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财經天下》周刊 倪毓平

編輯｜孫月

2021年的12月30日，武志清歡歡喜喜去提新車。但就在這天， 他發現自己剛買的豐田卡羅拉混動版保費已經“蹿了一半兒”，打完折，這輛車的保費約在5500元——“雙十二車險打完折3700多元，那時候沒買”，他提起來就覺得“肉疼”，“這幾天就漲了”。

保費是從27号以後漲起來的。所有“挂綠牌兒的車，保費都貴了”，武志清同時也是人保财險的代理人，他說，“80多萬元的特斯拉，原來保費9000多到一萬多元，現在就得18000多元。”

約在一周前，新能源專屬車險正式上線。此前，業内多數觀點認為，新能源專屬車險将為大多數車主帶來“降費”優惠，但從現階段投保情況來看，新能源車險價格存在普漲趨勢。

漲價風波是從特斯拉開始的。

新能源專屬車險上線不久，一則特斯拉漲價80%的消息就引爆輿論焦點。有車主在社交平台曬出了保單信息，特斯拉Model Y在23日投保時，費用為8278元，而在27日之後，投保費用上漲至1.4萬多元，漲幅達到80%。此外，Model 3、Model P等車型保費也有不同程度上漲。

特斯拉官方在不久後回應稱，從最新的12月30日統計來看，其車輛保費上漲幅度以全國平均看約在10%左右，比較受關注的高性能版車型保費，上漲幅度以全國平均看在20%以内，具體金額請以當地保司的報價為準。

“之前網上曝光保費漲了80%，但漲幅較大的隻是集中在這兩個案例中，後續保費價格已經調整回來了。”一名北京的特斯拉銷售對此解釋稱，現在特斯拉的整體保費價格也就比之前版本上漲10%~20%，“主要是保障内容多了，連充電樁都保了。”

而在武志清這裡，他看到特斯拉保費仍是遙遙領先的那一個，“（車險）從12月27号開始漲，特斯拉30多萬的車保費得萬把塊了，80多萬的車沒理賠保費就得18000元了，要是有理賠就得2萬多了。”

申萬宏源證券分析師葛玉翔團隊認為，特斯拉保費的實際漲幅空間有待确認，目前根據其團隊掌握的基準保費變化來看，漲幅在15%-20%之間，實際車險價格變化還需結合市場環境、地區、車主自身情況和自主定價系數的變化而定。

不僅僅是特斯拉，事實上，保費上調的趨勢已經在新能源車市場中蔓延。

今年2月28日，莊曉的比亞迪保費即将到期。在接到幾個車險銷售員的電話後，她發現自己這款宋Pro EV車型保費将面臨2000元左右的漲價。在去年4700元的保費基礎上，國壽财險和平安财險分别給出了6700元和6000元的報價。

莊曉分析，保費上漲可能是曾發生理賠的緣故，“出險保費就會漲10%，但如果沒有出險，就會下降10%~20%。”不過，她并不認為這就意味着新能源車險保費有下調，相反，比亞迪的同款車型新車首年保費報價也比自己剛買時上漲了10%。值得一提的是，這款車目前的車價為20萬元，也就是說，低于25萬元的車輛保費仍有上漲可能。

根據中國精算師協會發布的新能源車基準純風險保費表，業内此前曾多有觀點認為，車價25萬元是新能源車險是否上調的分水嶺，通常情況下，25萬元以下的新能源車保費或隻降不漲。

“新能源車整體都在漲”，莊曉在不斷比價的過程中看到，20萬元的新車保費普遍上調了千元左右。目前，莊曉還在等其他保險公司的報價，在上漲成為既定事實的前提下，她還想有更多比價的機會。

而根據小鵬汽車銷售人員反饋的車險信息，此次車險漲幅約在300元至500元間，“主要是保險公司調整的價格”。

蔚來汽車在車險價格上暫時還“按兵不動”。它們在12月29日發布了一則關于新能源汽車專屬保險的說明，承諾新購買“服務無憂”包定價維持不變，同時也包含了新條款新增加的三項附加險，即外部電網故障損失險、自用充電樁損失險和自用充電樁責任險。仍在服務無憂2021版服務器内的用戶，無需增購新條款三項附加險，現行服務無憂包将包含對應的保障内容。

蔚來汽車的銷售人員李可證實了公司的這個承諾。據他的了解，以往“服務無憂”的定價中，6000元~7000元是保費價格，3000元則為服務價格。“這次新能源車險，服務無憂中的保險價格漲到了8600元，服務部分項目不變，但服務無憂的總價并沒有漲。”

據了解，“服務無憂”項目是由蔚來汽車将車險及保養、維修等增值服務打包給車主的一項服務項目，這也是新能源車企直接介入車險環節的一次嘗試。2020年初，服務無憂2.0上線。與上一版本相比，服務無憂2.0保障範圍有所收縮，費用也相應有所下降。

“很多以前不買服務無憂的車主，反而會都買了，（漲價之後）保險公司的車險報價與服務無憂的價格差距并不明顯了。”李可表示。

但蔚來汽車的車險服務會不會跟上這波漲價潮，目前還不好說。在上述說明中，蔚來透露，服務無憂2022版“正在緊鑼密鼓的研讨中”，并計劃在今年3月推出。在留言區，圍繞2022版本是否漲價的問題，已有車主不斷留言。對于這個問題，李可也隻抛出了一句話，“升級3.0版本之前，趕緊續保。”

