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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武俠反派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3 13:16:23

知名武俠反派?"老家夥,放開我"簡陋的小酒店前,一個身材矮胖、滿臉酒氣的黑衣漢子正氣勢洶洶地對身邊一位老者大聲呵斥那老者約有六旬開外,花白的頭發和胡須,左手拄着根拐杖,右手死死拽住那漢子的衣服不放,口中兀自央求着:"田爺,您若再不給錢,俺這小店就沒法撐下去了"那身材矮胖的漢子姓田名彪,是黑道組織鐵馬幫中的武士其時鐵馬幫正圖謀進犯遼東,大隊人馬便駐在這千山東南腳下的秀山村内村中居民大多不堪忍受這夥兒強盜的欺辱,紛紛逃離家園,留下來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無處可去的這村頭"徐記"酒店的主人老徐頭便是其中之一可憐他不但垂暮,還跛着一隻左腳,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關于知名武俠反派?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參考一二希望能幫到您!

知名武俠反派(短篇武俠好漢)1

知名武俠反派

"老家夥,放開我!"簡陋的小酒店前,一個身材矮胖、滿臉酒氣的黑衣漢子正氣勢洶洶地對身邊一位老者大聲呵斥。那老者約有六旬開外,花白的頭發和胡須,左手拄着根拐杖,右手死死拽住那漢子的衣服不放,口中兀自央求着:"田爺,您若再不給錢,俺這小店就沒法撐下去了。"那身材矮胖的漢子姓田名彪,是黑道組織鐵馬幫中的武士。其時鐵馬幫正圖謀進犯遼東,大隊人馬便駐在這千山東南腳下的秀山村内。村中居民大多不堪忍受這夥兒強盜的欺辱,紛紛逃離家園,留下來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無處可去的。這村頭"徐記"酒店的主人老徐頭便是其中之一。可憐他不但垂暮,還跛着一隻左腳。

此時天近黃昏,田彪在酒店中已喝了一下午的酒,沒有付賬便想離開——他以前也曾多次在這兒吃喝之後不給銀兩就揚長而去,可這回卻被老徐頭死死拽住衣襟不放,非要他交了銀子再走。田彪惱羞成怒,一腳将老徐頭踹倒在地,口中還罵罵咧咧:"他媽的,大爺就白吃了你幾頓酒,又能怎樣?這整個遼東現在都是鐵馬幫的天下了,老家夥你别不識好歹,把老子惹急了,小心老子一把火将你這破屋子給燒了。"說罷,大搖大擺向村中走去。

老徐頭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劇烈咳嗽,看着田彪驕橫霸道的身影搖搖晃晃地遠去,一臉的無奈與憤怒。這時,從南面大道上走來一個青年漢子,皮膚白皙、相貌俊秀,也是一身鐵馬幫武士的黑衣裝束。見到這情景,他快步走過來,俯身将老徐頭扶起,問道:"大爺,他欠了你多少銀子?"老徐頭待咳嗽止住,方才回頭看了看扶他起身的白臉漢子,認出是鐵馬幫的武士餘至敏。他歎了口氣道:"光今天就是二兩多,加上以前欠的,一共是十八兩五錢銀子。"餘至敏從懷中取出一錠二十兩紋銀,遞了過去:"這些夠了麼?"老徐頭一臉愕然:"錢又不是你欠下的,我怎能收你的銀子!"餘至敏笑了笑:"我替他付了。"老徐頭搖了搖頭:"餘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是這錢我不能收。"餘至敏将銀子往老徐頭懷裡一塞:"您老還是收下吧!"說完話他回頭欲走,忽又轉臉小聲道:"他以後再也不會欠您銀子了。"不等老徐頭反應過來,餘至敏已疾步向村中走去。

餘至敏一邊疾走,一邊朝前面的田彪喊道:"等等我。"田彪停下腳,回頭看着追上來的餘至敏,腆着臉笑道:"餘兄弟,剛才你幫我付了酒錢?"餘至敏點了點頭。田彪嘴一撇:"付什麼錢!那老家夥又老又跛,不白吃他的吃誰的。唉!隻可惜了白花花的銀子了。"說完他打了個酒嗝,又笑着拍了拍餘至敏的肩,"不過你老弟可真夠意思,前天請我到市鎮上搓了一頓,我還沒有回請,今天又為我付了酒賬。改日我一定好好請你吃上一頓。"餘至敏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那麼客氣。"話題一轉又道,"我正好找你有事。有人讓我轉告你,說有急事要與你面談。他正在村西頭的林中等,你快去吧。"田彪一怔:"那人是誰?" "自然是你認得的,見了面就知道了,他不讓我先對你說。"田彪一臉疑惑:"是誰這麼神神秘秘的?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非要在林中偷偷說?"餘至敏故作神秘道:"若想知道,就去瞧瞧呗。最近幫内大事不斷,到時候田大哥你有了什麼美差,莫忘記了小弟就好。"田彪看了看西邊的日頭,又想了想,道:"也好,我就随你去看看。"

