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元夕
◎辛棄疾
東風夜放花千樹①,更吹落,星如雨②。寶馬雕車香滿路③。鳳箫聲動④,玉壺光轉⑤,一夜魚龍舞⑥。
蛾兒雪柳黃金縷⑦,笑語盈盈暗香去⑧。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⑨。
【注釋】
①花千樹:形容燈火之多如千樹花開。②星如雨:比喻滿天的焰火。一說指燈火之盛。③寶馬雕車:裝飾精美華麗的馬車。④鳳箫聲動:指音樂演奏。《神仙傳》卷四曾記載弄玉吹箫引鳳的故事,故稱箫為“鳳箫”。⑤玉壺:花燈的一種。一說為月亮。⑥魚龍舞:指玩魚燈、龍燈。⑦蛾兒、雪柳:都是古代婦女于元宵節插戴在頭上的用絹或紙制成的應時飾物。黃金縷:此處指以金為飾的雪柳,雪柳有絲縧垂下,故雲“黃金縷”。⑧盈盈:儀态美好。暗香:幽幽的香氣。暗香去,指美人離去。⑨闌珊:零落、稀疏。
【譯文】
東風起,黑夜中綻放出千樹銀花,還吹得星星似的燈火如雨點般灑落下來。華貴的馬車經過,整條路上都彌漫着香氣。悠揚的鳳箫聲響起,玉壺光芒流轉,魚形和龍形的彩燈徹夜都在舞動。
姑娘們插着蛾兒,戴着雪柳,佩着黃金縷,說說笑笑,嬌媚輕盈,醉人的幽香随之而去。我在衆人之中千百遍地尋找她,忽然回過頭,那個人卻正站在燈火零落的幽暗之處。
【賞析】
這是一首深有寄托的詞,詞作通過對元宵節絢麗多彩的熱鬧場面的極力渲染,反襯出一個自甘淡泊、不同流俗的女性形象,寄托着作者政治失意後,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孤高品格。
上片寫元宵之夜的盛況。燈火輝煌、歌舞騰歡,一片繁華熱鬧。花千樹、星如雨、玉壺轉、魚龍舞,燈火之繁多,如在目前。這樣熱鬧的夜晚,自然是遊人如織,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無不走出家門,湧上街頭,共慶佳節,真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下片重在描述一個具體的人。前兩句寫觀燈的女子,她們無不身着盛裝,頭戴金翠,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詞人苦苦追尋的人卻不在其中。
最後四句為全篇警句,在傾城狂歡之中,詞人等待着意中人的到來,卻久望不至,心中的怅然和失落可想而知。可是猛然間轉頭一望,卻發現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群笑語盈盈的女子不過是詞人意中人的陪襯,襯托“那人”的孤高淡泊。
梁啟超在《藝蘅館詞選》中評論說:“自憐幽獨,傷心人自有懷抱。”詞人在他閑居期間作下此詞,他以那個獨立于燈火闌珊處的女子自喻,寄托了他不甘流俗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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