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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犀牛

健康 更新时间:2024-07-18 12:35:01

【編者按】在過去,中國人日常生活裡的大事小情,仿佛都離不開傳統的中醫藥鋪。一張張藥貼,既是一家傳統中藥鋪經曆社會變遷的備忘錄,也是對那個物資匮乏但充滿鄰裡溫情時代的回憶錄。如今,與其他老傳統、老物事一樣,傳統中藥鋪的身影逐漸淡出了年輕人的視野。

台灣高雄市鳳山順安中藥房于1936年創立,80多年來一直為鄰裡鄉親默默服務。從孕婦産後的七帖生化湯、小孩半夜發燒的犀牛角水,到隔壁總鋪師的專屬藥膳配方、為街坊泡制的養生藥酒、病人離世後的藥忏……而作為藥鋪的第三代傳人,作者盧俊欽從小在中藥堆裡長大,在耳濡目染中了解到中藥鋪在時代激蕩中的故事。在《藥鋪年代》一書中, 他用文字帶重溫了充滿煙火味的舊日時光,讓我們看到了過去街坊間的鄰裡親愛、中藥鋪從業者的妙手仁心。同時,他也重拾起漸漸淡忘的傳統物事,運用藥食同源的文化智慧,讓躺在藥櫃裡的中藥材變成廚房中的藥膳配方、中式香料,使老藥鋪煥發新生。

經出版社授權,本文摘錄其中若幹章節。在那個醫療資源匮乏的年代,一碗神奇的“犀牛角水”據說可以讓高燒不退的小孩退燒,中藥鋪也以擁有一隻“犀牛角”引以為傲,而它又是在怎樣的時代背景下,退出了曆史舞台?

今天的犀牛(從半夜的犀牛角水說起)1

《藥鋪年代》,盧俊欽 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2年3月

半夜的犀牛角水

以前總會有人三不五時在夜裡來敲老藥鋪的門,不管是敲前門還是敲後門,或直接在窗前大聲呼喊,這時總要有人起床開門。

八十年代前,小地方沒有大醫院,也沒有夜間急診,如果遇到半夜生病發高燒,大人倒還好,總有辦法挨到天亮再就醫或到藥鋪抓藥,若是小朋友半夜發高燒,大人就慌了手腳,怕高燒不退,燒壞腦袋可就麻煩了。雖然日後證明這是無稽之談,不過在當時,尤其醫療不發達的年代,真是會讓人害怕的。

因此,就算大半夜人們也要想盡辦法,先讓小孩的高燒退了再說,沒地方送醫,就隻好來敲藥鋪的門。以前人情味重,即使半夜來敲門,藥鋪也是會有人起身應門的。知道來意後,多半是立刻磨一碗犀牛角水。雖然它要價不菲,不過會在半夜前來的多半是街坊鄰居或是熟人,總之,先讓來敲門的人帶回家應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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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爺爺開創的順安中藥房,成立于1936年。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圖

磨犀牛角粉,本身是件大工程

平日裡,犀牛角通常就隻會磨成粉,再小心翼翼分裝成數小包。 當時藥鋪并沒有空的小藥瓶,隻能用包藥粉專用的小紙張分裝,讓來藥鋪的人帶回去保存。

将犀牛角磨成粉是一件大工程,一整支的犀牛角并沒有專門的研磨工具,即使當年有小型的電動研磨機,也不适用,沒有人會一次購買一整支犀牛角,再請藥鋪研磨,因為要價實在太昂貴,頂多就是“幾分幾分”地買,不會是“一錢一錢”地買。

犀牛角磨成粉,要動用锉刀,用細锉刀慢慢将犀牛角的粉末給“锉下來”,又不能開電風扇,萬一粉末被風吹走損失就大了,在夏天隻磨一丁點粉末,往往就滿頭大汗。

小時候,我對家裡大人磨犀牛角印象深刻,但直到年長時都想不透一點,古人到底是如何把犀牛角磨制成粉末的。 醫藥書籍《本草備要》記載了對于犀牛角的處理方式:用棉紙包裹,放置懷中,待幹燥後再粉碎之。 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犀牛角本就幹燥且異常堅硬,真不知書上的“粉碎之”到底是如何粉碎。對我來

