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每日頭條

 > 生活

 >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18 16:20:21

作者按:

1、 感冒不一定就是感冒,它是一種症狀,可以緻人死亡。

2、 萬事難料,實在覺得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

3、 有時候預感稍縱即逝,但這個預感事後想起來卻很重要。

4、 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别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盡管我們不相信已經發生的事實。

5、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6、 人的一生很短暫,要好好活着。

正文年份全部為2018年。

正文14248字,你必須耐心才能讀完

這不是小說,這也不是故事,這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父親2018年10月1日住院,4日淩晨2點多病危,經一天搶救,5日同一時辰呼吸道衰竭病故,8号埋葬。一個星期的時間,老父親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消失了。

寫此文之時,父親去世已有兩年有餘,仍覺得是一場夢,隻是這夢永遠不會醒來,因為老父親确确實實離開了我,我所做的就是把父親生命最後的日子記錄下來。

若各位讀者看後有所感悟,也不枉作者我的辛苦。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父親生命最後的日子)1

父親

10月1日再往前推二個月

有必要嗎?有的。

8月份,不記得是哪一天了,先後接到兩條信息,一條是大妹親自給我說的,說陽曆9月8日閨女要去忻州師範學院報到,希望我去送。我答應了。第二條信息是陽泉表弟打來的電話,說孩子陽曆9月22日結婚,請我們去參加,特别強調要我帶上老父親,我嘴上連說幾個好好好,心裡也答應了。陽泉也就300多公裡,走高速多半天,不是什麼事。況且父親也有好多年沒見我二舅了,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見一面少一面,應該去應該去。

9月8日,按照計劃我開車去長治拉上大妹和外甥女,一路高速,直奔忻州師院,上午10點多就到了。大妹辦完手續,我們接着返回。路徑太原,我看天氣還早,就建議下高速去太原看望一下小姨。大妹說好。我開車,大妹聯系表妹。

太原高架橋把我的導航都給弄暈了,連轉了三個圈就是到不了。無奈,我說大妹咱回長治吧。大妹說回就回吧,這倒費事哩。

表妹這時候打電話說你們等着啊,别走啊,我來接你們了。果然不一會,表妹和表妹夫開車來接,還是原路走了一截,然後向上一拐上了高架橋,二分鐘就到了家門口。

大妹笑我道:哥呀,咱咋就不知道上高架呢,老在橋底下轉。

見了小姨很高興,大家坐在一起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3點,我說時間不早了,走吧。小姨及表妹還想挽留,我執意要走。擡腳之際,我看了一眼小姨,總覺得今天還會再見面。

預感稍縱即逝,按說我出了門,開車上高速回家,如何還能在今天能見到她?不可能的事嘛。但預感真的應驗了。

9月8日下午4點多

太原濱河路上的車真多。我的導航還沒弄好,把手機遞給大妹說你把導航給我設置好了。擔心她沒接住,還低頭看了一眼,就這一眼之間,感覺不對,擡眼就看見前面一輛車屁股急速向我而來,我下意識緊急踩刹車,還是聽見“砰”的一聲響。

傻眼了,我追尾了。

從下午4點多一直到晚上9點多,忙着聯系交警、保險公司,商讨賠償事宜。待回到表妹家,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小姨還沒睡,見到我問我沒事吧,我說小姨沒事,隻是撞了人家車屁股了。小姨認真對我說你下午走時候我就覺得你不得勁來呢,可也不知道啥地方不得勁,這下應驗了。

對方是出租車,車屁股撞了一個坑,我的車前蓋已經被掀開,水箱也破了,不能開了,隻好留在太原維修。次日,我和大妹告别小姨之後,乘大巴返回長治。

大妹要給錢,我說不用:“這是我自己不小心造成的,與你無關。”

得出兩個結論。

一是開車時千萬不要看手機。就是黃帝老兒打電話過來,最好不要接,或者讓副駕駛人接或者停下車來再接,千萬不可邊行車邊接打電話。二是要注意預感。預感來臨時,多問幾個為什麼?

9月21日

說着話就到了9月20日,太原表妹發信息說車修好了。我算了算日子,22日去太原接車,晚上趕到陽泉,還不誤23日參加表弟兒子的婚禮。不背路。

我打電話問大妹去不去。大妹大概被上次追尾吓怕了,嘴裡呵呵說不去了。我說去吧去吧,拉上老爹咱都去紅火紅火。大妹說老爹不一定去吧,那麼遠。我說我打電話問問。打通父親電話,老爹先開口說,是說陽泉的事了吧,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我鬼使神差說,去吧,去喽能見見我小舅舅,再去太原見見我小姨。

唉,你們說我急着讓父親大老遠去見他們幹甚?難道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記得母親去世前就是這樣,見了這個又見了那個,基本上見全了,回家就去世了。

事後想來,有些事真不是我們能預料得到的。當槍使也不知是誰扣的扳機。

父親聽我說的有道理,倒也爽快,說行行行,我去。

按說我應該先把父親接到縣裡來,然後再去長治拉上大妹,一起趕往陽泉。

可是我的車在太原維修呢!

