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都不饒恕。”這是魯迅的臨終遺言。他駕鶴西去那會兒,不知是哪些人讓他遺恨未消。不過想來有好多人是可以饒恕的,比如顧颉剛。
顧颉剛與魯迅本沒有太多交集,兩人的恩怨起源于同在廈門大學教書。
林語堂就職廈大文科主任,籌備國學研究院,第一件事就是從北京挖人才,将魯迅、孫伏園與顧颉剛等人羅緻過來。
剛到廈大,魯迅與顧颉剛惺惺相惜,同一辦公室辦公,同赴食堂吃飯。顧颉剛送魯迅一本《諸子辨》,魯迅也請日本友人為顧颉剛找《封神榜》的資料,兩人相處甚歡。隻是好景不長,說來也沒什麼标志性事件。開始兩人相見錯身而過,不搭腔隻點頭。後來頭也不點了,算到要碰面,或一人先往廁所,或一人在辦公室多讀三五分鐘報紙。再到後來,鬧得厲害了,魯迅在報上寫“禹是一條蟲”以諷刺“紅鼻子”(暗指顧颉剛)。
顧颉剛很郁悶,想不出哪裡得罪了魯迅,魯迅也沒說,後人從魯迅的日記裡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迹。顧颉剛到廈大後一片熱心腸,今天推薦這人,明天引進那人,但并沒拉幫結派的意思。可事情就出在這裡。
魯迅在北京曾與陳源等現代評論派開過論戰,成了論敵,顧颉剛引薦的人裡,有幾位恰恰是陳源之流的朋友。魯迅幾次在給許廣平的《兩地書》裡說起這事:“在國學院裡的,顧颉剛是胡适之的信徒,另外有兩三個,好像都是顧薦的,和他大同小異,而更淺薄”;“這人是陳源之流,我是早知道的,現在一調查,他所安排的羽翼,竟有七人之多”;“惟顧颉剛是日日夜夜布置安插私人”。
魯迅由此對顧颉剛暗恨漸生,友情漸無。後來雖不至于不共戴天,卻也不太願同履一地。顧颉剛在廈大,魯迅就去了中山大學,要命的是,顧不久也要去中山大學。魯迅大為不滿,對學生說:“顧颉剛來了,我立刻走。”顧颉剛來了,魯迅果然走了。魯迅後來與人說:“當紅鼻子到粵之時,正清黨發生之際,所以也許有人疑我之滾,和政治有關,實則我之‘鼻來我走’,與鼻不兩立,大似梅毒菌……”
若要跟我玩,那你就得跟他斷交,否則,咱倆拜拜。魯、顧交惡是這般情形嗎?當事人不說,後人不好妄測。不過魯迅恩怨有時太過分明,這也可能是真的。
當年他與錢玄同是特要好的老友,後來也鬧到“你在我就走”的地步。1932年,魯迅北上探親講學,要來錢玄同任國文系主任的北師大演講,錢玄同放出狠話:“要是魯迅來師大演講,我這個主任就不當了。”
魯迅逝世後,錢玄同作了紀念文章,對魯迅性情褒者褒,貶者貶,并指出魯迅的性格弱點:多疑、輕信、遷怒。關于遷怒是這麼說的:“譬如說,他本善甲而惡乙,但因甲與乙善,遂遷怒于甲而并惡乙。”
錢玄同說得對不對不好說,但還是希望魯迅對其論敵可以一個都不饒恕,但對顧颉剛等朋友還是饒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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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一鳴
來源|《百家講壇》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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