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詩琪編輯 | 杜博奇
兩年前,Oby給一個帥哥做完造型,雙方都很滿意,于是合影留念。兩年後,Oby在電視上看到了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一問才知,竟然是香港TVB明星黃宗澤。
這些年,Oby服務了不少明星,熊黛林、黃宗澤、黑人陳建州等等。
剪個頭發,價格千差萬别。天橋下剃頭匠,隻要5塊錢,剃頭還附贈刮臉;超市裡時興的10元快剪店,是直男們的最愛;而找Oby這樣的頂級發型師,做造型680元起。
剃頭匠
20年前,人們看美發行業,是“非主流”,上不了台面。現在呢,有人為了燙個頭發,連夜坐飛機,奔赴千裡找發型師;還有人豪擲3萬多元接發,就為了讓自己顯得年輕一些。
拿着發剪的人也在悄然轉變,他們抓住互聯網的風口煉成行走的時尚icon,客流、金錢滾滾而來。
下面,是頭牌理發師的故事。
680元洗剪吹,“除了便宜沒毛病”在廣州高端購物中心“太古彙”附近,用口碑搜“美發”,一眼就能看到Oby。
Oby來了;麥色的皮膚、蒲扇般的睫毛、紅唇,Burberry西裝,巨大的耳環。雖然身材瘦小,但氣場全開,商場走廊俨然她的T台。
廣州芭曲頭牌發型師Oby
這是Oby作為一個發型師的“職業素養”,她希望客人第一眼就看到時尚和美,然後放心地把頭發交給她。
Oby工作的理發店藏在太古彙二層,門頭毫不起眼,卻是廣州最高檔的發廊之一。消費水平與它四周的LV、Prada、愛馬仕保持一緻,堪稱“奢侈品級别”。
Oby是這家店的“頭牌”,在口碑上最多預約、最多好評,收費也最高——洗剪吹680元,做過最貴的發型3萬多。她做頭發要預約,時間全看心情,她開心了當天就能安排;不開心了,排到一周後也有可能。
一人的業績撐起一家店20%的收入,這就是頭牌理發師的“上班自由”。
正在給顧客理發的Oby
對于680元的價位,Oby說,除了便宜沒啥毛病。“我問過很多客人,以我的技術,剪1500塊左右他們都能接受。”
去年,Oby是480元檔,今年她花了20萬去日本進修,“花20萬漲200塊,我覺得很值。”
一個頭發花白的大姐點名要找Oby老師剪發,我問她:680元的價位你怎麼看?
大姐瞥瞥眼:你這個問題不該問,問就是對我國服務行業不自信。
在美發界,天價理發師也不少。同是洗剪吹,香港明星鄭秀文的禦用發型師Billy Choi4000多元一個頭,杭州的李久東是2680元。不過,一般人很難請得動他們。駐店理發師,做到Oby這樣,已是金字塔尖的10%了。
亞洲發型師協會董事長助理張火炬說,廣州高端連鎖發廊的發型師,月收入3萬起步,像Oby這樣的“頭牌”,一個月收入大概10萬元。
沙龍裡的名媛在美發這個行業,“客随人走”,人就是最大的招牌。
Amie很帥,像台灣明星張震和張孝全的結合體。他1990年出生,年紀不大,入行已近12年。兩年前,他從杭州城西店搬到濱江新店後,很多人開十幾公裡的車,跨越半個杭州城,也要找Amie做頭發。
杭州WAKEUP頭牌發型師Amie
Amie是杭州WAKEUP發型機構裡最“貴”的發型師之一,年收入大約100多萬。
名媛們愛Oby、Amie這樣的發型師。
Amie的客戶,有開着勞斯萊斯來理發的,也有包場做造型的“貴婦團”。有一次,Amie偶然瞥到顧客手機裡彈出的銀行賬戶信息,下意識地數了數,到彈窗消失前,數到七位數還沒數完。
Oby有一位顧客,“巧合地”每次都預約到休息日,她的要求不少:專屬VIP室;絕不接受“軋客”,在她做完頭發前,發型師、助理們不能接待其他的客人。
這名顧客做的是“大生意”,公司業務跨越中、日兩國。她找Oby做頭發,接發、燙、染,六七個小時、一次刷3萬多元,眼都不眨。
“大姐大”60多歲了,但看起來隻有40歲出頭,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白頭發,甯願戴着假發,也絕不願顯露衰老的痕迹。
Oby和她的客戶
不過,就算是Oby、Amie這樣的發型師,也難以避免客戶找茬。
有人做完發型後大哭,嚷嚷着要砸店;有人頭天染完發很開心地發了自拍,結果第二天帶着5個小姐妹上門吵架……怎麼辦呢,隻能心平氣和地解釋、補救,有些人從此江湖不見,有些人又回心轉意,照樣遙赴千裡理個發。
“頭牌”理發師煉成記下午2點44分,Oby開始吃中飯。在美發行業,能按時吃飯是個奢望,胃病、腰椎病、頸椎病、腱鞘炎、皮膚灼傷……職業病沒放過他們。
美發業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潛規則”,門店分為A類、B類、C類,工種等級分為洗發妹、助理、高級、首席、總監……等級對應着收入。同一家店,總監級發型師的收入可能是助理的十倍還多。