我安排大妹說我明天早上我和你嫂子先去太原提車,你呢,等老爹從老家到了長治,坐公交到了長治西客運,再坐大巴太原,咱們到表妹家集中,然後,一同開車去陽泉。大妹說行。

按說安排的還算可以,可我不知道父親從老家到長治就費了一點事。有好幾個版本。在太原見了父親,父親輕松說他早早起來,步行到路口等上車,後坐車到了長治,然後乘大巴就來了。

後來在辦理父親喪事期間,有人說,那天我起早出門,天蒙蒙亮,看見前面有個老人,駝着背在慢慢行走。我近前看了才知道是段老師。問他去哪?他笑說今天要登大碼頭哩,去太原還要去陽泉。再後來,隔壁本家松林哥也說早晨起來出門,正好遇到,我幫他拿着行李走到赤璧村坡下,他等的車。

這事若是真的,就讓我做兒子的不淡定了。是啊,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大清早起來,冷飕飕的天氣,徒步300米到路口去乘車。若是年輕人都不算個事,可他已經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了。

唉,沒法說。

晚上妻聯系了一個拼車,21日上午10點多就到了太原,聯系表妹直奔汽車修理廠,交錢提車,然後直接将車開到表妹秀霞家。

下車後就在微信上關注父親和大妹。大妹微信說差不多下午2點多到。她又發了父親在大巴上的照片。老爺子閉着眼,頭上還搭了一條白毛巾,頭靠在座椅靠枕上,雙眼皮耷拉着,給傷病員似的。很疲憊。微信群裡人也很關注,畢竟老爺子出門也是一件大事。問是不是感冒了,吃飯來沒有啊等等,噓寒問暖一直滴滴響個不停。大妹回複說感冒都好幾天了,就是迷糊了吧。

父親迷糊的時候多,早晨起來吃了飯就想睡。我就以為他在車上就是想睡了。壓根就不知道父親已經感冒了。

而且

這個感冒就像一場風暴,很快就要來臨并發作,且直接要了父親的命。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父親生命最後的日子)2

故鄉的院落

9月21日下午

1

下午2點多,大妹微信說到了。我趕忙下去迎接,遠遠的看見大妹挽着父親的胳膊在四處張望。父親的個子其實是不低的,上了年紀,身體瘦弱,在大妹面前顯得就不怎麼高大了。

九月的秋天,秋風一陣緊似一陣,将路旁的樹葉吹起來,然後又落到地面上。大妹挽着父親,我在後面跟着的影子就沐浴在金色的秋天中,三人的影子在大都市不顯什麼,但在我的記憶中竟然是如此凄涼。

上樓見到我小姨,父親很高興。表妹張羅着弄飯。煮了油條,滾了挂面。父親和大妹确實餓了,第一碗就沒顧上說話。

吃罷飯,我們就坐在一起聊天。多日不見,倍覺親切。小姨說起以前的故事,說的我們笑一陣淚一陣。父親話不多,大概是累了吧。秀霞說姨夫你休息一會吧。父親說沒事不累。

坐到5點多,我們說走吧,該往陽泉走了。

小姨腿腳不便,她是類風濕關節炎,不到70多的年紀,頭發全白。我們不讓送,小姨執意要送:這麼遠來瞧我了,我可是得送送哩!在我們攙扶下,小姨一瘸一拐下來樓。

九月的北方,秋風陣陣,小姨站在秋天的落葉中,艱難地擡起手臂,給她姐夫擺手送别。

兩位老人就此訣别。

2

去陽泉的高速很順利,父親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這是他的專座。一上車,父親就知道系安全帶。他在這個位置坐了多少次,我真不知道,但隻要有時間有機會我就會拉着父親出去溜溜。

遠處說,2011年元旦,我拉着父親,表弟、妹夫去陽泉看望二舅。住了三天,2013年,我拉着父親、小妹、女兒、侄女去天津遊玩。遊轉了七天。近處就太多了。

開車我們父子閑聊,也知道了他們那個年代的故事,也知道了我們經常不聽話挨打的故事,說一陣笑一陣。也知道救我母親的姥爺不是我的親姥爺。這個姥爺死後并沒有和姥姥葬在一起,以前我老覺得他們死後在一起的。父親告訴我具體地址,并在當年的清明節親自帶我們去他墳前燒紙磕頭。至此之後每年我會去給我這個姥爺上墳,也算圓了母親的遺願。

我們父子之間的感情也就是這幾年建立起來的。

父親年輕時候也是不多言語的,母親2001年去世之後,年老孤獨的父親就喜歡給我們唠唠叨叨了。我們父子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沒話找話,故意提父親感興趣的話題故意提以前的話題,父親就會沿着這個話題開始講。後來,他在我家裡過冬的時候,晚上他一個人在客廳閑坐看電視,我和妻子也會陪他說會兒話。也是故意找他關心的話題。他也很樂意給我們講故事。

3

一路上我開的并不快,還不忘讓父親領略沿途塞外高原的風光。夕陽的陽光下之時,我們一路歡快到了陽泉高速出口。

陽泉方面非常高興并重視我們的到來,還沒到呢,就在微信中給我們說位置指方向還說接我們事宜。按說他們發一個位置,直接導航就到了,但他們一定要來接。我們下了高速,就在路邊等。

車裡坐久了,父親下了車,坐在路旁的一塊石頭上,安閑的點燃一支煙。青煙緩緩升起,掩蓋了我們的視線。

我們也知道,不是每一個老年人都會如此地安閑。而我父親,他是有福的。我們兄妹幾個有兒有女,雖然過得也不算太好,卻也能和睦相處。這應該是老年人最希望看到的吧。

得知我們來了,小舅親自下樓迎接。

路燈昏暗,黑夜裡看不清小舅的樣子,隻看見小舅佝偻着背,步履蹒跚,一步步挪着身體。他見到父親緊走兩步,笑呵呵開口說:“建章來了。” 父親也緊走幾步,嗯嗯,朗朗喊了一聲哥,迎上前去,兩個老人的雙手握在一起。

