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曰:“胡,牛颔垂也。從肉古聲。”
許慎說,“胡”字本義,是牛脖頸的下垂之肉。“肉”為“義旁”,“古”為“聲旁”,“胡”是個“形聲字”。
段玉裁《注》說:“引申之凡(下垂)物皆言胡。如老狼有胡、鹈胡、龍垂胡髯是也。”
“垂髯”,就是“長須”。于是有了“胡考”一詞,意為“長壽”。
《詩.周頌.載芟》:“有椒其馨,胡考之甯。”《傳》:“胡,壽也;考,成也。”
又《周頌.絲衣》:“不吳不敖,胡考之休。”
因此有“胡壽”一說。
《儀禮.少牢饋食禮》:“主人受祭之福,胡壽保健家室。”
春秋時齊國離宮稱“胡宮”,亦稱“壽宮”。齊桓公亡于此宮。
這當為“胡須長的老人高壽”引申而來。“胡子”一稱,也由此形成。
不知是否因為古時北方邊地和西域族群之男性多蓄須,且“蓄長胡子”的不少,遂被稱為“胡人”。這大約與“色目人”“虬髯客”的用法相近。
《史記.秦始皇紀》引賈誼語:“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餘裡,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抱怨。”
原來,中原“王朝”稱周邊的“化外之民”為“羌戎狄夷蠻”,不是民族概念而是文化概念。大約從春秋戰國始,稱北方邊地和西域族群為“胡人”。
此時,與“胡人”相關的“器什物件”亦冠以“胡”字。
《戰國策.趙策二》載,趙武靈王倡“胡服騎射”即是。《史記.趙世家》記入此事。
屈原《離騷》雲:“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xi)纚。”“胡繩”,香草;“纚纚”,長垂貌。戰國時的楚地,與西域及至南亞已交往不少,“胡繩”這種香草,應為從彼地而來。
漢以後,“胡人”成為“外國人”的泛稱。
《後漢書.西羌傳》中有“湟中月氏胡”;而晉幹寶《搜神記》曰:“晉永嘉中,有天竺胡人,來渡江南。”
這時,域外傳入之物,亦多冠以“胡”字。
“胡人”之少女,稱為“胡姬”。
傳說張骞出使西域,帶回了北方族群的管樂器,名“胡笳”。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以此種管樂伴奏的古樂府。
還有“胡琴”,現在俗語常加“兒化韻”,其實泛指京胡、二胡、四胡、闆胡等等。
“胡鼓”,是現在所說的“手鼓”。
“胡馬”,指古大宛一帶名馬。至晚于漢代即已引進。
唐杜甫詩雲:“胡馬大宛名,鋒棱瘦骨成,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
王昌齡詩曰:“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段成式《酉陽雜俎》考證過“胡椒”的傳入過程。
“黃瓜”原稱“胡瓜”。一說,隋炀帝忌諱“胡”字而改為“黃瓜”;另一說,東晉時即以“黃瓜”為名了。但無論如何,其傳自南亞無疑。
現在的“香菜”,又叫“芫荽”,原名為“胡荽”。傳入與地中海或中亞地區。
“胡蔥”,即“洋蔥”,唐代傳自地中海一帶。
“胡麻”,亦傳說由張骞出使西域時,與“胡荽”等一并帶回。
東漢明帝朝以始,西域佛僧大量入華,帶來了一種“胡跪”拜坐之法,即右膝著地,豎左膝危坐。
南朝梁慧皎《高僧傳.耆域》載:“以晉惠之末至于洛陽,諸道人悉為作禮,域胡跪,晏然不動聲色。”
還有不少,比如“胡床”,也叫“交椅”“交床”。
《後漢書.五行志》:“靈帝好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貴戚皆競為之。”
不過,帶“胡”字的并非皆與“胡人”有關。
春秋時有“胡國”,後為楚所滅。
“以國為氏”有“胡氏”。
水有“胡蘇”;山有“胡丘”;蟲有莊子夢蝶之“胡蝶”。
禮器有“胡簋”,此“胡”當為“瑚”之假借。
說到假借,“胡”與“何”同韻,古時多借為“何”。
梅赜所獻《古文尚書.太甲》:“弗慮胡獲,弗為胡成。”
又從“何”之“不确定”,引申為“亂說”“亂來”,即所謂“胡說白道”和“胡作非為”。
如前述及,一些外來族群入主中原後,忌諱說“胡”,清朝亦是。
《康熙字典》,本以“全”著稱,一個字,幾乎不漏一義。但在“胡”字條下,卻繞來繞去絕不談一個與“胡人”“胡物”相關的義項。
中華民族曆史上,确實有過不少恩恩怨怨。然而,不同的族群,實際上又同屬一個大家庭,沖突的過程本身就是融合過程。而且,中華民族始終對一切外來的東西,隻要是積極的、有益的、美好的,都敞開懷抱,呈現出極大的開放性、包容性和兼收并蓄的巨大能量。這大概正是這一偉大民族生生不息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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