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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學生被網課支配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1-27 16:21:40

“老了的年輕人”

作者 | 佳璇

編輯 | 語境

快60歲的時候,豔子上了人生第一堂付費網課,并且很快“沉迷”。上課之餘,每天還要花數個小時複習上課内容,以便完成視頻作業。

作業要統一發到班級微信群,老師會逐一點評,所以每次作業豔子都會竭盡全力做到最好。退休後,豔子經營着一家小店,但有時練到興起,半天都不去店裡,老顧客調侃她:“你這店不開啦?”

豔子的網課是糖豆的舞蹈課,後者是一個是專注于中老年鍛煉、健身的内容社區。豔子的老師迪迪來自三亞歌舞劇院,是從業十多年的專業舞者。

接受專業舞蹈老師指導,是豔子多年的夙願。以前,她主要在廣場上跳舞。最開始跟着别人跳,後來領着别人跳。疫情爆發後,線下的聚集活動不得不暫停。一塊跳舞的姐妹給豔子推薦了糖豆,豔子先上了幾節體驗課,體驗不錯,她很快就報名了付費精品班。節省是豔子從小耳濡目染的生活習慣,但花錢報舞蹈課時,她一下都沒猶豫。

“沉迷上課”的還有68歲的琴蹤,成為年卡班的學員後,她每天花3-5個小時學習跳舞,除了聽線上視頻課和直播課,她還會詳細地做課堂筆記。交視頻作業時,她會抽出大塊時間更加專注地練習。

中老年學生們對于上課和作業的積極性,超出平台和老師們的想象。一堂舞蹈課後,平台提交的作業量甚至高達幾千份。迪迪感動的同時又很苦惱:“太多了,真的快看瞎了。”

這些中老年學生們在這些作業裡投入的感情也讓老師們吃驚。有時,老師教了一支禅修風格的舞蹈,學生就要穿上精挑細選的服裝,找蓮花台雕塑或荷花池景點錄作業視頻。

和許多年輕學生不同,在這些大齡學生的眼中,作業不是一個普通的練習成果,而是她們引以為傲的“作品”。當她們老了、跳不動的那一天,她們需要把這些作品翻出來看、給子孫講、拿出來“炫耀”的。

重新融入社會

向外展示和獲得關注,也是老年人群體重要的精神需求之一。

豔子說,以前她交作業不好意思給别人看。而她身邊的舞友們,時常把作業視頻發到朋友圈裡,能收獲不少點贊和評價。後來,她也開始嘗試把視頻發到朋友圈和視頻号,有的朋友非常吃驚,評論她:“哎呦,您跳舞還那麼好呢,真沒看出來!”“您還跳舞?跳得還挺好!”每當看到這些誇獎和鼓勵,豔子都感到滿滿的幸福感。

這也是老師們加班加點、利用碎片時間、甚至熬夜批改作業的重要原因。對于中老年人來說,提交作業,是向外界傳達的積極展示;作業被批改,讓他們感受到自己被關注和期待。

中老年學生們還非常喜歡與老師線上連麥的環節。

琴蹤報名的班級是晚八點開始上直播課,而她們小分隊每次課下組織練習的時間,是上午9點半到下午3點左右。有一次,線上老師教了一支名為《佛說》的舞蹈,要穿着長長的水袖,同學們都特别喜歡。于是在那天結束練習後,大家都自發地留下來,等待晚上直播課與老師連線,向全國各地的同學現場展示她們的學習成果,效果特别好。

“對年輕人來說,他們能夠獲得關注的渠道和方式很多,但是長輩們很缺乏這些。對于他們非常寶貴的精神出口,我們需要去保護。”迪迪說。

覆蓋超過2億中老年用戶之後,糖豆為他們提供了這樣的精神出口。每月有超過7000萬用戶在線學習、分享鍛煉内容,尤其是簡單易學的廣場舞。很多人在入門并感受到鍛煉的樂趣之後,便想參加進階的課程。于是,從2020年3月,糖豆開始推出付費精品課程,以滿足不同階段學員的需求。

豔子對舞蹈的熱愛并非一時興起。從小學到中學,豔子的大部分業餘生活都是跟着學校訓練隊學習民族舞蹈,畢業後,她又在文化館跳了兩年,憑着一股稚嫩的闖勁兒,參加了各種專業院校和舞蹈團體的考試,卻都失敗了。

為了生計,豔子從舞台上退了下來,按部就班地接受了談不上喜歡的工作,經營着一點小生意。生下女兒後,她更是在沒有舞蹈的日子裡,度過了二十多年柴米油鹽的歲月。退休後,她守着自己的小店,加入了廣場舞隊伍。

雖然無緣舞蹈人生,但這個愛好給豔子帶來無可替代的精神滿足和充實。她說,如果沒有愛好,那麼退休的體驗會很糟糕。離開了習慣的工作、日常社交,把自己放回到家庭一方小空間裡,會讓人感覺“沒用了”“空落落”的。因為舞蹈和舞友,才讓她感受到了充實感、價值感和社會參與感。