父親這麼大年齡了,自己的名字還能有人叫,我眼睛濕潤了。

小舅一直攙扶着父親,兩個老人并排着慢慢向前挪動身體。大妹要去幫忙,小舅不讓。兩個老人就這樣慢慢走到樓梯口,慢慢的上了樓。小舅拿着手電筒晃晃父親腳下,再晃晃前面,一直招呼父親慢些慢些。

我們好幾年沒有見面了,路上準備了一籮筐話,可見了面又沒話說了。

唉,畢竟離的遠了。

9月22日

離正式舉行婚禮還早,我拉着父親、妻和大妹在陽泉市裡轉悠。我說來了就轉轉吧,這地方以後不一定一直來。

婚禮很熱鬧,我們屬于貴賓級别的,和小舅安排在一桌。婚禮舉行中,父親也吃飯也抽煙。飯中間,我們還拍了許多相片。現在翻看已經成為永久的記憶了。

婚宴畢,我們告别小舅舅他們一家人,開車返回長治。在松濤家坐了一會,父親急着回老家,說要參加例行體檢。我說那我先拉您回縣,再送您回去。父親說行。

松濤卻說眼瞧到八月十五了,就讓爹在我家過過節再說吧。父親說也行。

就留下了。

這是父親在他女兒家吃的最後一頓飯。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父親生命最後的日子)3

故鄉的街道

9月24日 中秋節

1

今天是中秋節,松濤在微信上上傳了吃飯的小視頻,幾個人圍坐在一個小圓桌前,埋頭吃飯。

我看着一個老人剃了光頭,覺得又面熟又陌生,就問咋回事,松濤微信說是給爹理發了,嫌長麻煩,幹脆就推了一個光頭。還說是父親自己的注意。

心裡有點說不出的别扭。因為在此之前,父親理發基本上是寸發,而理一個光頭的卻是第一次。

他好像在準備着什麼。

2

按照約定,我午飯後專程開車到長治大妹家接父親回縣。

他們都去上班了,就父親一個人在家。他坐在沙發上,憨憨的望着門外,就像一個幼兒園門口等待大人來接的幼兒。

這大概就是孤獨吧。

這種定格的形象讓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許多時候,父親和中國的其他老人一樣是孤獨的。我們覺得把老人接到城裡來,有吃有穿,冬天還有暖氣,應該享福了吧。其實,當大家都上班、上學留下他們一個人的時候,就是他們最孤獨的時候。

我進門先叫了一聲爹。見我來了,臉色回轉,寒暄一句你來了。我說來了。他指指一個凳子說先坐下喝口水。我照做坐下,掏出煙來遞給他一支,自己抽出一支,點着了。

父子說了幾句話,抽完一根煙,我們出門鎖了門,開車離開長治。

到了縣小區。停車下車。拿上父親的提包,開了單元門,自己先蹬蹬蹬上了樓,父親就在後面一步步扶着樓梯上樓。上一陣歇一陣。

也突然想起父親年老體衰的症狀。有一次,我拉着他去安康,我說爹,您抱着悶嘚,我拿着東西一起上樓。父親很為難,說你這小外孫我給你抱不了。還說前幾天抱了麗麗家的孩子格格,還不到20斤重,就感覺吃力,抱起來不敢動,一動就暈。你這悶嘚二十五、六斤呢,真抱不動。

我當時并沒多想父親的年齡。其實,父親真的年齡大了。想想父親年輕或者青壯年時候帶着我們上山打柴,一個人扛着一大捆柴火爬山起嶺的樣子,真的不得不服歲月的殘酷。

9月25日

早晨吃了飯,父親就要走。妻說您來了就住幾天吧,急的回去做甚哩。父親說我回吧,你家人多。妻說再擠還能沒您住的地方?父親說要體檢。妻說體檢應該提前通知您了吧。父親說是。妻說那就等通知您再讓松齡送您。

兒媳婦的話總要起點作用的。父親說那就住幾天吧。

說起來,妻是願意讓父親住在縣裡的。一來是孝道所然。二來父親定位準确。他将自己定位客人。就是說,住到我家基本不管閑事。不管閑事就是不幹涉内政,你們做甚我吃甚,看電視你們換什麼台我就看什麼台,你們放什麼音樂我就聽什麼音樂。對于剩下的飯菜之類,想倒就倒。不管。

9月27日

說多住幾天吧,實際也就多住了一天多。27日,父親說有通知了,明天就要體檢,今天務必要回老家。

對老人而言,體檢也是很重要的事呢。其實現在想起來,那麼大年紀了,有些體檢不做也行,做了反而添亂。比如血壓,按照常規講,老年人血壓就應該高一些,若吃降壓藥将血壓降到和年輕人一樣反而不合适。可現在的醫生也不知咋了,就希望老年人的血壓和年輕人一樣。你說怪不怪?

