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甯先生百歲了,這大概算是多數人認知裡壽命最長的名人了。
沒有幾個人不知道楊振甯的大名,但也沒有幾個人能說出他到底獲得過哪些科學成就:宇稱不守恒、楊-米爾斯理論、玻色子多體問題……
這些字分開看全都認識,組合起來卻根本不知道是在說什麼。
民間真正津津樂道的,永遠還是那個和他差了五十多歲,“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妻子翁帆。
當楊振甯以100歲高齡攜手翁帆出現在公衆面前時,祝福當然有之,但還有一種聲音在替翁帆不值:“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想到老頭子活這麼久,被‘套牢’了吧?!”
時間拉回到18年前,82歲高齡的科學家迎娶28歲的研究生嬌妻,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新聞時,嘴巴驚得閉不上。
彼時難聽的流言滿天飛,隔幾年就蹦出一條,什麼翁帆爸爸娶了楊振甯的孫女,翁帆給楊振甯戴了綠帽子,楊振甯遺囑什麼都沒留給翁帆……
為什麼大家熱衷于傳播這些不懷好意的聲音,隻是為了證明——你看你看,這段愛情果然沒有好結果。
偏見遠比流言更可怕,流言可以随時間而消散,偏見卻根深蒂固地植入人們的意識裡。
而如今,翁帆已經步入了45歲的中年,兩個人竟然在非議中相扶相伴了17年,超過了多少世俗婚姻。
婚姻好不好,狀态騙不了人。
網上流出的生日照,楊振甯被一身紅衣的妻子攙扶,雖然步履緩慢,腰也佝偻了,畢竟年歲不饒人,但是精神依舊矍铄,在百歲老人之中,尤為難得。
翁帆也遠沒有很多人預想的那樣憔悴,反而比大多數的同齡人看起來更年輕,更意氣風發。
她并不需要在家裡做牛做馬做保姆照料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以楊振甯的身家地位,家裡缺不了保姆。
她所承擔的角色,也隻是精神上的陪伴。
決定和楊振甯結合時,翁帆已經28歲,嫁了一個香港小職員,又離了婚,生活很糟糕,人生處于最低谷。
所以她絕不是那個腦門一熱就做決定的天真少女,她太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失去什麼,得到什麼。
放在二十年前,我還是少女時,不可能理解這樣的選擇。那個時候的女孩們喜歡的,大多是隔壁唱歌好聽、扣籃很帥、留着殺馬特發型的同齡男生。
但是二十年後,我太理解翁帆了。
如果你能對着“披荊斬棘的哥哥”裡跳曼波舞的張智霖感受到袁詠儀的快樂,那麼也許就能在國際頂級的物理大會上感受到翁帆的快樂。
知情識趣,學識淵博,光這一點,就超越了99%的男人。
他不止是她的丈夫,也是她人生的導師和領路人。
他對她的好感,源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已經逝去的發妻青春的影子。
而她對他的愛情始于崇拜。
翁帆的出現,延長了楊振甯的生命。而楊振甯的學識、見識與地位,也拓寬了翁帆的人生路。
兩個人,是相互成全的關系。
在經曆過一段破碎的婚姻後,楊振甯給了她安穩。
他們當然不會有少年戀愛那般火一樣的熾熱,可是每一個甯靜的午後,可以靜靜坐在一起,讀書,聊天,談人生,又何嘗不是一種平淡的幸福?
這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遇到了解。
宋仲基和宋慧喬結合時倒是因為男才女貌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最符合人們心中嫁給愛情的模樣,結局還不是狼狽收場?
最理想的婚姻當然是一桌滿漢全席,有愛,有性,有了解,有外貌年齡财力智力學識的勢均力敵。
可是沒有人的婚姻是完璧無瑕,弱水三千,你總要取自己最想要的那一瓢。
什麼叫值得?就是我這一瓢水,剛好能止你的渴。
這些年我見證過太多雞飛狗跳的婚姻,太多的女人,既沒有嫁給愛情,也沒有嫁給金錢,她們隻嫁給了一個垃圾箱撿來的老公,在咒罵與怨恨中過完半生,唯一匹配的大概隻有年齡。
偏偏這樣的婚姻,被世人當做了常态,翁帆和楊振甯卻因為年齡差距成了變态。
翁帆在接受采訪時說,她最喜歡的詩是羅伯特·弗洛斯特的《未選擇的路》:“我選擇了人迹更少的一條,從此讓我的人生如此不同。”
這首詩,就是她對這段婚姻最好的回答。
同樣令人不解的愛情還有張愛玲。
36歲的張愛玲愛情歸宿不是胡蘭成,也不是桑弧,而是65歲的美國作家賴雅。
外人看來,賴雅是個地地道道的糟老頭子,除了一身病,什麼都沒有,既無太大名氣也沒什麼積蓄,還悄悄瞞下了自己多次的中風史。
當然,他即便不隐瞞,以張愛玲的性格,也是毫不在意的。賴雅沒多久就癱瘓在床了,幾乎都是靠張愛玲照顧。
兩個人相遇在麥道偉文藝營,幾乎是一見鐘情,認識不到半年就決定了結婚。外人替張愛玲打抱不平,這份不對等的愛情拖累了她大半生,她自己又何嘗不知。
“這婚姻說不上明智,但充滿熱情,我很快樂和滿足。”
張愛玲38歲生日,聯邦調查局跑來查賴雅的欠賬,兩個人好不容易把對方應付走,做了一頓寒酸的青豆、肉和米飯,飯後看了一場喜劇電影,散場後迎着蕭瑟的秋風走回家。又餓了,吃光了所有剩飯。
于别人而言,是凄涼。于張愛玲來說,卻是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她告訴賴雅,這是自己平生最快樂的一次生日。她至死都保留着賴雅的夫姓,案頭放着丈夫的簽名書。
翁帆說她的婚姻是象牙塔中的象牙塔,象牙塔裡到底是繁華無限,還是高處不勝寒,隻有她自己知道。但是她說自己是幸福的,我就願意去相信,去祝福。
祝福不等于吹捧,因為它隻是特例,沒有可推廣的價值。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終究是殘忍的,大部分女孩沒有翁帆這麼強大的内心,而楊振甯更是一百年也出不了幾個。
但讀懂了翁帆與楊振甯,也就讀懂了世間的很多愛情。
*作者簡介:作者斑馬,第七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青年作家,著有《從今天起,不活在别人的期待裡》《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公衆号:油炸綠番茄(tomato2050)&斑馬的育樂園(ID:banma2050)。
編輯 | 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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