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本事的高人,在場面上大都選擇低調含蓄,叫作含而不露暗藏鋒芒。
隻有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人物,一旦有了點地位和資曆,就多了幾分自信自負,少了幾分自知之明。
當和低調的高人相遇時,他們往往會自我感覺良好,于是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以居高臨下的姿态說話處事,直到暴露了自己的膚淺無知,才不得不灰溜溜地夾着尾巴收場。
《自嘲》的故事,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芮小丹為了彌補曾經對丁元英的冒昧無禮,想請他吃頓飯表示一下歉意。
她知道丁元英是個高人,能陪着他吃飯的人,起碼肚子裡要有點墨水,以便能有共同語言。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這一點,芮小丹想得還是比較周全的。
那麼,芮小丹請來作陪的都是什麼人呢?
第一位,市公安局的宣傳幹事,純粹耍筆杆兒的,肚子裡肯定不缺少墨水。
第二位,報社的資深記者,不僅耍筆杆兒,而且能經常接觸上層,見過大世面。
第三位,電視台的攝像,這是個哪有熱鬧就往哪湊的角色,經多識廣話題廣泛,到時候不至于冷場。
應當說,這三位在小小的古城也算是個人物。芮小丹既不是大款,也不是當官兒的,她作為普普照通通的刑警,能把這三位半仙兒請來作陪,也算是盡到了最大努力。
芮小丹是經過朋友介紹才認識丁元英的,當時她對丁元英還太熟悉,隻聽說他是個高人,至于高到什麼程度,她心裡也沒譜。
到了酒桌上,芮小丹作為東道主,把丁元英向三位半仙兒作了介紹,剩下的就是半仙兒們的表演了。
見到丁元英衣着樸素其貌不揚,外加一副謙恭的樣子,三位半仙自我良好的毛病立刻就犯了。誤以為這不過是個兜裡有倆錢兒的商人,肚子裡不可能有什麼幹貨,于是便自作聰明地看着丁元英,自然而然地露出一幅不屑的神情。
丁元英是何等人也,三位半仙兒的那點小九九在他眼裡不過是小兒科。他暗中覺得好笑,表面卻仍然做出一幅憨傻愚笨唯唯喏喏的樣子,誠惶誠恐地接過三位半仙兒敬來的酒一飲而盡,接着便一言不發地作出醉眼朦胧的樣了,給人一種不擅言辭的表象。
丁元英的表演,無形中增強了三位半仙兒的自信心,越發放松了警惕和拘謹,以為丁元英不過是個酒囊飯袋,這樣的人不耍戲他還耍戲誰呢。于是便提出了進一步要求:
今兒這酒喝得有點沉悶,咱們也附庸風雅一回,飲酒作詩,助助酒興。說不上來可就罰酒一杯喲。
丁先生是客人,就請先來吧。
當今社會,像三位半仙兒這樣的人,你讓他幹點正事不行,讓他們在酒桌上侃個葷段子,胡謅點順口溜,恐怕是信手拈來。外加肚子裡那半瓶子墨水,便先入為主地滋生出一種優越感,以為在丁元英面前占了上風。
接下來就等着看丁元英出醜了。
丁元英當然要謙讓一番,他先把衆人的酒杯倒滿,然後說:
今天是大家擡舉我,我呢每人再回敬一杯表示感謝。隻是喝完這六杯酒就讓我走,别讓我在這倒下,好歹留塊布片讓我遮遮羞。
這場戲,丁元英是主角,他走了,戲還怎麼唱?另外半仙兒們的任務就是來陪他,怎麼可能讓他走呢。
此情此景,丁元英也知道走是不合适的。面對三位半仙兒的輕視,他觸景生情,略作思考,便說:
那就獻醜了,
自嘲:
本是後山人,
偶作前堂客。
意思是說,我本來就是個微不足道的,位于邊緣化的小人物。是機緣巧合把我推上前台,成了中心人物。
醉舞經閣半卷書,
坐井說天闊。
意思是說,我喝醉了酒,就不知天高地厚地賣弄學問
如同井底之蛙,隻能談論巴掌大的天。
大志戲功名,
海鬥量福禍。
意思是說,我本來志大才疏,卻還夢想在人前搏取功名,猶如用鬥去量取海水一樣愚味可笑。
待到囊中羞澀時
怒指乾坤錯。
意思是說,等到肚子裡的半瓶醋露餡的時候,不由得惱羞成怒,怨天怨地,純屬不自量力,沒有自知之明。
不管怎樣,三位半仙兒畢竟也是文化人,何嘗不懂得丁元英這是在嘲諷他們。
但由于對方是自嘲,是在說自己,使他們有苦說不出。誰讓自己有眼不識泰山,自我感覺良好了。
何況自己那兩把刷子與人家相差十萬八千裡,根本拿不出比人家更妙的回應。
尴尬之餘,那種被扒光了羞辱的羞恥感湧上心頭,任何一個人都很難再坐下去。隻好拱手抱拳,灰溜溜在撤退了。
很顯然,這是一出聰明反被聰明誤,不自量力自取其辱的好戲。
其中蘊含的人生哲理,給所有人都上了一堂生動的教育課。
從這個意義上講,《天道》确實是一部藝術品味高超的,難得的好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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