需要指出的是，這些引發關注的保費上調的現象與行業政策變革緊密相連。在剛剛過去的2021年中，新能源車險改革大步推進，12月14日，中保協、中國精算師協會同時發布了《新能源汽車商業保險專屬條款（試行）》、《新能源汽車商業保險基準純風險保費表（試行）》。其中提到，新能源車險包含汽車損失保險、第三者責任保險、車上人員責任保險3大主險和13個附加險，投保人可以選擇全部險種，或部分險種。也就是說，在傳統綜合保險的基礎上，新能源車獨有的“三電”系統以及其他所有出廠時的設備都被納入承保範圍。比如說自用充電樁損失、外部電網故障損失險和自用充電樁責任險等在内的意外事故，在使用層面全面覆蓋行駛、停放、充電及作業的場景。

12月27日，以上述政策為指導的新能源專屬車險在上海保交所上線，人保财險、平安産險、太保産險、太平産險、國壽财險、中華聯合保險、大地保險、陽光産險、天安财險、衆誠車險、亞太财險以及三星财險等12家财險公司首批獲準承保。

也就是在12月27日之後，新能源車險價格有了變化。“所有保險公司抓着這個機會，已經把新能源車的保費漲起來了。”武志清如是談到自己的看法。

保險公司對新能源車險漲價，其實也有自己的難處。

一位車險行業從業人員叫苦，車險保費的價格與車子零部件的價格息息相關——很大程度上，零部件換修成本越高，保費價格就相對越貴。

而新能源車中的“流量擔當”特斯拉，零整比（車輛配件價格總和與整車銷售價格的比值）就高于傳統燃油車企。

2019年，在通州居住的趙芒買了特斯拉的Model 3。在一次外出駕駛的過程中，一顆飛來的石子剛好撞在前擋風玻璃上，玻璃當下就碎了——趙芒把這次“有些新奇”的意外事故原因總結為，“車速快且（石子）角度巧”。為此，趙芒有了理賠記錄：以5000多元的價格換了一塊前擋風玻璃。

“是貴了”，從事新能源二手車交易的劉昊陽聽到這個維修價也忍不住承認，換一塊前擋風玻璃，在其他新能源車中大概隻需要一半的價格。同樣是5000元，莊曉可以用來更換她的比亞迪的車門：2020年，她與另一輛車發生碰撞，維修價格在她看來是“正常範圍内”。

“新能源車的零整比都不低”，劉昊陽解釋，這與整個新能源市場銷量基數還不夠大有關。“如果車型小衆，維修點不夠多，比如需要從外地調貨等，這個成本就會拉升零整比，對于保險公司來說，承保的費用也會增長。”

而在新能源車的市場中，又有一些分層，“傳統主機廠的新能源車輛，零整比會相對低一點，因為很多配件可以通用，但特斯拉由于定價策略等因素，可能會導緻零整比更高。” 劉昊陽進一步分析。

人保财險的車險代理人宋佳倩說，在此前的新能源車承保案例中，有客戶的車輛價格可能不足20萬，但保費就會比20萬以上的車輛更高，“可能是車型不多見，保費反而會高一些，客戶有時會覺得郁悶，但這也沒辦法，都是精算的結果。”

另一個推高保費的因素在于，車險代理人的價格調整權限變少了。

宋佳倩談及這一點便連聲感歎，“在新能源車的保單報價上，業務員個人是沒有傭金可拿的。”沒有傭金，也就意味着，很難給出客戶滿意的折扣。

而對于車險保費價格的變化，代理人很難給出即時判斷，宋佳倩告訴《财經天下》周刊，“各大保險公司統一聯網，需要報車型、投保資料等，由系統帶出來車險價格。”甚至，代理人也很難判斷哪款車型可以承保，這需要系統給出判斷：系統“帶得出來”價格就可以出，“帶不出價格的就保不了”。

綜合來看，代理人的操作空間更小了。“價格都差不多，現在其實更看重的是增值服務了。”宋佳倩說。

自12月27日新能源專屬車險正式上線至今，剛滿一周時間。新能源車險市場還在調整中。起伏中增長的保費水平會有回落的空間嗎？

“新車保費首年價格整體會偏高一些，但後續的續保過程中，針對投保人良好的駕駛習慣和行車記錄，系統内部還是會有一些折扣。”宋佳倩稱，“今年是新能源車險的第一年，也沒辦法比較，而保費降與不降，也是基于今年與明年的行程對比了。”

另一方面，新能源車輛市場也在不斷擴張。根據中汽協數據顯示，2021年的1-11月，新能源汽車産銷分别完成302.3萬輛和299萬輛，同比均增長1.7倍。市場滲透率達到12.7%，高于前10月。預計2021年全年新能源汽車産銷将超340萬輛。申萬宏源團隊預計了更長時間範圍的産量情況，到 2025 年，新能源汽車銷量将突破 1000 萬輛達 1046 萬輛，保有量達 3565 萬輛。

随着市場擴容，零整比問題或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緩解。“市場量大了，相當于零配件成本降低了”，劉昊陽也承認這一點。但具體到是否會帶動車險價格的回調，他覺得“夠嗆”，“售後維修價格并不完全等同于零售價格，而這一部分也是車企很重要的利潤來源。”

葛玉翔則談到，部分新能源車型漲價也充分體現了綜改後行業競争主體不再盲目以保費規模為導向，而是通過價費聯動的方式注重業務品質的提升。綜改後，車險定價内涵發生改變，風險定價能力成為險企承保盈利的核心，風險和費率也更為匹配。

“我們預計受車險綜改影響，2021年新能源車險車均保費下降至 4243 元/輛，2022 年為 4200 元/輛，預計至 2025 年新能源車險保費占整體車險保費規模将由 2021 年的 4.1%提升至 15.0%。”葛玉翔在報告中稱。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武志清、李可、莊曉、趙芒、劉昊陽、宋佳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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