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諸子登岘山
唐.孟浩然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江山留勝迹,我輩複登臨。
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
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沾襟。
岘(xiàn)山:岘山位于襄陽城西南1公裡處,東臨漢江,為兵家必争之地。
羊祜(hù)(221-278年),字叔子,泰山南城(今山東新泰市)人。魏晉時期大臣,著名戰略家、政治家和文學家。西晉成立後,司馬炎懷有吞吳之心,乃命羊祜坐鎮襄陽、都督荊州諸軍事。羊祜屯田興學,以德懷柔,深得軍民之心;繕甲訓卒,廣為戎備,做好了伐吳的軍事和物質準備。吳将陸抗去世後,上表奏請伐吳,遭到衆臣反對。鹹甯四年(278年),羊祜抱病回到洛陽,十一月病故,并在臨終前舉薦杜預自代,追贈侍中、太傅,谥号為"成"。
賞析
這是一首吊古傷今的詩。所謂吊古,是憑吊岘首山的羊公碑。據《晉書·羊祜傳》,羊祜鎮荊襄時,常到此山置酒言詠。有一次,他對同遊者喟然歎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來賢達勝士,登此遠望如我與卿者多矣,皆湮滅無聞,使人悲傷!”羊祜生前有政績,死後,襄陽百姓于岘山建碑立廟,“歲時飨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作者登上岘首山,見到羊公碑,自然會想到羊祜。由吊古而傷今,不由感歎起自己的身世來。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是一個平凡的真理。大至朝代更替,小至一家興衰,以及人們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人事總是在不停止地變化着,沒有誰沒有感覺到。寒來暑往,春去秋來,時光也在不停止地流逝着,這也沒有誰沒有感覺到。首聯憑空落筆,似不着題,卻引出了作者的浩瀚心事。
第二聯緊承第一聯。“江山留勝迹”是承“古”字,“我輩複登臨”是承“今”字。作者的傷感情緒,便是來自今日的登臨。
第三聯寫登山所見。“淺”指水,由于“水落”,魚梁洲更多地呈露出水面,故稱“淺”;“深”指夢澤,遼闊的雲夢澤,一望無際,令人感到深遠。登山遠望,水落石出,草木凋零,一片蕭條景象。作者抓住了當時當地所特有的景物,提煉出來,既能表現出時序為嚴冬,又烘托了作者心情的傷感。
末兩句将“岘山”扣實。“羊公碑尚在”,一個“尚”字,十分有力,它包含了複雜的内容。羊祜鎮守襄陽,是在晉初,而孟浩然寫這首詩卻在盛唐,中隔四百餘年,朝代的更替,人事的變遷,是非常巨大的。然而羊公碑卻還屹立在岘首山上,令人敬仰。與此同時,又包含了作者傷感的情緒。四百多年前的羊祜,為國(指晉)效力,也為人民做了一些好事,是以名垂千古,與山俱傳;想到自己至今仍為“布衣”,無所作為,死後難免湮沒無聞,這和“尚在”的羊公碑,兩相對比,令人傷感,因之,就不免“讀罷淚沾襟”了。
這首詩前兩聯具有一定的哲理性,後兩聯既描繪了景物,富有形象,又飽含了作者的激情,這就使得它成為詩人之詩而不是哲人之詩。同時,語言通俗易懂,感情真摯動人,以平淡深遠見長。清沈德潛評孟浩然詩詞,“從靜悟中得之,故語淡而味終不薄。”這首詩的确有如此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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