當代學生被網課支配(網課的中老年人們)1

豔子和她的舞友們

開始在糖豆上課後,豔子在班級微信群中認識了很多朋友,她發現,原來自己并不是一個人,很多人跟她有着相似的境遇,年少時懷着對舞蹈和藝術的熱切憧憬,但因為種種現實原因,不得不将夢想深埋心底,走上大部分人選擇的道路,在職員、妻子、母親的角色輪轉中恪盡職守地度過幾十年。

除了日常的課程群,學員們還會組織同城舞友、舞蹈小分隊等更緊密的小群。老師和學生,學生和學生之間互相信任的關系,在學習過程中慢慢建立起來。

很多學員最開始并不知道怎麼聽課,不會下載App、找不到老師的課程、不會進入直播間、也不會看回放。在課程群中,班主任負責回答學員們的問題。而除了班主任之外,更多時候是同學們之間主動地解答和幫助。她們喜歡在裡面聊舞蹈技巧、發布舞蹈作品,還會組織班委會、擔任宣傳班長、組織班長、文藝班長等多種角色,甚至還會為老師在各地組織地區後援團、操辦線下活動。

互聯網給了這些中老年人“再活一次”的機會,以往專注于線下教學的舞蹈老師們也找到了另一種可能。

成為糖豆的民族舞老師之前,芳芳在北京舞蹈學院教專業的大學生和進修班,“探索舞蹈教學的邊界”是芳芳接受邀請的重要原因。

這也是糖豆的探索方向,移動互聯網的發展為這種探索提供了重要的工具。糖豆的線上課程大多是1000人的大班,為了方便管理,糖豆的運營人員通過企業微信管理班級群,老年人使用微信就可以直接交作業,不需要改變原本的使用習慣。不會用線上支付的學員還可以直接加老師的微信,轉賬支付學費。

和中老年學生們接觸下來,芳芳發現,這批學生具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她們一旦對某樣東西産生了興趣,專注度和持久度都比年輕人高很多,也會願意投入更多的時間。比如,她們可能對于大多數互聯網工具完全不熟悉,但是對自己常用的App和平台,會非常了解和專注。

她們總能及時發現社群裡的新消息,并迅速在群裡擴散。課程要開始了,學生們就會跑到群裡說:“老師的教室開門啦,快去啊!”

除了大班群,她們的地區群、同城群、小分隊群也非常有凝聚力。某個地區群發現另一地區群的舞蹈服裝特别漂亮,她們也會受到激勵,立刻開始付出時間和行動,準備整齊的服裝,加倍練習,把作品視頻發到各種群裡分享和展示。有一些經常分享的學員還會收獲一波自己的粉絲,成為中老年群體裡的舞蹈達人。

她們的社交圈子也在不斷擴大,琴蹤有時會在朋友圈分享老師課程直播間的鍊接,她的一些線下舞友也都經常加入進來。最近,她的一位老朋友剛剛退休,立刻就來問她:“你報的什麼課?哪個老師的課?馬上告訴我!”

退休是老年人經曆社交關系斷裂的一個“坎”,離開單位這個線下場所,很多人的社會嵌入度驟然下降。與社會脫嵌,意味着衰老的加速。參加舞蹈網課給這些老年人提供了重新嵌入社會的契機,她們在舞蹈群裡認識了新的朋友。漸漸地,這些學員們的社交圈多了很多舞蹈愛好者。她們日常聊舞、練舞,追求藝術與審美享受,不再是單調的家長裡短和柴米油鹽。

老年人需要什麼?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已達2.64億,占總人口的18.70%,人口老齡化程度進一步加深。

與此同時,互聯網的發展加速了日常生活的數字化。不習慣使用互聯網産品的老年人遭遇了諸多不便。如何應對老齡化,讓科技的發展适配老年人需求,已經成為一個社會議題。

在不少人眼裡,中老年人就是互聯網“弱勢群體”:排斥數字産品,學不會使用互聯網,價值觀守舊,隻關心家庭和後代。

刻闆印象的存在,讓外界很容易忽略老年人群體真正的狀态和需求。老年人是一個龐大的群體,有些人因為身體原因,無法熟練使用電子設備,有些人則是因為心理的抵觸和畏懼而遠離數字生活,還有一部分人,渴望融入社會、渴望認識更多同好,隻是缺乏一個契機。不同類型的老年人,對外部支持的需求也不盡相同,有人需要全方位的養護措施,有人隻需要一個可以挖掘潛力、展現自我的平台。

無法識别老年人的具體需求,讓刻闆印象長期存在,也讓年輕人更加抗拒與畏懼變老。

陰差陽錯成為中老年人的老師後,迪迪和芳芳都在努力探索,老年人到底需要什麼,就像是一場修行。

來到糖豆之前,迪迪從不關注廣場舞。有時她覺得廣場舞有點吵,她去公園長跑,也會躲着廣場舞阿姨們跑。那時,她并不理解為什麼廣場舞、網絡短視頻舞蹈有如此大的群衆性覆蓋和需求,在專業舞者的圈子裡,這些是不專業、甚至可能錯誤的内容。

