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印章款識文獻研究》
陳國成 等 著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版
黃牧甫的《崇徽》印。其款識雲:漢人界格印,仿為遁園部郎。黃士陵。
趙之謙的《男兒生不成名身已老》印
吳昌碩的《一月安東令》印,其款識雲:“一月”兩字合文見殘瓦券。滄石。
陳國成
日常生活中,大多數人更關注印面本身,忽略了印章側面的邊款,其實,款識文獻通常會記錄印章的制作緣由、工藝特點等相關信息,能體現曆代文人書家豐富多彩的生活智慧與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
渤海大學藝術學院院長陳國成與其課題組成員收集、釋讀、分類、整理了明清時期大量邊款和文獻,完成了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明清印章款識中的印學文獻整理與研究”,這部60餘萬字的《明清印章款識文獻研究》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一印一世界,款識見乾坤,本文摘取書中部分文字,以飨讀者。
取法多樣而又奇特的字體
“雲書”是道家符箓中的一種寫法,雲篆入印的效果如同鳥蟲篆入印,但省去了一些類似鳥、蟲、魚等動物的抽象形态,保留了線條的卷起與展開,如同白描中的雲,又似白描中的水浪。
明清篆刻字法的取法來源非常多,不僅有對古代印章文字的直接取法、對古代碑刻中篆字的取法,還包括漢銅鏡文、彜器文、古錢币文、秦诏版文、鬥檢封文、秦權文、殘敦蓋文以及各種古代壺篆等的取法。
印文有時甚至可能不是漢字,例如吳昌碩的《費押》印。其邊款雲:仿元戳為君直先生。這枚印是仿“元戳”,也就是取法元押印,“費”字取楷書,“押”字取“畫押”符号。“元押印”主要是指元代的“花押印”,形狀上多為長方形、圓形、魚形等,不是漢字而是一種符号,所以有人認為“押”可能是一種防僞符号,隻是為了避免與别人混淆而設計。
别緻的印章修飾與印面布局
别出心裁的不隻有印面的文字,印章整體的形狀也非常吸睛。為了突顯官方的威嚴莊重,漢代官印四邊沒有修飾,私印則不同于官印,在印章形式、文字、修飾上都比較豐富,出現了兩面印和朱白相間的印文形式、鳥蟲篆和玉印篆等文字,印章文字的周邊出現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裝飾圖樣。
印面的格局與分布主要涉及印文與邊欄、界格的關系。如果印面空間不夠,偶爾還可以把兩個字擠到一個字的空間裡,叫“兩字合文”,例如吳昌碩的《一月安東令》印,其款識雲:“‘一月’兩字合文見殘瓦券。滄石。”這在印章中是極其罕見的。商周青銅器上有很多“合文”,到了秦代“書同文”政策促使漢字書寫漸趨規範,“合文”由于不符合文字規範化要求,于是退出曆史舞台,秦小篆之後“合文”就非常少了,但篆刻家把它作為一種藝術處理形式來取法,仍然很别出心裁。如果印面文字很多,怎麼做到美觀?明清印章款識文獻中有許多關于入印文字之間關系的記述,主要表現在對印文排布、疏密等問題的認知上。例如黃牧甫先生的《鍛客》印。其款識雲:“填密即闆滞,蕭疏即破碎,三易刻才得此,猶不免二者之病,識者當知陵用心之苦也。”
黃牧甫從疏密關系的角度對印章文字的排布作了辯證分析,認為文字排布得太過密集即“填密”,則印章會顯得闆滞;相反,如若印文排布太過疏松即“蕭疏”,印章則會顯得支離破碎。也就是說,文字的排布既不能“填密”,也不能“蕭疏”,要有一個度的把握。
記錄日常生活 體現傳統文化
明清印章款識文獻中,記錄了大量的印語出處,如出自古代碑刻、古文經典語句、佛家用語等,不僅豐富了篆刻款識内容及形式,同時也保留了大量的文獻資料。清代中晚期,儒、道、佛、基督教等并存,印人書家必然會受到多方思想的影響,并體現在其篆刻作品中。例如,趙之謙先生的《大慈悲父》印就記錄了佛家用語“南無阿彌陀佛”。
趙之謙一生坎坷,他将心中的苦悶的排解寄托于佛,但對藝術的追求始終沒有改變。他在印章款識中用漢隸刻“南無阿彌陀佛”六字,有界格,文字舒展有度,渾厚中帶有情趣,似乎在述說着佛家理念,給人以莊重甯樸之感。
一些文人生活閑淡散逸也創作了大量印章。比如吳昌碩的《梅花手段》。吳昌碩見到梅花歡喜,便制一雅印“作此自玩”,簡直是随手拈來,看似不起眼的事或物,到了其邊款中都充滿了樂趣。
抒懷詠志 追思祈福
印章的款識中記錄的内容有很多種,可以是議論印章的所贈之人,可以指明印章的取法來源,可以議論篆刻的技法和審美,也有很多記錄着印章的産生來由。不少文人雅士借印章言志,把人生的境界和志向傾注于這一方小印當中。例如,趙之謙的《男兒生不成名身已老》就在款識中抒發了自己的心聲。吳昌碩也很善于運用前賢的典故來表達自己的情操和追求,其《寥天一》印在邊款中引用《莊子·太宗師》的原文,就是表達期望自己能夠達到道家清靜無為的境界。
此外,《雄甲辰》印也體現了吳昌碩的追求。他在這枚印的邊款中自創名詞“雄甲辰”,表示自己欲與命運抗争,反映出他老當益壯的氣概和積極向上的人生态度。
(題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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