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說“落花不語空辭樹，流水無情自入池”，南唐後主李煜也說“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在我國古典詩詞中，從孔子臨水而歎“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流水就成為了文人墨客筆端常見，心中常思的事物。

無論是“一江春水向東流”，還是“滟滟随波千萬裡”，或者是“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流水早已成為文人思想感情的載體，它就像是一面鏡子，映射出文人的家國情懷和人生态度。今天我們在古典詩詞中話流水。

宋神宗元豐五年，蘇轼被貶黃州（今湖北黃岡）擔任團練副史。在這一年的陽春三月，46歲的蘇轼去遊覽蕲水的清泉寺，寫了一首催人奮進的詞叫《浣溪沙·遊蕲水清泉寺》。

《浣溪沙·遊蕲水清泉寺》

蘇轼 〔宋代〕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

這首詞蘇轼寫的是陽春三月，雨中南方的景色。五千年來，有些事物在很多中國文人的眼中是帶有憂傷色彩的，比如“雨”、“黃昏”、“子規”等等。

這首詞的上半部分也有這些意象，子規啼叫，細雨蒙蒙。可是，蘇轼偏偏就把它寫成了一幅生機盎然的圖畫。蘭芽在山中茁壯成長，松林間的山路被雨水沖刷得幹幹淨淨，在綿綿的細雨中，有杜鵑鳥清麗的啼叫。

這首詞下半部分是抒懷。“休将白發唱黃雞。”這句是出自白居易的一首詩《醉歌》，詩中說道：“黃雞催曉醜時鳴，白日催年酉前沒”。白居易想表達的是紅顔易老，良時不複返。偏偏蘇轼反其道而用之，“誰說人生不可能再年輕，門前的流水尚可以向西流去，又怎麼可以唱那些“黃雞崔曉”的傷感的調子呢？”

這是蘇轼的處世哲學，老了又如何？依然可以左牽黃，右擎蒼，努力進取。誰說再無少年時？隻要心不老，青春就永遠不會老去，老去的隻是歲月本身，所以說蘇轼這首《浣溪沙·遊蕲水清泉寺》是一首特别樂觀、積極、催人奮進的一首詞。

唐代宗大曆七年的九月，顔真卿被任命為湖州刺史，第二年上任，張志和就劃着小船前往拜見。這個時候正是暮春時節，桃花水漲，鲑魚肥美。江南的景色美不勝收，他們二人唱和。張志和先唱，留下了五首詞，下面這首著名的《漁歌子》就是其中的一首，這首詞裡也提到了流水。

《漁歌子》

張志和 〔唐代〕

西塞山前白鹭飛，桃花流水鳜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這首詞的意思是：西塞山前白鹭在自由地翺翔，江岸桃花盛開，江水中肥美的鳜魚歡快地遊來遊去。漁翁頭戴青色鬥笠，身披綠色蓑衣，冒着斜風細雨，悠然自得地垂釣，連下了雨都不回家。

從這首詞裡，我們似乎看到了張志和在西塞山前悠然自得的樣子。張志和也是一位山水畫家。據說，他曾把這首《漁歌子》作了一幅畫。确實，這首詞是有畫意的：蒼岩，白鹭，鮮豔的桃林，清澈的流水，黃褐色的鳜魚，青色的鬥笠，綠色的蓑衣，還有那朦胧的雨絲。讓我們在讀這首詞的時候，就仿佛在欣賞一幅水鄉春汛圖。遺憾的是寫完這首詩沒多久，42歲的張志和在湖州跟李白一樣，因為醉酒溺水而亡。

北宋著名詞人晏幾道為思念一位曾經深愛過的女子寫了一首詞。在這首詞裡，他回憶了與姑娘的初次相見，以及之後的幾次相見。這首詞裡也寫到了流水：“流水便随春遠，行雲終與誰同。”這就是《臨江仙·鬥草階前初見》。“鬥草”分為“文鬥”和“武鬥”。“文鬥”就是鬥詩詞裡的花草，“武鬥”就像我們現在的“拔根兒”。

《臨江仙·鬥草階前初見》

晏幾道 〔宋代〕

鬥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羅裙香露玉钗風。靓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流水便随春遠，行雲終與誰同。酒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裡路，飛雨落花中。