茫茫千山縱貫遼東南北,俗稱"千朵蓮花山",山勢各異、嵯峨秀美,自古便有"無峰不奇,無石不峭"的美譽。中秋時節,滿山草木郁郁蔥蔥,一片蒼翠之色。

餘至敏和田彪現下便正走在從秀山村通往千山的一條林中小路上,田彪邊走邊向四周張望,神情有些不耐:"餘兄弟,怎麼走了這麼長時間還沒見到半個人影啊?"餘至敏道:"别急,快了。"林子越來越密,濃濃的枝葉已将陽光遮得嚴嚴實實,周圍顯得有些陰暗。忽然,幾隻烏鴉被驚起,亂叫着沖上天去。田彪驚得全身一個激靈,當下停下腳步:"我不去了,這麼深的林子怪吓人的,咱們還是回去吧!"餘至敏頭一擺,向前一指道:"那人就在前面。"田彪順着他的手指望去,果見前方林木掩映的深處站着一人。由于離得較遠,林中光線又暗,一時看不清那人的面貌,隻能見他中等個頭,穿着件黑衣。田彪隻好又跟着餘至敏向前走去,将到近前,才看清那人的面目——約有二十六七,細眉長目,臉上帶着微笑,一副随意和氣的樣子。

一見之下,田彪果然認得,低聲對餘至敏道:"是鄧頭領?"餘至敏笑道:"正是他。"田彪心下有些驚詫:這個鄧懷在鐵馬幫中也屬首領級的人物,而自己不過是一名尋常武士;作為幫中首領,武士們自是人人認得;但幫中武士上千,當頭領的當然未必個個識得。自己與這鄧頭領既不屬一個堂口,平日又無來往,他怎會認得自己。

當下田彪疑惑地走上前,向鄧懷恭敬施禮道:"威武堂武士田彪拜見鄧頭領。"鄧懷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隻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田彪被看得有些發毛,低聲問:"鄧頭領找小人有什麼事麼?"鄧懷輕輕一笑,淡淡道:"也沒什麼大事,隻是要你的命罷了。"說話間他突伸右手,屈指成勾,向田彪的咽喉鎖來。

田彪大吃一驚,萬萬沒料到鄧懷竟要殺他,急忙側身一讓,轉身便想往回跑。卻不知身後何時站了一人,這一轉身竟險些撞在那人身上。他急忙看去,隻見那人身材不高,體格粗壯,容貌與自己倒有幾分相似,隻不過神情極為冷悍,兩道目光淩厲如刀。

田彪驚恐地問:"你是誰?"那人冷冷道:"好漢盟項雲湧。""項雲湧!"田彪一聲驚呼,酒意全消,拔刀便向項雲湧砍去。可他如淵渟嶽峙般,面對疾來的刀光竟然不閃不避。眼看刀鋒便要砍上他頭頂,忽然,從旁邊伸出一隻手來,迅捷無比地扣住了田彪握刀的手腕,向旁側一帶一扭。田彪隻覺得半邊身子一麻,單刀脫手而飛。他轉頭看那出手之人,卻是與他同來的餘至敏。

田彪這一驚當真是魂飛魄散,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場精心布置的圈套之中。一股莫名的恐懼讓他全身冷透,求生的本能卻令他生出好大的力氣,全力甩臂一掙,竟然擺脫了餘至敏緊扣的五指。田彪擡腿便要朝沒人的方向跑,同時張大嘴,想呼喊求救。

但是嘴剛張開,足下隻邁出一步,一隻有力的大手已從他腦後伸來,猛地捂住他嘴巴。鄧懷再用右膝在田彪後腰上一頂,手臂用力一按。田彪身不由己向後仰倒,胸口正對上項雲湧迎來的一掌。這一掌拍得輕柔,但暗力強勁,早已震裂了他的肺腑。田彪悶哼一聲,就此殒命了。

餘至敏朝着田彪的屍體狠狠踢了兩腳,悻悻道:"這個惡貫滿盈的家夥,我若不是怕暴露身份,便有十個,也早提刀殺了。"鄧懷卻笑着道:"餘老弟真有眼光,選中的人果然跟三哥很像。"餘至敏微微一笑,從懷内取出一張人皮面具,遞給項雲湧:"三哥,你戴上這個看看怎樣。"項雲湧接過那張人皮面具,先拿在手中端詳一番,問道:"這便是神手西門千的傑作?"餘至敏點了點頭:"這西門千果然有兩下子。前天我騙了這田彪到市鎮上去喝酒,西門千躲在暗處瞧了幾眼,隻用一天一夜的時間,便将這人皮面具做好了。三哥,你戴上看看,讓我們瞅瞅,像是不像?"項雲湧依言将那面具戴上。當他再擡頭時,鄧懷和餘至敏的臉上都現出驚訝之色——戴上面具的項雲湧與田彪相比,除了眼神稍顯冷悍之外,其他地方簡直沒有一絲區别,甚至連眼角的皺紋和嘴邊的細痣都一模一樣。

餘至敏悠然笑道:"三哥,你現在俨然就是田彪。到了鐵馬幫隻要少說話,少跟人接觸,沒人能看出破綻。"項雲湧轉首問餘至敏:"今晚的事安排得怎樣?"餘至敏道:"都已安排妥了。今晚是田彪當值,我本來沒班,但已和另一名當值的武士換了。"項雲湧再看向鄧懷,鄧懷道:"我這邊沒事,一切正常。"項雲湧點點頭:"第一步行動咱們已順利完成了,下一步就是今晚的刺殺,一切還是按原定計劃行事。"他看了一眼田彪的屍首,接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把田彪給埋了,這便都回鐵馬幫準備吧。"

