但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她無法接受既定事實,但還抱着一絲希望,,“醫生說不典型,不能100%确定,那萬一不是膠質瘤呢?”
兒子曉偉是全家人的希望,大學畢業後找到了一份心儀工作,以後還會談戀愛結婚、成家立業,人生美好畫圖即将鋪開,前程似錦之際突然遭受這樣的噩運,對于一個隻有23歲的年輕人來說有些不公平。
“為什麼是我們?怎麼會落到我兒子頭上?”
春梅想到了北京。為了那一線希望,她決定帶兒子去醫療水平最發達的地方,既是為了進一步明确診斷,更是為了尋求最好的治療。于是便有了文中最開始一幕。
膠質瘤并非不治之症
對于從2004年工作至今,已完成各類腦腫瘤切除手術3000餘例,中樞神經系統膠質瘤手術800餘例,在腦腫瘤的臨床治療上積累了豐富臨床經驗的張宏偉教授來說,看到此情此景,他拿起一疊紙巾遞到春梅手上,而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訴她:“大姐,我們都是做父母的,你的心情和想法我非常理解。但既然疾病已經來了,那就正确面對它,它不會馬上消失,也不可能轉到其他人身上,樂觀、積極地帶孩子治療才是最正确的。而且孩子的病也并不十分可怕,是可以手術切除的,而且還有可能是膠質瘤中的良性腫瘤。”
在張宏偉教授看來,醫學不是冷冰冰的機器和檢查結果,而是人性的傳遞、情感的延伸,醫生除了要幫助減緩患者身體上的疼痛,也要通過語言或肢體動作,讓患者和家屬感到溫暖和力量,以及時解除他們的心理負擔,增強他們戰勝疾病的信心。
“實際上,腦癌隻是大衆百姓對膠質瘤的一種普遍認知。膠質瘤不是絕症,也不代表一定不能治愈。”張宏偉教授繼續向春梅解釋道,膠質瘤分為Ⅰ~Ⅳ級,級别越高,提示惡性程度越高,其中Ⅰ級為良性的膠質瘤,Ⅱ級是低度惡性的膠質瘤,Ⅲ級是惡性膠質瘤,Ⅳ級是高度惡性膠質瘤。嚴格意義上講隻有三級以上的膠質瘤,才稱為惡性的膠質瘤,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腦癌。即便是惡性膠質瘤,臨床上很多患者經過标準化治療後也獲得了較長的生存時間。
“況且曉偉得的這個腫瘤,從我的經驗判斷很可能是Ⅰ~Ⅱ級偏良性的膠質瘤。盡管腫瘤位于功能區,有肢體活動受損的風險,但現在手術已能做到精準切除,術後是完全可以長期生存,正常生活、工作的。”聽到張宏偉教授這樣解釋,春梅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這可能是她這些天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因此,正确對待膠質瘤的診斷和治療顯得尤為重要。張宏偉教授表示,很多患者被診斷為膠質瘤時,患者本人和家屬感到難以接受,認為以前身體很好,從來不得病,或者認為孩子很優秀、很聰明,怎麼會得這種病?這種心情可以理解,但長期以往下去不利于膠質瘤的治療。患者和家屬往往希望從醫生口出得出不是膠質瘤的診斷,因此經常跑多家醫院,看多個醫生,就診時間明顯延長,從而延誤了對膠質瘤的及時治療。對于膠質瘤的科學态度是增加對膠質瘤的科學了解,盡快選擇确切可靠的治療方法。
“一定要手術切除”
醫生們的解釋和安慰讓春梅心情舒緩了很多,她仍然像往常一樣一絲不苟地照顧兒子,每天為兒子擦拭身體、換洗衣服,親自做可口飯菜喂兒子吃,醫院、租房至少六趟行走從不喊累……
但出于對腫瘤的恐懼和手術的擔心,她沒敢告訴兒子患病實情,有時兒子問起來,隻是以“腦内有炎症”來搪塞,和醫生溝通病情時也盡量在病房外。有時實在難受,她會跑到沒有人的角落痛哭一番。回到病房,看到媽媽紅腫的眼睛,曉偉反倒安慰起了媽媽,“媽,你看你,都沒什麼事,總哭什麼”。
期間,曉偉出現了癫痫發作,表現形式為右側肢體抽搐,繼而四肢抽搐,雙眼向上凝視,流口水,持續約3分鐘後緩解。張宏偉教授表示,由于膠質瘤的壓迫和刺激,使瘤周腦細胞變性和膠質增生而産生緻痫竈,構成癫痫的病因,引起不同程度的癫痫。
看到兒子症狀越來越多,情況越來越嚴重,春梅一心為兒子做手術的心情越來越強烈了,每次見到醫生,說的最多的就是“一定要手術切除”。
張宏偉教授表示,功能區膠質瘤治療要以保護功能的前提下,手術最大程度切除腫瘤為首選,然後在手術的基礎上,針對分子病理結果進行個體化的化療及放療,也可以理解為靶向治療,目前很多患者都可以從中受益。
這其中第一步是手術,手術治療的目的不僅在于切除腫瘤,可以解除腫瘤及水腫對腦組織的壓迫,改善顱内高壓和由于物理壓迫造成的神經功能下降;還能明确病變性質、級别和惡性程度的高低、腫瘤屬于哪種類型,這些都有助于醫生分析預後、評估放化療的敏感性以及制定放化療及靶向治療方案等。隻有明确病理性質及分子病理,才能有針對性的開展下一步治療,為後續治療打下良好基礎。
10月9日,首都醫科大學三博腦科醫院神經外科張宏偉教授團隊經過精心準備成功為曉偉施行了左側額頂開顱中央後回腫瘤切除術。看到兒子從手術室推出來時頭包裹着厚厚的紗布,昏昏沉沉的樣子,春梅又掉下了眼淚,一旁的姐姐總勸她:“沒事,孩子慢慢會好的,别把自己身體哭壞了。”
張宏偉教授手術中
讓春梅和家人感到異常高興的是,曉偉從ICU轉回普通病房後恢複得異常順利,術後第二天便能交流對話、自主進食,第三天已經可以自主下地行走。
溫暖的“唠叨”
術後第七天,病理結果有了反饋——彌漫性星形細胞瘤。這是膠質瘤中的Ⅱ級分型。醫生告訴他們,由于腫瘤已經全切,術後暫時不用放、化療,但每3個月要來院複查一次,以後每年定期複查。
看到這樣的結果,春梅心裡松了一口氣,壓在心頭的一塊重石終于落地。但她仍然不放心,想到兒子術後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又像往常一樣唠叨起來——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要按時吃飯,不要老餓肚子。”
“人家醫生說要多走動、多運動,别老在床上躺着了。下來走走。”
“一定要定期複查,到時我跟着你過來!”
……
曉偉躺在病床上,聽着媽媽這些習以為常的“唠叨”,突然感覺到無比溫暖貼心。以前總覺得媽媽唠唠叨叨很煩,但這次經曆了大病手術初愈,尤其看到母親為了自己健康窮盡所有氣力,甚至想以生命換來自己重生。他明白,媽媽每次叮咛囑咐,不單是關心工作、感情,而是更希望健健康康,照顧好自己。隻要健康,就是給父母最大的回報。(孔令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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