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人間:其意蕭條,山川寂寥;其為聲也,凄凄切切。(歐陽修《秋聲賦》)
無數文人用筆細緻地描摹過秋天,在不同人筆下,秋有着不同的色彩、聲音、情感……
那個寫“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櫻桃學士”蔣捷也是好寫秋景的:“亘魚天、寒生峭嶼,五湖秋曉。竹幾一燈人做夢,嘶馬誰行古道”“黃雲水驿秋笳噎。吹人雙鬓如雪”……他對秋天,有着獨特的感知。
秋葉
蔣捷也同樣注重聲音與聽覺的描寫,他的聽雨已成經典,而一首《滿江紅》裡兩句“浪遠微聽葭葉響,雨殘細數梧梢滴”也将數種聲音描寫得非常生動形象,讓人不由側耳傾聽那隐隐傳來的浪聲、葭葉聲以及雨落在梧桐樹梢的滴滴殘響。
蔣捷對“秋”與“聲”的獨特感知,交彙成寫秋聲最絕的一首詞《聲聲慢·秋聲》。一首不足百字的詞裡,“聲”字重複9次,一舉将10種秋聲納入詞中。但偏偏,多重聲音交彙,卻并不顯得紛繁雜亂,透過這重重聲音,能感知到詞人内心的落寞與寂寥。
雁聲
聲聲慢·秋聲
黃花深巷,紅葉低窗,凄涼一片秋聲。豆雨聲來,中間夾帶風聲。疏疏二十五點,麗谯門、不鎖更聲。故人遠,問誰搖玉佩,檐底鈴聲?
彩角聲吹月堕,漸連營馬動,四起笳聲。閃爍鄰燈,燈前尚有砧聲。知他訴愁到曉,碎哝哝、多少蛩聲!訴未了,把一半、分與雁聲。
秋之寂寥蕭條,一個人獨處時最能感知。而這深秋之感,從傍晚開始深深襲來:三杯兩盞淡酒,怎敵它,晚來風急。詞人傍晚獨自憑窗倚望,眼前是黃花滿地,紅葉低窗,耳邊傳來的是風雨之聲,凄涼寂寥之感随之而來。
“疏疏二十五點”,一夜有五更,一更為五點,随着點點更聲,抒情主人公還在這裡,但時間卻在推移,已經從還能見着紅葉的傍晚到一響響更聲傳來的深更。在這更聲之間,耳邊卻蓦然傳來玉佩之音,是哪位朋友來了嗎?恍然間卻反應過來那是風吹屋檐底下的風鈴之聲,隻是錯認而已。
檐底風鈴聲
詞的上片風聲、雨聲、更聲、鈴聲漸序傳來,詞的下片則一一寫彩角聲、馬聲、笳聲、砧聲、蟲鳴聲、雁聲。詞人平鋪直叙,沒有用一個字來形容聽到這些聲音時,内心是怎樣的情感。但詩詞裡獨特的意象組合,卻讓我們讀到時便能體會到,他在選取這些聲音時,想要渲染傳達的悲切之感。
時間上,下片依然在推移,已至黎明破曉。而在空間上,下片也曆經幾度跳躍,從遠處的各種軍營之聲,到鄰家的砧聲,從低伏草間的蟲鳴聲,到躍至長空的秋雁之聲……這重重聲音交織,訴說着的是他對遠人的思念,對故國之懷戀,對時序變化卻又無力的複雜心聲。
在這首寫秋聲的詞裡,蔣捷除了最開始用“凄涼”一詞來總括秋聲的特點,剩餘的詞彙裡,沒有再用一點筆墨來對這些聲音做任何詳細的描繪形容。他不說,此時此刻聽到的風聲是怎樣的,雨聲是怎樣的,更聲又是怎樣的,與平時聽到的是否有所不同。
整首秋聲詞就仿佛一台留聲機,把詞人在這靜夜裡聽到的聲音一一存放進去——你看,我在深秋的傍晚到不眠不休的徹夜黎明,都聽到了這些聲音呀。
在這秋日裡,如果你也獨自一人,你在哪裡?又聽到了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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