八年前,鐵馬幫在幫主焦野的帶領下稱霸遼東。鐵馬幫幫衆肆意橫行,騷擾百姓,引發民怨紛紛,激起了遼東好漢的義憤。以來雯起為首的一群勇士聯合起來,組成了好漢盟,共同對抗鐵馬幫。終于在五年前将鐵馬幫趕出了遼東。但是焦野不甘心就此認輸,他躲在邊荒之地,苦練以前偶然得到的一本武功秘籍,花了五年時間将這奇功練成。在這期間,焦野還網羅了七名武林高手,成為他手下得力幹将,人稱"鐵馬七雄"。今年初秋,焦野覺得卷土重來的機會成熟,便帶着鐵馬幫的人馬再次殺回遼東。好漢盟奮力抵抗,但是焦野的武功已今非昔比,手下又有一批武功高超的能人,雙方交戰數次,好漢盟敗多勝少。來雯起眼見好漢盟的力量已經無法與鐵馬幫抗衡,再打下去,必将大敗。而焦野此番大舉來犯,一定是非殺他、滅了好漢盟不可,決不會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于是來雯起決定做最後一拼——他約焦野于千山落雲台決鬥。這一戰對他來說是必敗無疑,但他此戰的真正目的是要在惡鬥中拼盡所能,耗損對方的功力。這樣焦野雖然獲勝,回去後也要用數天時間恢複内力。來雯起事先埋伏在鐵馬幫的暗線,便可趁着焦野武功減弱時殺死他。來雯起這一戰,将是一場以生命為代價換取刺殺機會的決戰。

——有焦野在遼東一日,遼東便一日不得安甯。他拼死也要殺死焦野!

落雲台一戰,兩人鬥了兩天兩夜,最後來雯起到底不敵焦野的烈焰掌,被掌力震斷心脈而亡。好漢盟在這一戰中也幾乎全軍覆滅。盟中四大首領除了項雲湧以外,另外三人全部戰死。

項雲湧沒有被殺,倒不是他僥幸逃脫,而是他事先得到來雯起的授意,于決戰前離開好漢盟躲藏了起來,等待戰後刺殺焦野的時機。來雯起戰敗被殺,項雲湧立刻聯絡潛藏在鐵馬幫的暗線——鄧懷和餘至敏,開始了刺殺計劃。

鄧懷是鐵馬七雄中的老六,餘至敏則是鐵馬七雄中老五張逢吉的手下武士。為了保密,他倆本來隻同來雯起一人聯系,甚至他倆相互之間也不曉得對方身份。為了這次最終刺殺,來雯起才讓項雲湧知曉其中秘密。

焦野戰後受傷,功力大損,此刻正躲藏在胡家莊書房中練功療傷,每日都由鐵馬七雄中的兩位頭領各帶四名武士分别在前後院守護,輪換交替。而第三天晚上,就輪到鄧懷和張逢吉當值。對焦野的刺殺就是定在這天夜裡!

他們行動的第一步:由餘至敏在張逢吉手下的武士中,找一個與項雲湧容貌身材比較相似之人,帶他到市鎮走一趟,讓花重金從關外請來的易容高手西門千見上一面,制作出此人的面具;然後在準備刺殺的這天下午,由餘至敏将那名武士騙出,點了他的穴道,讓他昏迷六個時辰;項雲湧則戴上西門千為他做好的面具,冒充那名武士潛入鐵馬幫。而在此之前,餘至敏已安排好自己和那名武士成為今晚張逢吉手下的當值者。但是由于餘至敏選中的武士是作惡多端的田彪,他說這人罪不容誅,非要殺他不可,于是項雲湧便下了重手。

現在他們一切準備就緒,隻等着夜色的降臨。

鄧懷等着項雲湧和餘至敏走了一段時間,才從另一個方向出了林子,向秀山村走去。

秀山村是一個小村莊,住戶并不多。但村中卻有一座龐大的莊院,那是村中首富胡定遠的宅院。胡定遠明着是一方首富,其實他是鐵馬幫中人。鐵馬幫這次殺入遼東,大部分人馬便駐在秀山村。焦野與一幹首領則住進了胡家莊。

鄧懷走入村中,他沒有直接回到胡家莊,而是來到村南頭的那家"徐記"小酒店中。他的心情不太好,想獨自喝上幾杯。

看見鄧懷走入酒店,老徐頭立馬送上一壺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碟蠶豆。現在店中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菜,花生米和蠶豆已算是最好的了。老徐頭雖然對那些到他酒店中喝酒不給錢、還要戲弄他的鐵馬武士恨之入骨,但對鄧懷的态度卻頗好,因為鄧懷每次來喝酒,都會如數地付賬,有時還會多給一些。

鄧懷吃了幾粒花生米,喝了一口酒,望着窗外一輪緩緩墜落的夕陽怔怔出神,那一張總是帶着笑容的臉現在卻布滿了陰雲。

三年前,鄧懷隻是一個獨行盜。一次他到一個大戶人家行竊,不想那主人是個身藏武技的絕頂高手。鄧懷沒能逃脫,被當場抓住。第二日早上,那人将他押到街上,要當衆剁去他右手五指,以示懲戒。恰巧來雯起路經此地,看見這情景便出面勸阻。那人認識來雯起是遼東有名的俠客,見他出面說情便放了鄧懷。鄧懷為了報恩,當下要求加入好漢盟。來雯起見他态度懇切,便一口應承了,考慮到鄧懷以前是大盜,便讓他以好漢盟暗線的身份去投靠鐵馬幫。

