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地有父子兩人都是訟師,他們貪心而又奸滑。
一天夜裡,夢見鬼差把他們押送到閻王殿裡,閻羅王端坐在案子後邊審問父親說:“你們不幹農工商各行,為啥專門寫狀子當訟師呢?”
父親回答:“我哪裡願幹這一行!人們送給我布帛金銀,開頭我不要,他們又兩眼圓瞪,簡直要冒火。萬不得已,隻好答應給他們寫狀子。”
接着審問兒子,他說:“這得怨大王您了,您使我生在世間去幹這一行。”
閻羅王說:“在你們手下黑白能颠倒,不知道你們用的啥手段?”
父親說:“這容易。比如說,柳下惠怕一個素不相識的婦女凍死,就把她攬在自己懷裡,解開自己的衣襟圍住她。從而留下了坐懷不亂的美名,可是我說他是奸侮民女。齊國的管仲通過一些方法,得到封地骈邑。這本來沒什麼過錯,可是我要定他侵奪田産罪。”
閻羅王說:“這是誣直為曲,要是拗曲為直又用啥招?”
父親說:“這更容易。比如上古時候象陰謀殺死他的兄長舜,我可以遷罪于象的父親。漢朝陳平和他嫂子私通,我說他是幫助貧弱落難之人。”
閻羅王說:“原來這樣。那麼怎樣對付斷案的官吏呢?”
父親說:“同樣可以用這種方法。坐在大堂斷案的官員,真正明鏡高懸的有幾個啊!古時候,顔回給孔子弄來飯食,看見上面落有塵土,就把上面這點吃了,孔聖人看見了,還誤認為顔回偷吃呢?有人傳揚曾參殺人,開頭他母親不信,照樣織布。人們再三傳揚,曾母也信以為真,丢下機杼跑了。更何況如今這些官員們呢?所以,對待他們,就是編造一些枝葉迷惑他們的耳目,弄一些真真假假的佐證牽制他們。在廉善的官吏面前,耍橫帶要挾;遇見貪官污吏,就同他們一起貪贓枉法。我就這麼丁點手段。”
閻羅王一聽大怒,忙命牛頭馬面:“作惡至極,挖去他老子眼,剁掉他兒子的一雙胳膊,再把他們押送回陽間!”
等到一覺醒來,父子二人真像夢中那樣,一個沒了雙眼,一個丢了兩隻胳膊。官吏聽說這事後,心想,既然他們父子在陰曹地府受到了懲治,眼下為人代寫狀子的事該少了吧。
過了些日子,他派了一個胥吏前去他們家觀看,見有不少人交上金銀錢币,求他們父子幫忙。父親盤腳端坐在床上,圈着雙眼,一句句的授訟詞。兒子跟前橫放一隻幾案,用腳趾夾着毛筆,運寫如飛,代寫狀子。
胥吏回到官衙向上司禀報,官員長歎一聲,說:“假如各州各縣的官都變成活閻羅,也根除不了這幫訟棍啊,真是太可怕了!”
三、借屍計
清朝雍正年間,藍鼎元任廣東普甯縣令,後來又兼任潮陽縣令。以前當過保正的鄭候秩,一聽說要來斷案有名的新縣令,心裡就慌了,急忙去求訟棍陳阿辰出主意。陳阿辰如此這般向他交待了一番,他心裡算是有了底。
十一月二十一這天,鄭候秩的妻子陳氏到潮陽縣衙鳴冤,說是村民肖邦武帶領肖阿興等四個人到她家抄打行兇,把鄭侯秩打成重傷。
鄭被打得奄奄一息,沒處逃生,便投河而死,死屍現在峽山都大壇溝邊。
藍縣令問她:“肖邦武和鄭候秩以前有仇怨嗎?”
鄭妻說:“我丈夫當保正的時候,對肖邦武匿報契稅的事情有過一番計較。肖邦武對此懷恨在心,所以前來行兇。”
不久,死者的兒子鄭阿伯搖着船把屍體載來。藍縣令立即命仵作驗屍。結果沒在死者身上驗出傷痕,但在指甲蓋下驗出泥沙,說明真是投河而死。但是,死屍的面目已經爛得不全了,不能确認是不是鄭候秩。
按照鄭氏的狀子,說是這個月十三發生的案子,到今天還不滿十天,可屍體像是半個月前死的。
藍縣令喝問鄭阿伯:“屍體為何腐爛得這麼厲害?”
鄭阿伯說:“泡在水裡爛得快。”
縣令又問鄭妻:“為什麼今天才來告狀?”
鄭妻說:“小民怕見官,開頭不敢告狀。”
這時候,鄭氏母子身穿孝衣,手執哭喪棒,一個哭父親,一個哭丈夫,場面妻慘悲痛,不少看熱鬧的人也流下了限淚,同時等着縣令的發落。
藍縣令心想,肖邦武是忠厚老實的生意人,不會平白無故帶領一幫人去行兇。另外,他來到潮陽縣以後就聽說,鄭候秩當保正的時候,肖邦武家曾經接連幾次被盜,懷疑是鄭候秩縱賊作案,并告狀到前任縣令那裡。
别的村民也都要求追查失盜的事。藍縣令到任後,正在對此案進行緝查,并且要限期破案。因此,他覺得鄭候秩被打投河而死一案,内中定有文章。
想到這裡,他對陳氏母子說:“你們自備棺材,把他弄回去埋葬了吧。”
陳氏母子大哭大鬧:“不明不白的。就這樣叫俺自己買棺材埋了啊?兇手得兌命啊!”
藍縣令說:“等着聽信兒吧,會有水落石出的日子!”
陳氏母子哭着鬧着把死屍弄走了,藍縣令把肖邦武等五個被告傳來說:“你們誰備償命吧。”
五個人磕頭如搗蒜一樣,說:“小人實在沒有抄家行兇的事,這全是他們誣告,清青天大老爺替小人雪冤!”
藍縣令說:“想要雪冤不難。現在我放你們出去,限你們三天之内,把活着的鄭候秩捉拿回來。他沒有死,就藏在鄰近縣裡。我命捕快暗中協助你們。三天之内找不回來,我就不好救你們了。”
第三天頭上,肖邦武等真把鄭侯秩從惠來縣捉回來了。過堂審問那天,衙門外邊看熱鬧的有上千人。鄭妻陳氏、鄭子阿伯,趴跪在地上,連連請罪,羞慚萬分。圍觀的人們拍手大笑。
被押在大堂上的除了鄭候秩以外,還有訟棍陳阿辰。藍縣令一拍驚堂木,說:“鄭侯秩,這回該老實招供了吧?”
鄭候秩說:“小民招供,小民招供。小民當保正時,确實縱賊到肖邦武家作案。大老爺您到任立案緝查後,小民怕露了餡,就去求他幫忙。”
藍縣令喝令陳阿辰出供,陳阿辰供認:“他讓我出主意,正好我聽說有個要飯花子落水身死,沒人認屍。我就出了個借屍頂潛計,讓他外出躲避,叫他妻子到縣衙告狀,說是肖邦武抄家行兇,打傷後逼得他投河身死,把要飯花子的屍體當成鄭候秩。小民出此歪計,擾亂大老爺辦案。小民有罪。”
他們沒想到,假的到底真不了。更何況藍縣令最善于對付身邊的不法吏役和刁結的訟棍了。結果,鄭候秋和訟棍陳阿辰都被治了罪。
人們都說:“要飯花子活着時凄涼,死後卻有妻室兒子為他披麻戴孝,收斂埋殡,真乃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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