Oby性格豪爽,說到有趣的地方,總忍不住拍掌大笑。她的性格裡有“硬”的一面,不然也沒法從洗頭妹一路攀至“頭牌發型師”。
别看現在的Oby粵語說得很流利,15年前,她剛從河南洛陽到廣州時,連普通話都說不利索。
那是2004年左右,Oby還叫溫冰冰,16歲,隻身一人到廣州打工,身上隻有不到500元,下火車買張電話卡報平安,結果一轉身,電話卡被偷了。
在有資格拿起剪刀前,Oby做了三四年的洗頭妹,冬天洗到兩隻手皮膚開裂,傷口一條一條,鑽心的疼。
借着店裡内部的培訓機會,她拼命地學。每天晚上10點多下班,回到小小的出租屋後,她都會拿出假人頭不斷練習,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還渾然不覺。
發型師用來訓練的假人頭
當時的老師對Oby說:在美業這條路上,你會越走越好。
人們似乎很難從自信、時尚的Oby身上看到過去的影子。但總會有些印記從縫隙中漏出。
比如,Oby的剪刀隻要3000多元,跟其他高級發型師相比很“平價”。以前當助理時,她不小心摔壞了幾萬塊的剪刀,賠了幾個月工資,直到現在,她都不用貴重的剪刀。
從“手藝人”到“藝術家”說到底,美發首先是個“技術活”。
2012年,Amie剛進WAKEUP時,剪的是120元檔。為了“升級”,他除了上班、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在剪假人頭、畫發型圖。一個看似簡單的劉海“一刀齊”,他連着練了3個月。
人的頭骨形狀不同、五官特色不同,哪怕一個劉海,微妙處也有百般變化,Amie練的這3個月,在不斷雕琢手指神經末梢的控制力。
4年後,Amie的價位升至380元,最高檔,還成為了WAKEUP培訓機構的講師。
人們心甘情願為一個發型掏幾千甚至幾萬元,買的不僅僅是技術,還有服務和創意。
亞洲發型師協會董事長趙勁松在美發行業浸淫了幾十年,他說,10年前,發型師可以把自己定義為“手藝人”,但現在,定位還要更高,是“藝術家”。
一流的技術 獨特的時尚審美,發型師個人的品牌溢價就這麼來的。
Amie劃拉着iPad裡的備忘錄,裡面有他手繪的發型修剪技術分解圖,發型設計的小靈感,關于提高門店服務水平的建議等等。他說,過去一年,圍繞如何提升,他足足寫了100多個備忘錄、50多個提案、十幾個PPT。
Amie手繪的技術分解圖
在這個行業,你要一刻不停地往前跑。
幾個月前,Oby剛結束在日本的“進修”,緊張的培訓仿佛讓她回到了十多年前剛學習美發時的情景。
“我差點堅持不下來。”Oby說,“早上7點開始上課,晚上10點結束,中午就1個小時吃飯。上廁所老師都不等你。”老師拼命講,Oby拼命記,回國後就不斷消化,家裡至少擺了15個假人頭,都是用來練習的。
寫字樓裡的網紅店Oby、Amie,都是30歲上下,在美發行業,已經算是“老人”了。
Amie“年輕”時經常出去做地推,跑活動、發布會、秀場,做造型、混臉熟,推廣自己和公司的品牌。有時,一天接4個通告,從早跑到晚,到家就累散架了。
現在,年輕的發型師有了更多機會,把自己經營成行走的品牌。Oby早早開了淘寶直播,對着全國的網友直播做發型,今年雙11,她還将在餓了麼口碑上直播。
互聯網改變了美發行業的生意模式。人們循着網紅的味兒而來,哪怕店開在偏僻的寫字樓裡,人流也是絡繹不絕。
重慶“臉譜造型”創始人全樂,在抖音上發短視頻,别人發長發,他隻發短發視頻,結果上了熱門,成了“網紅”。全國各地的人争相到此打卡,擠爆了小小的門店。
熟悉全樂的人說,成網紅前,全樂的店隻是“勉強維持”,走紅後再見到全樂,車都換成了保時捷。不過,因為剪發太多,全樂得了腱鞘炎。
行業裡還衍生出專門的“網紅店”,他們找網紅合作,免費做發型,在微博、抖音上推廣,店裡随便提出一個發型師,都是小幾十萬粉絲的微博大V。
明星林更新投資的On Hair發廊,就出現過的一長串微博網紅:明星張馨予、358萬微博粉絲的“溫婉”、371萬微博粉絲的演員“子望”,甚至還有剛出獄不久的郭美美。
這家店聯合創始人俊峰曾在微博上曬出一張業績表,2017年11月至2018年3月,On Hair每個月盈利200萬,那時,“On Hair Salon”這個品牌成立才5個月。
不過,不論網紅店怎麼眼花缭亂,行業裡的老人們看得很清楚:美發行業,核心還是技術、服務,站穩腳跟的基礎還是口碑,不然隻是昙花一現。
“我們這個行業的人,技術、服務是核心,互聯網是窗口,讓别人能看到我們。”Amie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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