當時的焦野正在招兵買馬,準備再次殺入遼東,見鄧懷這樣一身空空兒本事,自然是盛情接納。于是鄧懷便在鐵馬幫待了下來,這一待就是三年,還成為焦野的手下得力幹将"鐵馬七雄"之一。但是在鐵馬七雄中,隻有他沒在幫中任職。這倒不是因為他本事不濟,而是因為他這個人太懶、沒有責任感。

鄧懷是個非常喜歡自由的人,習慣于早晨起得很晚,然後到人多熱鬧的地方去打發一天的時間:喝點酒、聊聊天、推推牌九、擲擲骰子;或是與一幫武士們拉拉架勢、比劃比劃武功;或是聽聽戲,逛逛窯子。他喜歡這種生活,無拘無束、悠閑自在,沒有俗務雜事,沒有争權奪利的煩惱。他初入鐵馬堂時,焦野曾給他安排了一個職位,但他隻顧自己逍遙,對事務不管不問,把那一攤子事弄了個一塌糊塗。焦野無奈之下,隻好撤了他的職,以後不再強加給他任何職司,任他一個人快活。

可焦野再次殺入遼東,卻打亂了他安逸自在的生活。他盼着這場戰争早點結束,他期望的結果是——來雯起帶領的好漢盟将鐵馬幫趕出遼東。他覺得這樣的結果無論是對來雯起,焦野,還是自己,都是最好、最公平的。

然而事與願違,好漢盟節節敗退,最終全軍覆滅,來雯起戰死。這一切都是鄧懷不願意看到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來雯起是他的恩人,他真正的身份是好漢盟暗線的緣故。也因為他知道焦野是個兇狠殘暴的人,鐵馬幫是個完完全全的黑道組織,他不希望遼東被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組織稱霸。

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來雯起的遺命是讓他協同項雲湧、餘至敏刺殺焦野。這已經是好漢盟對焦野的最後一擊。

他非常清楚這次行動的危險性:不成功、則成仁。不僅如此,對于鄧懷來說,這場刺殺還意味着三年來他這種安逸自由的生活就此結束,以後又要飄零江湖,過居無定所的流浪生涯。三年來,他已經過慣了那種無需辛勞,卻不愁吃喝的生活,他不願失去這種生活。但他是好漢盟的人,必須遵從命令,沒有選擇的餘地。今晚的行動是三個人的共同行動,缺一不可,他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有時他會想:如果這次行動不是三個人的,而是讓自己一個人去做,自己能做嗎?那時,來雯起已經戰死,沒人知道他是好漢盟的暗線,他做不做已經沒人關注,他還會去冒險嗎?這個問題他自己也不能回答。

他現在隻覺得心裡很是郁悶,揮之不去。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仿佛要将那滿腔的不快全部壓下去。

窗外傳來了馬蹄聲。鄧懷聞聲望去,見是一輛豪華的馬車正自村南頭的大道上緩緩行來。馬車的前後左右跟着四名騎馬佩刀的黑衣勁裝大漢,一個容貌秀麗、身材苗條的女子則騎馬跟随在車旁。

鄧懷知道這馬車裡坐着的是焦野最寵愛的女人李明燈。她是一個年輕美貌、氣質高雅的女人;是一個從人群中走過,能夠牽引萬千目光的女人。焦野是在四年前娶了這個女人,那時鄧懷還沒來鐵馬幫,但他知道焦野對她非常地寵愛。自從李明燈過門之後,焦野再沒有碰過别的女人。這次進犯遼東,焦野也将她帶在身邊——她是鐵馬幫中唯一能夠随行的女眷。

鄧懷看着馬車從酒店前行過,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叫西門千做成李明燈的面具,讓一個身材與她相仿的女子戴着這面具混入鐵馬幫,趁夜一刀将他殺死,這樣的暗殺豈不更高明、更簡捷、更容易成功。但他随即便否定了這種想法。再高明的易容術也隻能在短時間内騙騙那些相互間不太熟悉的人,要騙過與自己朝夕相見的人則已不太容易,更何況還是夜夜肌膚相觸、同床共枕的男人。那聲音、神态,甚至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讓對方發現破綻。

鄧懷自嘲地笑了笑,舉杯欲飲時,卻發現杯中已無酒。

夜已深。秋風飒飒,寒意逼人。

鄧懷帶着四名武士在後院巡行。他知道鐵馬七雄中的老五張逢吉正帶着四名武士在前院巡視,那四名武士中便包括已經易過容的項雲湧和餘至敏。書房中隻有焦野一個人。

三天前,焦野雖然最終以烈焰掌擊殺了來雯起,但在兩天兩夜的激戰中他被損耗了八成功力,并受了極重的内傷。這一戰結束後,他不得不把自己關起來,用十八天時間運功療傷。他已将幫中所有事務安排給鐵馬七雄代理,并下令任何人均不許入書房半步,違者格殺勿論。在這十八天内,焦野的功力會逐漸增強。鄧懷等人動手越早,成功的希望越大,所以他們選擇鄧懷和張逢吉第一次當值時行動。而過去的兩天則給了他們足夠的準備時間。