午飯後我送父親回老家。

車上說起體檢來,父親還笑着給我講故事,說去年體檢,我和你日方老師,還有來福老師一同去體檢。日方老師尿不出來,來福老師拿着尿滿的小塑料杯說,那我給你倒些應付應付算了。

我一聽就笑了。體檢還能這樣?那體檢還有什麼意義呢。我就想,這三個老漢在一起也是三個老頑童呢。

一路輕輕松松回到老家。下車,父親在後面慢慢走,許多鄉親見了父親,就熱情打招呼,父親一手背着,一手不時的揚起來給大家打招呼。還面帶笑容,嘴裡道:嗯嗯,回來了回來了。

父親是教師,基本上滿村都是他的學生。他還會一門手藝,誰家辦事選日子了、找墳地了、蓋房開個門了等等都會找他。父親也基本不用翻書,掐掐指頭就能搞定。找墳地屬于麻煩事,得需要現場勘驗,父親也是來者不拒,有時候給人家山上山下跑好幾天。待遇不說,主家看着給就是。

父親的教師屬于職業,而醫生和陰陽是後來學的。父親這人很知趣也很聰明。年輕時在藥鋪裡抓過一年多藥,後來在南峧學校當了老師。他發現當地醫生缺乏,就自學了醫生。還别說,幾年下來,瞧好了不少病,從來沒有發生過醫療事故。赢得了當地百姓的贊譽。後來返回赤璧村,因為有段宏章叔叔的名醫坐診,父親不再給人瞧病。又研究起周易八卦之類來。

我也問他說您弄着陰陽到底頂事不頂事。父親呵呵一笑:現在時興這個,就弄這個罷。至于頂事不頂事,老祖宗幾千年來留下的東西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是光憑現代人一句“迷信”二字就能否決了的。

嗯嗯,有道理。

父親晚年沒事,我鼓勵他寫點什麼。嗨,老爺子果然不負衆望,曆經四年寫出了段氏家譜并付印成冊,他寫的《我的父親》在《青羊山》發表,經修改後又在《新華每日電訊上》發表。遺憾的是他寫的《赤璧今古》一書幾經周折沒有在他生前出版。留下無盡的遺憾。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父親生命最後的日子)4

柿子樹下的父親

10月1日

1

2018年國慶節。

父親早在微信上就催促我們回家收秋。隻是節前都忙,抽不開身,就商量着國慶節回去。

微信?父親還有微信?

對。

還是前幾年,我鼓動父親買一個智能手機。父親還說玩不了。我說您是老師,怎麼玩不了?買個。其實老爺子心裡還是想買個的,經我一說,正中下懷。父子兩個去了長治手機一條街,看中一款紅米什麼鬧特。服務員看看父親再看看我,問誰要。我指指父親說老爺子要。服務員一臉驚愕,能玩得了?

哼!竟敢笑話老爺子玩不了手機?

我瞪眼瞅一眼服務員說,他是老師,不比你差。服務員覺得失言,吐了吐舌頭道:嗯嗯,都是文化人,應該行應該行。

這款手機陪了父親好幾年。大部分是上微信、打電話、發紅包。也因為每年在老家住的時間不短,去年特意裝了寬帶,說在家給你們視頻方便。

說起來,父親一年在家基本上能住多半年。家裡有空調,不受罪。裝了寬帶和無線網,說話聊天也很方便。

父親去世後,這款手機也永遠去陪伴他了。

打開家人微信群,他還在,本來想删除的,後來想想算了,就在群裡吧,雖然不說話。

2

這次回家的人不少,我和妻,兒子兒媳,大妹滿滿一車人回到赤璧老家。進了家門,發現父親在東屋躺着。心中納悶,問父親怎麼了?他說感冒了。問要緊不?父親坐起來說沒事沒事。

感冒?誰不感冒呀!

我們都沒當回事。也就是因為沒把感冒當回事反而讓這感冒成了事。其實後來聽日方老師講,父親27号回來,28号去石城醫院體檢,還對日方老師說,哎呀,夜黑來差點拉倒喽。日方老師問怎麼了?父親說,咳嗽喽一黑來,就沒好好睡着。後半夜躺不倒,坐起來就好點,躺倒就出不動氣。

日方老師後來說本來還想給你們打個電話來,你爹不讓,說沒事,别打擾他們。我就沒打,想不到竟出了這種事。唉,我也後悔,真該給你打個電話來。

說收秋也很簡單。就分把地,幾個人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返回時,父親已經在堂屋坐着了。沒抽煙,有點咳嗽。父親說你們自己做飯吧,我做不了。松濤和妻說沒事,我們自己做。

中了飯,父親還滿滿吃了一碗。抹抹嘴說,今天的飯真好吃。他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他在老家吃的最後一頓飯。

3

吃了中午飯,父親說讓松濤到家陪幾天輸幾天液。我看父親咳嗽的厲害,就說你還是跟我去縣裡吧。大家也都說去縣裡合适。父親也不再堅持,說那就去吧。

父親簡單收拾了東西裝在一個手提包裡。他每次出門就會攜帶一個手提包,裡面放着平時吃的藥,充電器,刮胡刀,毛巾等等。

帶毛巾是不想給大家共用。他有次去天津我大爹家住了幾天,父親進門他嫂子就給了他一塊毛巾,離開天津時,他嫂子說毛巾你帶回去吧。從此之後,父親不管去誰家住都會自帶洗漱用品。前幾年還帶着被子呢。後來覺得麻煩就每家放了一個,去到誰家都有自己的被子蓋。

想象一個老人背着被子,手裡提拉這手提包,佝偻着腰,步履蹒跚,或走街串巷或坐飛機趕火車去兒子、閨女家輪流住,是個什麼樣子?當沒有老伴,當兒子在外就業閨女遠嫁他方,留給留守老人的大概就是這幅狼狽的樣子吧,而這狼狽大概是我們中國老人們都要面臨的問題。等我們老了,大概也會如此。

我們幾個大包小包出了門,擠在一個車内,慢慢開到縣城。

現在想起,出了門是誰鎖的門忘了。父親是不是感受到這次出門有什麼異樣?