說,直到現在這都還是個謎。

不過,用犀牛角磨犀牛角水就容易多了。 拿一個内有一條條刻痕的缽,有點類似現在日本料理店用來磨山藥泥的那種缽,倒入一杯水,慢慢将犀牛角在缽内磨出粉末就可以,過程中會聞到一股特有的味道,味道慢慢變重,缽内水的顔色會從清澈變灰白,那就大功告成。至于要磨多久,濃度如何辨别,是否會有預期的藥效,端靠經驗而定。

對于半夜來敲門的,藥鋪通常是用這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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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藥鋪會在缽裡放一點水,上下來回慢慢磨犀牛角,一邊磨一邊和客人閑聊。磨出來的粉末入水,清水漸漸變成米白,聊得越久,濃度越濃。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圖

逛藥鋪像在逛動物博物館

這七八百年來,犀牛角在中醫藥界占有一席“高貴”的地位,由于中國野生犀牛的數量不多,外來犀牛角就顯得彌足珍貴。中醫藥将犀牛角納入珍貴藥材,史書早有記載,不過正式引進中國卻是在明成祖時,相傳是鄭和下西洋時帶回的。當年鄭和奉了明成祖之令下西洋宣揚國威 順便将異國所進貢的稀世珍寶及藥材帶回中國。雖然當時帶回的犀牛角的名氣,不如活的“麒麟”那般大,不過這犀牛角在中醫藥界的曆史地位,重要性可遠遠超過活生生的“麒麟”。

九十年代,台灣早已有明令,将犀牛角列為禁止販售的商品,藥鋪隻得配合。目前應該沒有出售犀牛角的店家,即使有犀牛角也隻供觀賞用,當作傳家之寶。

以前,犀牛角是藥鋪必備的展示實力的藥材之一。平日開張做生意,除了常用藥材,藥鋪也會備有一些珍貴藥材吸引貴客上門,以便展現實力。參、茸、燕、桂是基本的,一點不稀奇,珍珠、冬蟲夏草、番紅花也是必要的,而且還标榜道地藥材,也總要來點特别的,犀牛角、虎骨、虎鞭、羚羊角、熊膽、海狗鞭,這才夠看,就連大象皮,都名列珍貴藥材之中,當時逛起藥鋪來,有點像在逛動物博物館的感覺,如此也才有藥鋪的味道。

這些藥材,一般人其實少有用到的機會,也多半有代用藥材,可是很多達官貴人、富商巨賈為其瘋狂,認為這樣才真正有藥效,還專程收藏。甚至傳說,将犀牛角做成杯子,隻要水倒入杯中,讓它慢慢溶出成分,喝下杯中的水就有藥效了。不過我家沒有高貴的犀牛角杯,沒機會嘗試,也就不知道是否真有效。

在中國和世界各地華人聚居區,人們千百年來一直認為這類動物藥材存在着某種神奇特殊的藥效。

但因為珍稀動物受到濫捕濫殺,數量日益減少,九十年代後人們的環保意識逐漸加強,世界各地的動物保護團體紛紛将矛頭指向愛用這些動物類藥材的國家和地區。在國際輿論壓力下,千百年來老祖宗的用藥習慣,最終敵不過動物的哀嚎聲,為順應國際潮流,這類瀕臨絕種的動物也就逐步被列為禁用藥品,禁了犀牛角,也順勢将象皮、虎鞭、虎骨、熊膽等這類“高貴”藥材都禁了。

不過,這些動物類藥材當時可都是藥鋪必備的“火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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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這些都是中藥鋪必備的“火力”。但随着人們對動物保護意識的提高,一些藥材已經被禁用。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圖