這首詞的意思是說：當你在石階前跟你的女伴鬥草時，那是我們的初次相見；當你在樓上與女伴穿針引線時，那是我們的第二次相逢；在石階前，當你和姑娘鬥草時，你的裙子上沾滿了露水，玉钗在頭上迎風微微的顫動。你那活潑美麗的樣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另一次是七夕節，姑娘們夜晚都要穿針乞巧拜新月。我和你在穿針樓上重逢，隻見你妝容靓麗照人，眉間沁出了翠黛，你突然看見了我，你羞的那粉粉的臉上泛起了嬌紅。

不料年華似流水，你也如行走的雲朵一般不知去向了。每當深夜闌珊，酒醒時分，我總覺得周圍空蕩蕩的。在飛雨落花中，我到處去找尋你，盡管我知道這是在夢裡。

晏幾道雖然是一位沒落的貴公子，但他是非常尊重女性的。從這首詞中我們就可以感受到晏幾道對這位姑娘的真情實感。

說起南唐後主李煜，我們知道他精通書法、工繪畫、懂音律，尤其是詞的成就最高。《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是李煜在去世前不久寫的，這首詞中有一句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名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

李煜 〔五代〕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别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首詞的意思是：門簾外傳來潺潺的雨聲，濃郁的春意又要凋殘了。即使身蓋羅織的錦被也受不住五更時的冷寒之氣。隻有在迷夢中才能忘掉我是被羁居在汴京，才能享受片時的歡愉。不敢獨自一個人登樓憑欄遠望，引起對故國的無盡思念和感慨；離開容易再見故土就難了。過往像流失的江水凋落的紅花跟春天一起離開了，今昔對比，一個是天上一個是人間。

李煜的一生作為帝王，沒有做到勵精圖治，淪為囚徒又不知自保，但後人還是被他詞中流淌着的情感所打動。古典文學研究專家葉嘉瑩說：“李後主的詞是他對生活的敏銳而真切的體驗，無論是享樂的歡愉還是悲哀的痛苦，他都全身心的投入其間。”

我們有的人活過一生，既沒有好好地體會到快樂，也沒有好好的體驗過悲哀，因為他們也許沒有以全部的感情投入到某一件事裡，這是人生的遺憾。認真的快樂，認真的痛苦，認真的感受，認真的活過，才算不留遺憾。

都說王維的作品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我們要說到的這首與流水有關的詩也是一幅畫。描繪的是寒食節的一幅少年春雨遊樂圖。

《寒食城東即事》

王維 〔唐代〕

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綠蒲涵白芷。溪上人家凡幾家，落花半落東流水。蹴踘屢過飛鳥上，秋千競出垂楊裡。少年分日作遨遊，不用清明兼上巳。

“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綠蒲涵白芷”是說一條清澈溪流穿過桃李花林，溪水邊波蕩漾的水草和滋潤的白芷，顯得淡然而甯靜。每年的上巳節，也就是農曆的三月三，人們要到水邊進行洗禮的活動，寓意祛除宿垢，同時帶走身上的晦氣，有祈福的寓意，王維這句話展現的是春天的力量。

“溪上人家凡幾家，落花半落東流水。”說的是溪水邊隻有幾戶人家，流水裡的落花随着流水往東流去，非常柔美甯靜的感覺，傳遞出濃厚的早春氣息，也有非常強的畫面感。

“蹴踘屢過飛鳥上，秋千競出垂楊裡。”這兩句在清晰桃李的背景上又添了幾筆不時飛上高空的秋千與皮球。踢出的皮球屢屢比飛鳥飛得還要高，蕩起的秋千争相飛出綠楊林，這使得整幅畫面出現清晰靈動的青春氣息。尤其是“過”和“出”用得特别好，寫出了少男少女遊戲時的熱烈氣氛。

“少年分日作遨遊，不用清明兼上巳。”是說青春年少時應該每天都有開心玩樂的心态，無憂無慮才對，不用等到清明和上巳這兩個節日才出去玩兒。

人生如夢，流年似水，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每一個細節都值得我們去珍惜，踏踏實實，開開心心地去生活，去工作，要記得快樂的友善待人，慷慨的幫助别人，相信你的生命就會像花朵一般快樂綻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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