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女孩一樣，她也有一個叛逆的十五歲，不同的是，她用後來的大半個人生都在填補當初的遺憾，那段時間流行泡網吧，她喜歡那個沒有明确界限，沒有唠叨和學習成績的虛拟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她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獨不是她自己，可以談戀愛、說露骨的情話，可以抽煙，可以酗酒，甚至夜不歸宿，她用五彩斑斓的網絡世界，來逃避灰暗的現實世界。

老張是她在網絡世界的愛人，比她大将近二十歲的大哥，他知道所有關于這個世界她所不知道的一切事物，最重要的是，他說：他愛她，他想等她長大。可能那個時候的我們都曾懷疑過世界，懷疑過父母，甚至懷疑過自己，但唯獨對一個人深信不疑，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聊天半年後，那天她終于見到了現實中的他，深沉且不失風度，昏暗的燈光下，她偷偷用餘光觀察着眼前這個人，他的一舉一動一個微笑都透露着親切的真實感。

在他面前她像一個害羞的孩子，低着頭，并沒有喝酒卻有了三分醉意，他全程都把她呵護到了極緻，他們聊得特别開心，像多年的老朋友，他開車送她家，可不巧的是，車子在半路突然熄火，大半夜一時又找不到人來拖車，周圍安靜的空氣裡隻聽到對方強烈的呼吸聲和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他吻了她，溫柔地幫她脫掉外套，裙子，一層一層，直到露出雪白的肌膚，她也曾想要拒絕，可她想要刺激，想要讓自己成為不一樣的自己。

在痛與放縱中，她第一次釋放了自己，把一個純潔的自己交給了這個男人，事後，男人說：“我會一直等你的”，她害羞地點點頭，這之後的很長一點時間裡他們都在用同樣的方式進行愛的進行曲，有一天男人問她：“想不想跟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猶豫了，男人說：“放心，以後就是你不上學，我照樣娶你”，那個暑假，她瞞着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唯一親人—奶奶，跟着男人去看世界。

一路上，男人不停地索要她的身體， 男人沒有告訴她具體去什麼地方，直到帶她來到一個破敗的廠子裡，裡面是一群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男人說：“我們下一站就是跟着她們走，去參加一個活動”，他還給她準備了好看的服裝，說是為了參加活動時穿的，每個女孩子都很漂亮，染着時髦的頭發，男人說：“你一定要努力，争取成為第一名”，她也在心裡暗自下定決心。

她唯一能看外面世界的時候是下車方便，其餘時間都在行進的車上，最後終于車子停了下來，黑暗中能聽到激烈的狗叫聲，有人在喊：“全都下車”，外面冷的不得了，她在人群裡搜索着男人的影子，周圍是破敗的圍牆，院子裡一盞孤獨的電燈，“每個人都趕緊去那邊睡覺，明天還要繼續趕路”，一個男人說，屋子裡是連在一起用木闆搭成的床，沒有床墊，隻有一個很薄很髒的被子，半夜有兩個女孩被臨時叫走，她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接下來的事情就像噩夢一樣，她被迫穿上男人買的衣服，站在一群男人中被從下到上看了一個遍，最後，一個頭發微卷的男人來到她面前，咧着嘴嘿嘿地樂，然後是數錢，她隻聽到一個男人說：“你現在是他的人了”，她這才恍然明白，自己是被賣了。

她知道她必須要回家，可現在不行，她要找一個機會，逃走，看男人的樣子應該有三十多歲吧，長年累月的戶外生活讓他看起來很健壯，他将她放在馬背上，大概騎了幾個小時那麼久，在她幾乎快要暈過去的時候，終于馬停了下來，那是一個破舊的旅館，但卻是方圓幾裡唯一一戶人家，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哭着求他：“放我回家吧，我可以給你更多的錢”，可是男人根本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可能講話是講不明白了，到了半夜，他趁男人睡着了，她偷偷爬起來，準備逃走，她不會騎馬，又擔心馬會驚動了男人，于是她使出自己十五年來積聚的力量，一直在奔跑，直到天邊有了一絲亮光，可眼前一舊是茫茫的原野。