而他卻不知道,這次出門是他最後走着離開。幾天之後,他——我的父親将被我們擡着回到這個院落,最後一次回到這個家。

4

車開進小區院内,衆人下了車。就都在院裡站着。

我的意思是讓父親住在家裡,去藥店買上藥,附近找個醫生給他紮上針就行了。父親說行喽。可也有人說不如去醫院,反正有醫保,也能報銷。還守着醫生,輸液省事,輸完了晚上可以回家住。

這個方案确實好。

那就去醫院。問父親,他說行喽。

我兒子自告奮勇要開車去送他爺爺,我說那你先去辦了入院手續,我一會兒就到。大妹也要去,我說算了吧,就是輸個液不是什麼大事,你還是坐大巴回長治吧。大妹說好吧。坐公交走了。

我随後趕到醫院。父親正坐在透視室等待胸片結果。醫生也認識,我就問什麼情況。醫生說你爹以前是不是得過肺結核。我說是。他指指卡片機上的胸片說,你爹的肺上不是很好。我問厲害不?醫生說,不要緊,輸幾天液就會好的。

我松了一口氣。

衆人簇擁着父親上樓到了病房。病房裡的被子床單等等之類還需要辦手續。兒子、兒媳兩個年輕人跑上跑下忙的不可開交。總算齊整了。

有個女醫生進來,問了問基本情況,叫我到醫生辦公室,先自我介紹說姓什麼叫什麼,是你父親的主治大夫。說着話拿過幾張紙來,指着讓我在上面簽字。

我照辦了。還不忘對醫生說聲謝謝。

返回病房,妻和兒子、兒媳都在。

父親半坐半躺在病床上,嘴裡還嘟囔這裡的醫生護士不如石城醫院的好,怎麼個好法?父親嘴裡嘟囔着說,到了石城醫院,被子啊,臉盆啊就不用我自己拿,護士早早就給備辦齊全了。

我說縣醫院也不歪了吧。今天是國慶節,人家醫生給咱檢查取藥輸液都很好的呀。說了一通,父親不再說話。坐在床上沒事做,拿起手機繞着病房轉了半個圈,我估計是拍小視頻了。果然一會,微信群裡就有人問候父親。小妹松梅說正好有空,要從長治縣趕來平順照顧。父親微信回複說,捏你來吧。

松梅是父親最小的女兒。工作也很忙。說隻能待到2号,下午就要走。大妹松濤在微信上說,捏我2号下午就去醫院。

黃昏時分,松梅趕到醫院。我簡單交代了一下,說我回家休息了呀。父親對我說,你也跑了一天了,早點回去歇着吧。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父親生命最後的日子)5

父親的卧室

10月2日

上午,縣醫院。

父親挂着點滴,坐在床上,氣色很好。11點多,兒子、兒媳來看望他爺爺并向爺爺告假,兒媳說要趁假期和自己父母去河南鄭州玩幾天。父親說你們去吧去吧,我沒事。

他們走了。

對我兒子來講,這次告别就是一種永别。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爺爺。事後兒媳很難過也很遺憾,說還有許多知識需要向爺爺讨教,想不到這一次見面竟成永訣。

午飯後,小妹告别父親走了,大妹來了。

10月3日

上午大妹有事出去了,我一個人陪父親。臨走時還說老爹黑夜咳嗽的厲害,後半夜才睡着。我問醫生怎麼說。她說醫生沒說啥。

護士給父親紮上針之後就忙去了。我發現父親咳嗽不利索,濃痰幾乎滿嘴都是且很多,需要用手紙才能抹擦幹淨。

午飯後,液體也輸完了,我說爹你睡會吧,我也睡會。病房裡三張床就我們父子兩個,各占一床呼呼睡去。

一覺醒來,父親已經在床上坐着了。他下床自己倒水喝。我說你怎麼不叫我一聲?父親說沒事,能行喽。

父親一般是不求人的。這也是我們敬重他的原因之一。

下午大妹回來,說大哥你回家吧。我陪老爹。

10月4日

1

淩晨2點半。

這個時間說是3号也行說4号也行。因為是3日後半夜,4日淩晨。我将這個時間段列入10月4日。

我的手機在4日淩晨2點半多響起。我趕緊拿過手機,是大妹打來的。我接通電話問怎麼了?大妹說哥,爹出不動氣,很難受了。你過來吧。

趕忙穿衣起來,開車趕到醫院。

一進病房,看見父親坐在腳地一個小闆凳上,穿着一個他喜歡的白色棉襯衫,披着一件外套,耷拉着頭,很艱難的呼吸。我進來,他沒看我一眼,也沒給我打招呼。我猜測,父親應該是沒力氣和其他人打招呼了。

我問大妹父親怎麼了?大妹說父親半夜12點多就開始咳嗽,我說叫你吧爹還不讓,說老毛病了,咳嗽一陣子就好了。後來看見爹咳嗽的實在喘不動氣,我就偷偷給你打電話了。

我問醫生怎麼說。松濤說,醫生進來瞧了瞧,戴上呼吸器了。

父親确實嘴上罩着一個塑料樣式的東西。但明顯感覺到呼吸困難,時不時地大喘氣,就和人吭住了脖子一樣。

我扭身到了醫生值班室。說醫生不對呀,快過來瞧瞧我父親是怎麼回事。醫生跟着我到了病房。說你把老人扶到床上吧。

後返回醫生值班室,我問醫生,我爹這是怎麼了?醫生打開照片讓我看,說你父親的雙肺有了痰了,造成呼吸困難。我說捏咋辦呢?醫生說他年紀大了,沒辦法。

沒辦法?