他們的刺殺定在三更進行,三更的梆聲一響,刺殺就将開始。屆時項雲湧和餘至敏會在極短的時間内殺死張逢吉和另兩名武士,從正門沖進書房,刺殺焦野。而鄧懷則在三更前先下手殺了自己所帶的四名武士,這時從後門闖入接應。焦野的功力雖已大損,不及原來的兩成,但對他們來說,若想在極短時間内殺死他,不招來莊中其他守衛,仍屬難事。所以在刺殺時,由項雲湧和餘至敏先沖入,從正面向焦野攻擊,鄧懷後進入假裝幫助焦野抗敵,突然反戈而擊,這樣更有把握在短時間内殺死焦野。然後三人再以鐵馬武士的身份,出了胡家莊,趁夜色逃離。這是一場計劃周全,安排有序的行動。鄧懷等三人均認為若無意外,必會成功。

鄧懷看了看月色,估摸三更快到了,他這邊要先一步動手——他讓兩名武士到西側巡視,自己則領着另兩名武士向東側走去。殺死這四名武士并不難,但他卻沒有把握讓後死的兩人不發出尖叫,所以他要将他們分開幹掉。

他的劍很快,跟在身邊的兩名武士果然一聲不響便倒下了。鄧懷轉身便要去殺另兩人,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事:他将劍插回鞘内,回身把已死去的兩名武士腰間佩刀拔出,然後手執雙刀向西側潛了過去。

他悄然無聲地來到那兩名武士身後,猛然間雙刀刺出,分别插入二人的後心。那兩人發出一聲極短的悶哼後,倒地而亡。鄧懷将刀拔出,迅速地返回東側,将刀放在被他用劍殺死的兩名武士身旁。便在這時,三更的梆聲已響。

鄧懷直奔書房而去。到了書房前,他沒有立刻進入,而是躲在後門外偷聽裡面的動靜。隻聽"咣"的一聲響,那是正門被撞開的聲音,緊接着是焦野的一聲低喝:"誰讓你們進……"話未說完,屋内已"乒乒乓乓"一陣亂響,顯然項雲湧和餘至敏已成功地殺死了張逢吉和兩名武士,與焦野交上了手。

鄧懷推門而入。他看到已年近四旬、身材高大的焦野正背對着他,赤手空拳地與手執鋼刀的項雲湧和餘至敏戰在一起。刀光如雪花般圍着焦野上下翻飛,形成兩道密不透風的光網,那熾烈兇猛的刀風甚至迫得他已無法開口呼叫。搖蕩的燭光映着項雲湧和餘至敏那兩張充滿激憤的面孔,更添慘烈。

鄧懷揮劍便要沖上,忽聽得"砰砰"兩聲響,飛舞的刀光刹那間消失,一個人影重重跌了出去,砰然落地,再也不曾動彈,竟是餘至敏!項雲湧也向後退了兩步,方才站立,嘴角已溢出了鮮血,臉上露出難忍的痛苦之色。焦野卻退了三步,左右肩各嵌着兩把鋼刀。

剛才的交鬥焦野表面上處于劣勢,但此人武功強悍,功力雖不及平時的兩成,仍能在猛烈的刀光中覓得良機,左右掌分别擊中對手的前胸。在這兩掌之下,武功較弱的餘至敏當即死亡,項雲湧雖然内功不凡,也被打成重傷。但兩人在遭受重擊之時,也砍中了焦野。

從背後看去,焦野的肩頭不住起伏,鮮血已染紅他的衣裳。剛才的兩掌已消耗了他僅有的内力,而肩頭的刀傷更讓他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鄧懷非常清楚:此時的焦野不堪一擊。項雲湧這時又撲了過來,他掌緣如刀,直切向焦野的咽喉。鄧懷再不猶豫,舉劍向焦野的後心刺去。

"嗚——",一聲尖銳的哨音突然自前院響起,在這中秋的靜夜聽來,異常響亮刺耳。三人聽了都是一驚,項雲湧在這一驚中掌勢略緩,焦野趁機躲過了這一掌。

鄧懷卻是全身大震,刺出的劍倏然收回,因為他知道:這哨音是鐵馬幫守衛在遭遇異常情況時,用來傳播警訊的,每個當值的武士都配有這樣的竹哨,他自己也有一個。現在這哨音從前院響起,說明項雲湧和餘至敏剛才殺死的三人中有人沒有殺透,那人或是一時昏迷,此時醒轉;或是倒地裝死,現在才吹哨示警。這哨聲一響,莊内莊外所有的明崗暗卡立刻處于警備狀态,胡家莊将處在鐵桶般的包圍之中。今晚即便項雲湧殺死了焦野,也休想活着逃出這胡家莊,甚至能否沖出這前後院落都很難說。

鄧懷心裡彷徨,竟呆在當場。項雲湧大喝一聲:"殺了這惡賊!"又朝焦野撲去。鄧懷明白,項雲湧的這聲喊是在提醒他:趕緊動手,時間不多了!焦野剛才在側身一躲之時,也看到了鄧懷,立刻面露喜色,朝着他急促地喊道:"快,截住他!"一瞬間,鄧懷心念電轉,猛然一劍刺出,劍拔出時,已被鮮血染紅。

鄧懷刺中的不是焦野,那一劍正中項雲湧的咽喉。項雲湧瞪大雙眼,目光中盡是驚愕憤怒。他嘴唇開阖,努力地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就這樣瞪着鄧懷,那目光恨不能化成利刃,狠狠地插入眼前這個背信棄義、臨危叛變的小人。他慢慢倒了下去,至死也沒有瞑目。鄧懷的全身似乎都已冰冷,他茫然地看着項雲湧倒下,身體如枯木般。