記憶中的犀牛角,好像永遠都用不完

當年藥鋪裡的犀牛角分成“火犀 ”及“水犀 ”兩種。它們産地不同,外觀也不一樣。“火犀 ”顔色呈灰黑色,“水犀”相較之下,偏白一點 。非洲的黑犀牛和白犀牛的犀牛角稱為“火犀”; 印度及印尼的犀牛角則稱為“水犀”。分辨它們其實不難,兩者外觀差異頗大,價格也大不同,通常火犀的價格會比水犀貴上數倍。

以前,我家藥鋪裡有一支火犀牛角,短短的不算大,比起水犀牛角,隻能算是小号尺寸,長度大概十二厘米,呈灰黑色,底座圓圓的,拿起來沉甸甸的,感覺很有分量。犀牛角前端經過長時間使用,已被磨圓,不再尖銳,看得出歲月的痕迹。

記憶中,打從我知道什麼是犀牛角時,那支火犀牛角便存在了。當時藥商并未有研磨好的犀牛角粉成品,所以不管是有人半夜來敲門,或是平常備貨,藥鋪都是用那一支,每一次用細锉刀锉老半天,才能磨下一丁點的粉末,若是用缽來研磨成犀牛角水,更是看不出它經曆摧殘的痕迹,它似乎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當時,藥市中大部分見到的犀牛角以水犀牛角居多,也就是印度或印尼的犀牛角,火犀牛角數量少,大概是因為非洲比較遠的關系吧!不過相傳火犀牛角的藥效比水犀牛角好,數量又少,價格自然居高不下,也是難以尋找的上品。對于這支稀有的火犀牛角,我家藥鋪自然視為鎮店之寶,其間數度有人希望藥鋪割愛,長輩都回絕了。這支火犀牛角一直存放在藥櫃内,妥善保存着,為街坊鄰居半夜的不時之需,盡着應有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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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黑色的為火犀牛角,棕色的為水犀牛角。如今,犀牛角已經被禁用了。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圖

火犀牛角正式易主

直到有一次,藥鋪來了一位熟客,我從小就見他三不五時出現在藥鋪,偶爾還請藥鋪幫他打理一些“細藥”(一些比較昂貴的滋補藥材),他是位地方官的家屬,這次上門就指定要買這支鎮店之寶——火犀牛角。

他說他找了好久,也尋遍了附近的藥鋪,隻有我家有火犀牛角。雖然藥鋪這支犀牛角并非非賣品,不過也在藥鋪好多年了,一直充當街坊半夜的“救火隊”; 大人也知道這支火犀牛角萬一真賣出去,想要再找一支這等的上品,可就困難了。

一開始婉拒,不過這人不灰心,三天兩頭就到藥鋪來問那支火犀牛角還在不在,一來一回,經過好一段時間的折騰,最後還是讓他稱心了,這支跟了藥鋪幾十年,也服務了街坊幾十年的火犀牛角,正式易主。

印象深刻的是,那一支小小的犀牛角最後以十八萬元台币成交,這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算是藥鋪裡一筆不小的交易,比當時上好的韓國人參要貴上數十倍,不過還不夠買一棟房子,買輛汽車倒可以。

後來,藥鋪也曾再次擁有一支犀牛角,隻不過是水犀牛角,雖然一樣為街坊鄰居服務,不過在感覺上就不大一樣了,畢竟還是舊的有感情些。幾年後,藥鋪也因道路拓寬及家族因素搬到新址,新的犀牛角也一并跟到新藥鋪,又過了幾年,犀牛角及虎骨等都被禁用了。

現在醫療發達,少了這類“高貴”的藥材來服務鄉親,也不再有人半夜來敲藥鋪的門。 禁用這些藥材後,大家并未因此變得體弱多病,日子照常過,相反的,無形中積了不少的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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