她終于在極度驚恐和饑餓中暈倒，醒來時，男人就坐在她的身邊，她還是哭，用男人聽不懂的話求他，放過自己，男人再一次将她放在了馬背上，繼續像更遠的地方奔馳，三天三夜還是五天五夜，她已經記不清了，他終于在一個看起來像臨時營帳的地方停了下來，男人熱情地将她領進帳子，一個用木闆和塑料布圍城的簡陋的住處，周圍沒有鄰居，四面沒有高山，一眼望去是望不到邊的平原，帳子外面是用幾塊石頭搭成的竈台，上面放着一口燒得黝黑的鍋，男人拉着她從裡面跑到外面，用手指着不遠處的羊群，然後是咧着嘴的笑，她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她隻有一個念頭，回家。

夜裡為了不然男人靠近她，她在身邊放了一把剪羊毛的大剪刀，男人靠近她的時候，她就将剪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無奈男人隻能在離她很遠的地上睡下，夜裡聽着他睡熟了，她偷偷穿上衣服，解開拴着的馬，這一次她必須離開，她死死地抱着馬的脖子，盡力不讓自己摔下來，她不知道跑了多久，隻有冷夜裡的風不停吹着她的頭發，可是等天亮的時候那個簡陋的家依舊還是出現在了眼前，馬隻會帶她回家的方向。

男人似乎從來沒有擔心過她逃走，或許他知道她根本就跑不掉，她發現自己懷孕是來這裡一個月後，她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來月經了，同時還伴随着嘔吐和逐漸隆起的肚子，男人似乎明白她的反應代表了什麼，讓她坐在家裡，還用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劃，意識是說，自己要當父親了，可她知道，他們之間一次都沒有發生關系，孩子是那個男人的，接下來的日子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想讓肚子裡的孩子流産，可最後都失敗了。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孩子在它的肚子裡也長到了足夠大，她允許他陪在自己的身邊，但依然不能靠近她，一個黃昏，她感到劇烈的肚子疼，男人将她放在早早就備好的車上，他要帶她去這裡唯一一個能生孩子的地方，可還沒到醫院，她已經暈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周圍圍了一圈女人，在七嘴八舌地說什麼，孩子沒有了，後來她才知道，因為長時間缺氧，孩子死在了肚子裡，她也差點就丢掉了性命，多虧男人拼了命地趕時間，才挽回了她的性命。

由于失血過多，她極度虛弱，男人宰了羊，給她補身子，她不再試圖逃跑，她知道她沒有路可逃，春天到了，原野上的花兒都開了，美的讓人心醉，他每天放養回來都會拿着一把發蔫的小黃花，臉上永遠都像帶着晚霞的光一樣的溫柔，眼睛裡是瀉不開的柔情。

她第一次打扮了自己，在那個簡陋的可以稱之為屋子的地方，那個夜晚，她第一次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床上，她像一隻發了瘋的野獸，一遍又一遍地要他，直到兩個人都累得倒在了床上，那些擠壓在心底的過去，在一次又一次兩個人的結合裡得到了釋放。

她開始學着他說話，學着明白了他的語言，她也交他說話，但他每次都隻會傻笑，他還是會給她采好看的花兒，每次看到她獨自落淚他就會顯得手足無措，她還是會跟他說：“我想回家”，他就笑着點頭，他開始帶着她去接觸更多的人，更遠的地方，她依舊不明白在他們熱情的表情裡都蘊含了什麼意思，但她更喜歡的是一個人或者他們兩個人待在一起。

很多年過去了，當有人找到她的時候，問她：“現在你可以跟着我們回去了”，她搖搖頭說：“不，這才是我的家”，或許，她已經愛上了這個地方，愛上了這裡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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