"好!幹得好!"焦野說話的語氣已沒有了驚悸和恐慌,卻有一種僥幸生還的喜悅和對鄧懷的贊許。

鄧懷心念一動,立刻從木然中醒轉過來,當下跪拜道:"啟禀幫主,屬下今晚所領的當值武士當中,混入兩個好漢盟餘孽,剛才他們暗殺了屬下的另兩名武士,并欲刺殺于我,被屬下及時發覺,殺了兩人。屬下因此救幫主來遲,請幫主恕罪。"焦野一笑道:"你來得正是時候,何罪之有?"他臉上又恢複了一幫之主的傲然和威嚴,示意鄧懷起身。

屋外傳來嘈雜的奔跑之聲,顯然是那些聞警而來的鐵馬幫武士。焦野此時已經呼吸均勻,神情如常。他向前跨了幾步,來到項雲湧的屍體旁,冷笑道:"想殺我,真是白日做夢。"說話間一腳将那屍身踢起,撞在對面牆上,頓時撞得腦殼碎裂、血肉模糊。他又走到餘至敏的屍身前,猛然拔出肩頭鋼刀,一刀将屍體攔腰砍為兩段,再一刀剁去了頭顱,恨恨道:"待我傷好之後,一定要将那些好漢盟餘孽全部殺死,一個不留!"鄧懷看着這慘不忍睹的血腥場面,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經曆了這次事之後,焦野療傷時将每日在書房外守衛的人數,由原來的十人增加到四十人。至此,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事件。

焦野的内外傷直到兩個月後才完全愈合,功力也恢複正常。當日傍晚,焦野在莊内大擺筵席,慶賀自己傷愈複出。鐵馬幫上上下下千餘人都按不同級别享受到不同的犒賞和酒菜。正堂大廳中則坐滿了幫中二十八名重要人物,首席自然為焦野所踞。

席間焦野顯得格外高興,酒也喝得很多。他得意地道:"現在我的傷好了,明天就可以帶着大家去捕殺那些好漢盟的餘孽,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尋到一個殺一個,我要将好漢盟在遼東勢力連根鏟除。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天下,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怎麼樣!"鄧懷聽了,心頭重重地一抖。

近三更時,焦野已經喝得有些微醺,他在兩名侍女的攙扶下,離開了大廳,踉跄着向寝屋走去。那裡有他心愛的女人——李明燈。

鄧懷走出了喧鬧的大廳,望着清冷的夜空長長地呼了口氣。一股凜冽的寒意沖去他大腦裡那種混濁的感覺。其實他的酒喝得并不多——有時他真想大醉一場,卻又不敢醉,他怕在醉後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以前他是非常喜歡這種熱鬧場合的,與一幹人猜拳行令,飲酒胡鬧,周旋其中,樂趣無窮。但是現在他卻沒有了這份興緻。

項雲湧和餘至敏死後的第二天,他便到深山野谷中找到了兩人被丢棄的殘屍,将屍體裝殓,埋葬在山林之中。在二人墳前,他坐了良久,低聲訴說:"項三哥、餘老弟,我知道你們在九泉之下一定會非常恨我,因為我在最關鍵的時刻背叛了你們,背叛了來大哥,背叛了好漢盟。本來我也是抱着和你們一起殺了焦野、遠走高飛的想法,可誰讓你們沒能将張逢吉殺死,讓他吹響了警哨。那時鐵馬幫幾百人包圍了胡家莊,任咱們的本事再大,也休想活着闖出去。我不殺項三哥,項三哥也會死在别人刀下。項三哥,既然你怎樣都是死,何不成全小弟。小弟當時若想活命,隻有殺你。我真的不想死,我還沒有活夠。

"你們在九泉之下聽了我說的這些話,一定會笑我是個膽小鬼、罵我是懦夫。是的,我是懦夫,我沒有你們那種做大事的胸襟,沒有你們那種舍生取義的膽氣,與焦野也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不是好漢,隻是一個平凡的小人物,總覺得好死不如賴活着。其實說起來,我不配為好漢盟中的一員。唉!我真是後悔當初,為了報來大哥相救之恩,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求加入好漢盟。我不該選擇走這條路,我應該用别的方法報答來大哥。

"我現在對你們說得都是心裡話,不是忏悔,也不是求你們原諒。我欠你們的,如果有可能,隻有來世再報答了。"

随着項雲湧和餘至敏的被殺,鄧懷覺得自己作為好漢盟暗線的生涯已經結束,以後不會有人知道他曾有過的這段經曆,他可以無憂無慮地逍遙自在了。但在以後的兩個月中,他總是被一種不安和惶恐包圍着。他經常會從睡夢中驚醒,夢中有項雲湧憤怒至極的目光,來雯起沉穩誠摯的目光,餘至敏悲傷無奈的目光,焦野兇狠殘酷的目光……這些目光使他驚悸戰栗、徹夜難眠,甚至在白天也讓他無法擺脫。他真想推開所有的門窗,對着茫茫夜空大聲叫喊,發洩内心積壓已久的煩悶。

昨天傍晚他到村西老徐頭的酒店喝酒。未到酒店,便遠遠看到店外圍着一大群鐵馬幫衆。他心中一驚,走過去向一名武士打聽。原來是幫中幾名經常戲弄老徐頭的幫衆,此次再侮辱老徐頭時,終于将他激怒了。這個跛腳的老頭兒竟然用切菜刀殺了其中一人,而自己也被其餘人亂刀砍死。鄧懷聽後大為震驚,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徐頭,在悲痛之餘,忽然覺得這個一貫老實巴交的老者,在自己的心中高大了許多。