我說沒辦法也得想辦法了吧,難道我父親就這樣了?

大妹慌張走過來叫我說爹快不行了。我趕忙跑過去,隻見父親半坐在床上,臉色灰白,雙眼皮耷拉着,表情很平靜,沒有呼吸迹象。我說不對呀。跌腳出去找醫生,醫生其實倒随腳跟來了。趕忙上前一瞧,嘴裡啧啧道:哎呀,不對不對。

這下醫生着急了。他趕忙出去,召集在醫院值班的醫生護士,拿着一個大的呼吸器,扣在父親的嘴巴上,雙手不停的按壓。

父親這時候已經不省人事。

2

我不由得慌了神。

把大妹叫出病房,說,你給小妹打電話讓她速到醫院。再給北京你二哥松彪打電話告訴他爹病危,讓他速速回來。

我手裡拿着電話,在醫院的走廊裡轉。不知道該怎麼辦。

醫生喊我到辦公室,問我計劃怎麼辦?是搶救還是放棄。

就沒考慮,順嘴說,盡你們的力量,搶救。

醫生說,搶救不一定有好的結果,老人還受罪,你要考慮清楚。

我說,搶救吧。

醫生說行。擡腳出門組織去了。

不一會,父親病床周邊增加了許多我不認識的機器和醫護人員。表情嚴肅,有條不紊的在組織搶救。

淩晨4點多,小妹趕來了。進病房看父親身上插滿了管子,就要哭。嘴裡說,走時還好好的來,這是咋了哥,爹這是咋了?

是啊。這時候的父親早已不知這個世界的存在了。他能做的就是任人擺布。

突然想起有個名人立了遺囑,說以後得了病,絕對不插管子,讓我有尊嚴的死去。我就想,插上管子不僅沒有尊嚴,起碼這個難受勁就讓人看着受不了。

志強和本家叔叔愛文也過來了。我低聲和他們商量父親的後事。

3

天漸漸亮了,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金色的陽光通過醫院的玻璃窗灑進來,形成許多的光影。

這也就是平時的風景,但父親已經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了。呼吸機伴随着滴滴、滴滴的聲音在正常工作着,父親脖子後仰,喉嚨裡插着管子憋得父親不得不仰着頭。表情難堪至極。

父親已經從普通病房進了重症監護室。

小妹跪蹲在床頭,嘴裡喊了幾句爹。

我說他可能聽見了,但說不了話。我擡高聲音對父親說,爹,你要是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就眨眨眼。

父親果然狠狠的眨了幾下眼睛。

這個眨眼睛的動作讓我記憶深刻,好像我們大人給一個小孩子交代一個重要任務,問你記住了,小孩子狠勁點點頭說記住了。我一生中沒有記得我在父母面前有這樣的動作。

他意識很清醒。

身體極度虛弱。

按照醫生要求,我們拿了幾個汽車靠墊,墊在他屁股下,腰附近。這種生活就是男人幹的,我和兩個妹夫和醫生掀開蓋在父親身上的被子。

父親已經很瘦了。其實他年輕時候也沒怎麼胖過。

身上全是汗,我一摸他的手,就有許多的黑卷起來。唉,父親多日沒洗澡了呀。他全身赤裸,翻身并不是難事,主要還要照顧他身上的管子。

為了老人的尊嚴,我們還是盡量不要暴露父親的全身。但是,當我掀開被子,卻看見父親的手捂在自己的裆部。

不覺哽咽。

4

父親的親弟弟從長治趕來了。他的親大妹就是我的小姑姑也從老家趕來,她暈車很厲害,基本上不出門,但聽說自己的哥哥病重,可能也感覺到這是最後一面。顧不上暈車不暈車趕來了。

父親看到他們也隻是眨眨眼。

父親有兩個弟弟兩個大妹,他是老大,對他們都很好。他們也像尊重自己的父親一樣尊重自己的哥哥。他們的和睦相處很是起到了一個标榜作用。從父親身上,我知道了如何當一個稱職的哥哥。

5

下午6點多,二弟松彪從北京趕回來。

我問了問醫生,醫生說我得有個準備。我問能不能在醫院給父親穿送老衣。他說也行吧。我們商量,我和松濤回老家取送老衣,以防不測。你們兩個就在醫院守住。

7點多從縣醫院出發,到家已經是晚上21點多。本家哥松林和前頭院本家弟弟高斌、松朋早已在院内等候。我想收拾東屋,假如父親過世,就停留在東屋。前頭院段宏章叔叔打電話嚴肅說,一定要停放在堂屋。又說,他八十多歲的老人了,一生給你們操了多少心?費了多少力?一定要從堂屋出靈。