疫情期間,迪迪的母親在家刷抖音,突然對迪迪說:“寶貝,反正你這兩天沒事,你在家,教我跳舞呗!”迪迪看了一眼,母親手機裡播放着《火紅的薩日朗》的舞蹈短視頻。她心裡的潛台詞是:幹嘛學這個,多不專業,我教你一個别的多好。

在母親的堅持下,迪迪還是滿足了母親的願望。她隻花了一點時間,教了一小段,卻第一次見到母親那麼高興。直到現在,她還對那個場面記憶猶新:母親蹦着高地覺得自己也能跳下來一段舞,就像個小朋友一樣。

迪迪心裡五味雜陳。她4歲開始學舞,童年時期,父母風雨無阻地接送她上舞蹈課,把她培養成為了一名專業舞者。可唯有在那個瞬間,她才意識到,母親的生活不隻是做飯、打麻将、看孩子、和同齡人唠家常。母親也愛跳舞,也渴望文藝和精神層面的汲養。

面對這些吸引中老年用戶的線上内容,迪迪有了新的理解。她變得更加開放和包容,認為每個想要表達自己的人都應該得到尊重。在糖豆的舞蹈課上,如迪迪一般的授課老師們,選擇用專業的藝術、審美與文化、積極的價值觀去引導這些學員。

一方面,互聯網教學需要考慮到中老年群體的局限性,比如身體狀況、反應速度、學習能力等差距。

要放慢教學節奏,适應學員的消化速度;重點糾正錯誤習慣,關照學員的身體健康。還要提供不同層級的教學内容,滿足她們的成長需求;另外,讓課程内容多樣化,豐富學員的學習體驗,幫助她們獲得多維度的成就感。

芳芳會在藏舞教學中補充藏舞的文化知識,介紹曆史背景,推薦相關電影等等,留下寫觀後感的文字作業。

“她不光教你舞蹈,還是一個特别好的文化傳播者。”琴蹤興奮地說,“有些電影我以前隻是聽過,上班太忙沒有時間去看,這回我專門找出來看,看得熱血沸騰。我感受到老師用心良苦,不僅讓我們學舞蹈動作,還要提升我們的思想情懷,真正把握舞蹈的感覺和精髓。”

當代學生被網課支配(網課的中老年人們)2

芳芳老師的原創舞蹈

一個意外收獲是,在微信群的觀後感作業裡,琴蹤還發現了不少隐藏的“才女”。有些舞蹈基礎較弱的同學,文字功底卻很強,提交的作業讓她贊歎不已。她意識到,原來小夥伴們有各種各樣的特長,隻是過去沒有被有效發掘出來。多元的展示方式,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學員的活躍度。

另一方面,互聯網教學要共情中老年群體長期以來的缺失感與無力感,通過線上内容實現療愈和引領的作用。

在教學中要多認可、多鼓勵、多包容,幫助他們接納和欣賞自己;還要利用線上工具擴展社交網絡,舉辦線下活動促進深度交流,幫老年人找到圈子。

有時,這種跟外界的連接,甚至會幫助中老年人擺脫一些痛苦。

迪迪的一位學員因患有抑郁症,三年不出門、不與人溝通,通過在平台學習跳舞,慢慢開始和同學們交流,最後甚至報名了線下課。見到迪迪的那一刻,抱着她痛哭。還有學員患有面癱,總是因為表情不夠好而拒絕展示自己,最後在老師的鼓勵下,她開始積極在群裡秀舞蹈視頻,還會豁達地跟别人解釋說:“我不是不笑,我面癱,已經在笑了!”

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中老年人,在線上成為同學,進而轉變成線下的朋友,組織自己的舞隊,定期排練作品。有時,她們還會到對方的城市去,開着車全國遊一圈,遇到好看的景點用舞蹈“打卡”。

歲月在她們身上留下了痕迹,這樣的痕迹卻并不是衰老。

芳芳平時都喊這些學員們“姐姐”,一次,她突然說出了大學課堂裡常用的口頭禅:“姑娘們,來,來!”芳芳驚訝地發現“姐姐們”嗨了起來,在屏幕上開始瘋狂刷屏——姑娘們!姑娘們!

“教她們跳舞一年了,我覺得很神奇。從遠處看,她們的身影和我越來越像。發型、着裝、體态、舞姿……她們變得越來越年輕、越來越美、越來越自信,那是我最有成就感的時候。”芳芳說。

當初接受糖豆邀請,成為舞蹈網課老師時,芳芳想探索“互聯網 舞蹈”的邊界。一年過去了,芳芳覺得,互聯網沒有邊界,“就像大海一樣”。通過線上授課,幾萬人可以同時學習,專業知識更容易地從老師流向學生。

而學生之間,哪怕相隔千裡,也能借着共同的愛好照亮彼此的人生。那些年輕時未竟的夢想,在暮年得到了另一種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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