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夢中那個又老又跛的老徐頭對着他嘿嘿笑。夢醒後他再也沒能睡着,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明天我便要離開這兒。"鄧懷望着黑郁郁的山嶺暗暗地想。是的,明天早上他就要走了。他已決定離開鐵馬幫,離開遼東,到南方去,到那傳說中煙雨蒙蒙的江南。他沒對任何人說起自己要離開,而想等天不亮便不辭而别。突然,窗外有人喊:"老六,你醒了嗎?"鄧懷推門看去,卻是鐵馬七雄中的老五張逢吉。隻見他一張圓臉已喝得通紅,正笑眯眯地從外面進來。刺殺焦野的那晚,吹響警哨的人便是他。

張逢吉走到鄧懷身邊問:"兄弟你今晚有事嗎?"鄧懷一愣:"沒事。"張逢吉滿臉堆笑道:"幫我個忙怎樣?自從上次我被刺成重傷,已在這兒躺了兩個月了,城裡剛認識的那個漂亮妞兒這麼長時間沒見我,實在想得厲害,今天下午托人捎信來,讓我今晚去見她一面。偏偏幫主在這當口兒舉辦慶宴,又恰逢我今晚當值。唉!我現在真恨不得馬上飛到她身邊去,哪有心思在這兒喝酒值夜。六弟,你若沒事,就替我當值一夜如何?過兩天五哥請你出去好好吃喝一頓,重重謝你。"鄧懷心中暗暗歎氣:現在偏偏出現這種事,眼見是推辭不掉了:"行!今晚我替你。"張逢吉見鄧懷答應,立刻笑逐顔開,興高采烈地走了。

沒有風,但天氣依然很冷。一彎月兒高挂夜空,仿佛也被凍得瑟瑟發抖。

鄧懷領着六名武士在莊内巡視。焦野傷好之後,莊内所設的大規模守護便取消了,每晚隻保留一個首領和六名武士巡查。鄧懷心情悒郁地走着,他已打定主意,隻是象征性地圍着莊子轉一圈兒,便讓六名武士自行巡視。反正明早就要走了,這兒以後發生的事跟他再也不會有關聯,何況現在焦野的功力已經恢複如初,誰還會不自量力地刺殺他。

從後花園出來,鄧懷看到焦野和李明燈居處的窗戶還透着燈光。他經過那裡,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偏在這時,從那房中傳來兩聲叫喊,聲音并不大,鄧懷卻分辨出那聲音一個是焦野的,另一個則是李明燈的,叫聲中都透着一種驚怖。他心念一動:屋内出事了,掃一眼身邊的六名武士,六名武士也都正在看他。他想了想,道:"你們守在這兒,我過去看看。"不管屋内發生了什麼事,那畢竟是幫主的私寝,夜半三更尋常武士哪能随便進入。

鄧懷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到了窗前,聽到屋内有人說話:"你為什麼要殺我?"是焦野,話音不是很響亮,好像是強忍着痛苦,鄧懷心中一驚:有人要殺幫主!但是他卻不是立刻沖進去,而是把身子向牆壁靠得更近,以便能更清楚地聽見屋裡的動靜。

"因為我是好漢盟的人。"是李明燈的聲音,她的語音很弱,仿佛也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但是這句輕輕的話聽在鄧懷的耳中,卻如炸雷一般!

"你是好漢盟的人?"焦野的聲音也顯得很震驚。

"是!" "你到我身邊來,就是為了要殺我?" "不錯。五年前你從遼東敗走,來大哥便說過:焦野這人雖然被迫離開了遼東,卻決不會就此罷休。但那時你躲在邊荒之地,來大哥無法帶兵追殺,所以隻有暗派刺客。可是幾次派人,都因為你的武功太高而告失敗,無奈之下,來大哥隻好派了我。四年前,你遇到了我,那并不是偶然,而是我有意出現在你面前。" "原來是這樣。來雯起果然了得!但你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動手?" "我到了你身邊,才發現我并沒有機會殺你。因為你所練的烈焰掌必須要戒房事,否則将會半途而廢,再也無法進展半步。你雖是個好色之徒,但為了能戰勝來大哥,為了能重返遼東,五年來你苦練奇功,果然再也沒有碰過女人。四年前,你娶我進門,完全是因為我的美色實在讓你垂涎,你怕當時放棄我,會被别人搶先,于是你先下手把我娶進門,留待後用。你娶我四年,卻從未和我同床,而你又是個虛榮心很強的人,為了不在屬下面前失去男人的尊嚴,你每晚都來我這裡,但進來後卻躲進暗室練功。我不會武功,盡管有時和你近在咫尺,卻根本沒有機會動手。我知道唯有與你共枕之時,才有殺你的希望。" "你早就料到,這機會遲早會來臨?" "是的!那天我聽說來大哥戰死,好漢盟大敗,便知道刺殺你的機會要來了。從你每次看我的眼神中,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欲望。你為了打敗來大哥,滅了好漢盟,才不得不戒色練功,現在你大功告成,已沒有必要再克制自己的色欲。而你從我身體上得到快樂的時候,也正是我刺殺你的最好機會。"——無論武功多麼高深的男人,在歡愛的高峰,正是身心最放松、最沒有戒備的時候,這個時候無疑是刺殺者的最佳良機!

