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繁花》還未上映,卻有人“截了胡”。
堪稱中國最擅長“賺錢”導演之一的上海男人徐峥作為監制,聯手90後滬漂女編劇、導演邵藝輝在2022跨年之際為大家呈現了一部滬話電影《愛情神話》。一時成為爆款,約女閨蜜看《愛情神話》,成為每一位中年女性在今年寒冬對彼此最溫暖的問候,尤其是在最冷的上海。
這種溫暖的方式,頗為體面。
體面
上海人是講究體面的,李小姐生活窘迫,仍穿着Jimmy Choo和徐峥看話劇。老烏“不務正業”,卻拼命為老白辦畫展。連修鞋師傅,都有自己的coffee time,像極了入世修行的高德大僧。
很多人看來,上海人的精緻與體面,不免有些“裝”。實際上,上海人自己知道,這份“裝”,其實是一種自律,一種自我打氣。體面的儀式感,是在為自己堅守持續的目标感,即便被生活打壓到狼狽不堪,也絕不放棄。
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對生活絕不低頭的勇氣。
保持體面,是中年人的一種尊重,即對别人,更對自己。
李小姐的女兒對老白說,你是唯一送上門的,老白馬上強調這是登門,不是送上門。這是對雙方的體面,也是對關系的尊重。
更是對感情的認真。
認真
上海人無疑是最認真的一群人。《舌尖上的中國》導演陳曉卿在圓桌派裡解釋上海飯局和北京飯局的不同時,說上海人一旦說要幫你約局,當場絕對不會拍胸脯,但一定會認真溝通好各方面并最終促成。
認真是上海人血脈裡最基本的基因,但它絕不等同于老實或墨守成規,盡管兩者經常緊密不分。
《愛情神話》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認真的,這在第一幕飯局中表現的淋漓盡緻。
老白前妻蓓蓓說:一個女人這輩子沒小孩是不完整的。
格洛瑞亞馬上說:一個女人,這輩子沒甩過一百個男人是不完整的。
李小姐則接上說: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掙到一百萬,也是不完整的。
最後,老白總結嗎,一個女人這輩子沒造過反是不完整的。
每人一句話,将各自的特點和人生目标刻畫地淋漓盡緻。
蓓蓓雖然出過軌,但依然自認為賢妻良母,生過小孩就是她的最大的驕傲。格洛瑞亞看似自黑嘲諷的一句話,恰恰表明了自己對感情的極緻追求。而李小姐仍然在職場打拼,并且未來還要送小孩去英國,獨立買房,所以,賺錢,依然還是她的人生主旋律。
最後老白的點睛總結,也一語道破,他曾經被老婆“造過反”的苦澀和無奈。
每一個人看似在糊塗地活着,其實都有着清晰的自我目标。
這便是一種認真。
在戲谑荒唐的表象之下,認真對待自己、對待生活,對待未來。
認真的另一面是真實。
真實
真實,才是有生命力的。唯有刻畫真實,才能接觸到世間的本質和真相。
金宇澄在《繁花》中犀利地寫,一個女人,越是笑容滿面,歡天喜地,一翻底牌,越是苦,一肚皮苦水。
《愛情神話》不惜通過嬉笑怒罵的方式,揭開每一個女人光鮮亮麗的表面,将凄慘的現狀一覽無遺地呈現給觀衆。當然,也有男人的。
李小姐在片場厲聲呵斥工作人員,回到家裡卻必須忍受母親的冷嘲熱諷。格洛瑞亞美麗性感,在KTV裡豪氣萬丈,卻有一個無所事事且玩失蹤的台灣老公。李小姐一不小心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雖能搞定婆婆,卻依然被老好人老公離婚,隻能在舞廳消遣。老白和老烏,自然更不必說,一個是郁郁不得志的離異藝術家,一個是終身孤家寡人的前貿易代表。
悲劇,以喜劇的形式呈現,才最有力量。
同樣,以歡樂的形式展示的落魄生活,也才是最具感染力的。
這個時代,我們通過各種媒介,看到了太多的宇宙超人和正義刺客,看過了太多的成功和偉業,也看過了太多的令人歡愉的精彩人生,以至于我們可能忘記了真正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
真實的生活,躲到了我們看到的生活背後,似乎消失了。
其實消失的不是生活,而是我們對生活的感知。對生活的錯位感知,是我們面對真實生活時手足無措的真正原因。
《愛情神話》盡力讓我們看到了真實的生活,通過一位旅居上海的山西女孩的視角和筆觸。她租住在新式裡弄裡,接觸到各式上海人的真實,并将這種真實表達出來。
我想,隻有建立對真實生活的真正認知,才能有機會讓我們更加充分、更加有準備地面對生活,面對人生。
愛情和勇氣
羅曼蒂克一詞來源于古法語romanz,在中世紀,指的是充滿奇思異想、表現英雄主題的騎士傳奇故事。到了現代,才慢慢演變成了專指男女情感的一種心理體驗。
所以,羅曼蒂克的核心,應該是勇氣。
那種騎士般的勇氣,面對真實困境而去小心應對,大膽克服的勇氣。
愛情,從來不止是脫離生活的精神上的無瑕疵的追求,而是在生活中攜手共進的沉着應對。
上海人幾乎不說“愛”這個字,而說“歡喜”。
歡喜恰恰是真實而世俗的,它不是形而上的,而是真實的實踐,它不是冷靜的抽象,而是有勇氣的熱烈。
李小姐看着老白給自己畫的肖像,在陽台上對老白說,如果我是小姑娘,我可能還吃你這一套。老白說你現在也可以吃啊。李小姐不響,欲言又止。
是啊,人一旦長大,經曆了生活的坎坷,就再也不能輕松地、不管不顧地去愛了,尤其是女人。
不随便,是一種不輕易說是的勇氣,也恰是對愛情的尊重。
愛情的醞釀過程,是對現實問題的逐個梳理,也是勇氣的慢慢積累。正如王安憶所說,“在這個年齡段上,愛情其實是個舉重若輕的東西,貌似輕巧,内裡卻是沉重。”
所幸的是,最終,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李小姐放下了猶豫和逃避,梳理好了所有困惑,認真和老白奔向愛情。而老白的兒子,同樣也和女朋友和好如初。這可能正是電影想要表達的:愛情需要經過磨煉和波折,并建立在最真實地對生活的認知之上。
最後,《愛情神話》所緻敬的意大利電影《愛情神話》裡,其實沒有高大上的愛情,隻有羅馬帝國時代的同性之愛、情欲之歡,各種腐朽的荒誕,以及男主角經曆了這一切之後重生與體悟。
愛情其實無關索菲亞·羅蘭,無關羅曼蒂克,更不是神話。
而是攜手面對生活,以及面對攜手之人的真實和勇氣。
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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