堂屋是弟弟的房子,我打電話給弟弟說了,他說行。我說你是不是征求一下弟媳慶玲的意見,弟弟說不用問。

翻找好送老衣,我們一行驅車趕往縣醫院。去病房看了看父親,還是那個樣子。醫生說若是能平安過了今晚,他就能熬幾天。

但我看見父親插管之後的難受樣子,心裡想,若父親這樣難受的活着,不用醫生說,我就會拔了管子,

弟弟說你們去歇歇吧。

跑了一天了,實在是累了。

父親原來的病房空着,我們幾個人可以說倒頭便睡。

時針指向午夜。

10月4日已經快結束了。

陪父親最後一程的短語(父親生命最後的日子)6

生我養我的故鄉

10月5日

1

正迷迷糊糊睡着,松梅跑過來哭着喊我們快起快起,爹不行了。

我擡腕看表,淩晨2點半多一點。這個時間和4日淩晨松濤給我打電話的時間相吻合。我心裡說完了,父親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

志強也趕過來。看到父親的樣子,說不行了,趕緊準備吧。

病房裡許多人,醫生正在拔插在父親身上的管子。弟弟說,哥你趕快去取送爹的送老衣服。我和大妹飛跑下樓。

趁大家給父親穿衣服的時間。我趕緊聯系救護車。我給正在鄭州度假的親家打電話。他說救護車的事我來給你安排。又給村上的哥哥、弟弟們打電話讓他們早些收拾好堂屋。

救護車來了,我們幾個擡着父親的遺體放到救護車上。我開車随後,一路到了赤璧村。

停下車,我們從車裡拉出擔架,我擡着父親的頭部,嘴裡低聲說,爹,我們回家。我擡眼看了看天空。淩晨5點多,月亮在團色的黑雲裡隐隐藏藏,神秘而恐怖。

父親在插管24小時之後,終于抵擋不住病毒襲擊,因雙肺呼吸衰竭引起心髒等多種器官衰竭而停止了呼吸。

他的生命停留在2018年10月5日淩晨2點35分。享年84歲。

2

堂屋先搭了個門闆臨時停放父親的遺體,說了是等冰棺進門後可以換。剛把父親停放好,蓋上被子。兩個妹妹坐地嚎啕大哭。雙手拍地喊叫,爹呀,你這是這麼了,怎麼說走就走了啊。這就和做夢一樣啊。

嚎啕的哭聲在老家昏暗的上空嘶鳴。和院外樹上呱呱叫着的黑老鴉形成一道凄涼哀鳴的氣氛。

有人要勸,我說讓她們哭吧。

我顧不上哭,眼裡噙着淚水,出門和志強、村幹部們等商量父親的後事。安排土工,商量出殡的日子。

我們老家規矩,死了人,三天之後埋。這應該與當地氣候有關,老家氣候炎熱,屍體放不住。有了冰棺之後,這個問題解決了。

但我還是說,人已經不在了,還是早些入土為安為好。決定,三天後,8号出殡。

10月8日

1

這幾天,不時有人前來吊唁。有父親的學生、生前同事好友。加上我們孝子們,擁擁擠擠一大院的人。

這是老人們所盼望的,盼望自己死後能有衆多的孝子,盼望自己死後能有熱鬧的場面。

其實,這熱鬧的場面父親已經感受過了。

2014年,煙馱村大姑姑病故。

想着人生也就如此,我們兄弟妹妹在一起商量,決定在2014年國慶節前後給父親辦一場八十大壽。讓父親掐指算了算,父親說國慶節7日就很好。

對,7日。

也就是說,四年前的昨天,這個院裡也是擁擁擠擠一大院人,參加父親八十周歲的親朋好友們基本也是這夥人。

院内秧歌隊載歌載舞,院外臨時搭建的台子上,八音會的響器震耳轟鳴。父親穿着大紅唐裝,和鄉親們一起欣賞秧歌表演。

7日晚上,臨時搭建的台子上張燈結彩,背景“福祿壽”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挂在正中間。

父親就正坐在台中央一個椅子上,接受晚輩們的磕頭大禮。

鄉親們說,段老師這一輩子,活的真值。

而4年後的今天,還是在這裡,父親卻不知道我們在忙啥。我們也不知道他的靈魂在哪裡飄蕩。

2

靈堂擺設的還是有點變化,一是在靈堂顯著位置擺放了父親的生平介紹。圖版上,特意将鄉賢二字寫入。

鄉賢是個了不起的詞彙。

德高望重被鄉親推崇敬重的人才可稱之為鄉賢。東漢時,對德高望重的人去世後的一種榮譽表彰。設有鄉賢祠。而現在的鄉賢有了更為進一步的廣泛的含義。各村設有鄉賢榜。

裝棺時,我特意将幾盒香煙、打火機都給他放進去了。肚裡默念說,爹呀,到那邊還是少抽煙的好。

晚年時,我們曾經勸過父親戒煙。父親态度強硬,說我這一輩子就這麼個愛好,戒了煙讓我作甚?說的也對,一人獨居,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抽煙喝水。煙草,也是他晚年生活打發時光不可缺的東西,可以說是他晚年生活的伴侶。

最後,我還小心翼翼掀開被子一角,特意看了一眼父親的遺容。雙眼微閉安詳,臉色蒼白白淨,他臉上的老年斑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他是幹幹淨淨來的,也是幹幹淨淨走的。

3

按照老家出殡程序,孝子基本上沒有講話的,但我還是準備了一個腹稿。當我拿着話筒,用低沉的語言發言時,意外發現話筒時不時斷線。導緻我的聲音時斷時續,很受影響。心情很糟,有幾次想把這話筒摔在地下。後來忍了忍算了。