方才焦野說話的聲音雖然痛苦,卻底氣充盈,顯然李明燈的這一擊并沒能緻命。而她自己想必是在刺殺焦野的時候中了反擊。對于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來說,無疑仍是讓她難以抵受的。

李明燈的話音已越來越弱,可是她說的話仍是一字不漏地擊打在鄧懷心裡!他現在的感受隻有用"震驚"二字才能形容,他不但震驚于這個女子是好漢盟的暗線,震驚于焦野為練功戒色的真相,更震驚于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子如此勇敢的行為。

"好漢盟已被我剿滅,今晚你若不下手,沒人知道你是好漢盟的人。我待你一向不薄,你為什麼還冒着生命危險來殺我?對你有什麼好處?"焦野說得不錯,鄧懷也是如此想的:李明燈與好漢盟一定是同來雯起單獨聯系的,現在來雯起已死,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漂亮女人的身份,沒有人監督她必須完成自己的任務。對于她這樣一個弱女子來說,完全可以放棄這一次危險的刺殺。她不會武功,刺殺焦野成不成功,都是死路一條。她明知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雖然她已嫁了焦野四年,但還是一個未失貞操的女子,她若讨厭焦野,大可以在焦野療傷的那兩個月時間内遠走高飛,以她的美貌很容易找到一個滿意的歸宿;她如果喜歡現在的生活,可以不動聲色地繼續待下去。焦野對待自己的女人一向很好,對她更是寵愛有加,以後的榮華富貴絕對是享受不盡。她為什麼要選擇這條死亡之路?

"因為遼東有你一日,便一日不安甯。"這是李明燈的回答。

鄧懷聽得猛然一驚。是的,有焦野在遼東一日,遼東便有一日不安甯。他難道就不明白這道理嗎?他明白!焦野是怎樣一個人他最清楚,當初他躲在邊荒,為了重聚力量,曾經洗劫過多少村莊,搶奪過多少錢财,殺過多少無辜良善;此次大舉進犯遼東,所犯的罪惡更是罄竹難書。鄧懷曾經為此搖頭、皺眉、歎息,但是他卻默默忍受了。

——為什麼要忍受?是不是獨善其身的私念使你已經沒有了善惡之分?是不是惬意的生活已使你變得麻木不仁?如果曾有過憤慨,為什麼在有機會能除去這人間之惡時,卻放棄了?是因為怕死吧!生命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得當人生面對有所必為的大事需要用死亡去換取時,就會去放棄?而這個女人,她不會武功,比自己還要平凡,是什麼力量使她可以用失去生命的代價,去鏟除罪惡?

在那一瞬,他終于明白:那是為了一種責任,一種信仰,為了一種與生俱來、流淌在血液中的正義,為了能使碌碌無為的生命像流星劃過郁暗夜空那樣璀璨。沒有人命中注定是英雄好漢,也沒有人命中注定就是凡夫小人。進和退隻在一念之間。

他忽然覺得身體中有一股暗流在湧動,仿佛在此之前,這股暗流已沉睡了幾百年。

"你這可惡的女人,我殺了你。"焦野憤怒地吼道。但就在此時,"咔嚓"一聲,一個人破窗而入,正是鄧懷。

他看到焦野赤裸着身子正準備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胸前插着把刀,鮮血已染紅了大半個身子;床上斜倚着李明燈,擁衾而卧,那張本來美麗動人的面孔沒有一點血色,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之上,赫然印着一個暗紅色的掌痕。顯然剛才她在用刀刺中焦野的同時,也中了焦野的烈焰掌。

看到鄧懷的闖入,兩個人都吃了一驚。焦野随即面露喜色,喊道:"鄧懷,快替我殺了這個女人。"鄧懷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點了點頭,回過頭面對着李明燈,拔出了腰間之劍。

女人臉上最初的驚訝之色已轉變為一種淡定從容的神情。她當然不知道面前站着的男人,卻有着與自己同樣的身份,她的眼神中滿是嘲諷。

鄧懷則是用一種敬佩的目光看着她,他想到了與這個女人曾經同樣面對過死亡的那些遼東好漢,想到了又老又跛的老徐頭,一腔熱血在心中激蕩。他忽然一個轉身,手中劍如閃電般直插入焦野的咽喉。

焦野倒下了。臨死前他的目光是那樣驚訝和恐慌,他萬萬沒想到鄧懷會殺自己。鄧懷鄙夷地迎着那目光,心中卻忽然閃現項雲湧那憤怒的眼神,老徐頭那嘲笑的目光,他現在終于可以含笑面對,随着那一劍的刺出,壓在他心頭的重負已蕩然無存,他有了一種完全解脫的輕松感。

窗外響起了警哨聲。鄧懷知道那是守在外面的武士通過已破的窗戶看到他的舉動。随着哨音的響起,胡家莊立刻會處于鐵桶般的包圍之中。鄧懷沒有驚慌,心中反而是出奇的鎮定,他轉過身來到了床前。李明燈正用一種贊賞的目光看着他,斷斷續續地道:"你……是……好……漢。"這是她最後的話語,之後這個美麗、堅強、執著的女人便永遠閉上了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鄧懷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為她蓋好了被,然後深施一禮:"妹子,此去黃泉的路上,會有許多好兄弟在等着你。"他取過燭火,點燃了床帷。

火迅速地燒了起來,越來越烈。在熊熊的火光中,鄧懷一腳将門踹開,抓起焦野的屍體猛地丢了出去,然後手執青鋒,面對着那洶湧而來的刀光劍影,大步地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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