磕磕絆絆總算說完了。

淚别父親(追悼詞)

父親,2001年,當母親去世的時候,我們心裡雖然很難受,但還有希望,因為您還在,這個家還在。你的孩子們總會因為您的存在經常團聚在一起。但是,父親,當您離開我們的時候,我們感受到的不是難受,而是一種塌天之禍的凄苦,因為随着您的離世,這個家就塌了、這個家就散了。

在您去世的這幾天裡,我一直在反思自己,不禁淚流滿面。如果我們早點發現您的病情,或者挽留你不讓您單獨留在老家就不會感冒,不會感冒就不會引起肺炎,沒有肺炎就不會失去您。

再往前想想,在母親去世,在您一個人生活的這十幾年來,我們真的對您有多少的關心?有多少的關愛?我也組織過會議,也參加過許許多多的會議,可有一次專門為您組織過一次會議嗎?沒有。我們也經常和弟弟妹妹們聊天,可又有那一次研讨過您年老生活的事宜?我和您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長吧,可真正問過您身體狀況的有嗎?沒有。

唉,父親,想想我們就覺得愧疚呀!

對不起父親!我們沒有很好的照顧您,我們沒盡到一個晚輩的責任呀!

永别了父親!今生,我們緣分已盡,如果有來生,我們再續…….

父親,一路走好!

尾聲2018年10月12日

父親喪事基本辦完,我特意和弟弟去長治買了監控。

這個院落住在兩家人,鄰居是本家老哥松林,也因常年在外打工而不着家。父親在家住時,松林哥很是照顧他,每晚都會去給父親坐一會,早晨也會去叫醒父親。我曾經對父親說,就是親兒子也不過如此吧。

父親在時,這個院落還有一些靈氣,父親去世了,這個院落就剩下松林老哥一家了。他若在出門打工,這個院落就沒人住了。

失去了人氣的院落還是院落嗎?

也許鄉親們覺得我們裝監控的主要意思是監控壞人。其實,即便盜賊進去能偷什麼?錢?誰還往家裡放錢?物?有什麼可值錢的?

那麼,裝監控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不早些裝?

為什麼不在父親生前的時候裝呢?如果早些裝上監控,我們就可以通過監控經常看到老父親在院裡走動的身影,就可以監控父親的一日三餐,還可以監控父親的日常起居。

但現在裝監控還有什麼用?

白天,陽光在空落落的院内飄逸着,晚上打開監控,灰蒙蒙一片,有些神秘的感覺籠罩着整個院落,升騰起來,籠罩在故鄉的上空,飄灑開來,時時襲擊着我們的神經系統。

2018年10月18日

我和松濤開車回老家給父親燒二七紙。

一路上說起父親來,兄妹兩個止不住的淚水。松濤說哥,假如老爹癱在炕上好幾年,你說我們兄妹會不會厭煩爹?你說我們兄妹會不會因為伺候父親而生氣?

又說了好幾家兄妹因伺候老人生氣的故事,也說了因老人癱瘓在床好多年厭煩老人的故事。

又說假如我們國慶節沒回家,爹病死在家裡,鄉親該如何說咱們?假如我們這次不去縣醫院,在家裡出了問題或者去小醫院出了問題,我們是不是會更加愧疚?

我說,按照爹的年齡來,走了也就走了,畢竟八十多歲的人了。但是他走的方式不對,太急了些,讓我們兄妹心中沒有任何的準備。

大妹說,是呀,不是我們沒準備,就是爹自己也想不到這麼快就走了。

唉,我歎一口氣說,生命真的很脆弱,好好活着吧。

2018年11月24日

1

人去世七周稱為七七功德圓滿日,講究為逝者做足功德。

燒完七七紙之後,父親的喪事就告一段路了。按照傳統習慣,燒七七紙必須等香燃燒完畢。這不是防火的問題,主要是對逝者的尊重。

等待香燃燒的時間,我雙膝跪下,大概給父親簡單彙報這段時間後事處理,告慰父親一切放心,我會做一個好大哥,去團結弟弟妹妹們,和睦相處,相伴到老。

2

東屋老式木櫃上擺放着父親和母親的相片。前面擺放着一個香爐,父親的面前還擺放着煙灰缸,我點燃一根煙放在煙灰缸上,說,老爹呀,以後在捏邊還是少抽煙的好啊。母親的面前擺着一些吃的東西。

我身上的背包一直背着,就像一個過路的人或者像去廟裡燒香的香客。我站着東屋,雙手合十。隐隐的隻聽一個聲音在我耳旁低低說,你放下包包坐一會再走吧。

是啊,我應該陪父母坐一會才是。

我放下包包,脫鞋上床,盤腿面對父母遺像,雙手合十,微閉雙目。

往事曆曆在目,不覺淚流滿面。

3

我們就要離開了。對我而言,這是我的家,但對于兩個嫁出去的妹妹而言,這個家已經沒了。

我們默默退出東屋,鎖好了門,再默默退出大門,鎖好了大門。回頭看一下大門,凄然淚下。開車離開老家,從後視鏡看一下故鄉,凄然無語。

故鄉,再無我的牽挂。

尾聲2

感謝參與搶救我父親的醫護人員!

感謝參與父親喪事的各位鄉親和朋友們!

感謝弟弟妹妹們,感謝父親母親。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

查看全部

相关生活资讯推荐

热门生活资讯推荐

网友关注

Copyright 2023-2024 - www.tft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