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賺錢的人都很努力。
文/鄭亞文
編輯/範婷婷
潛龍的微信裡,常年有十幾萬條未讀消息。他們這幫直播機構老闆,偶爾用這個數字來調侃自己有多忙:“你現在有多少條未讀?”
“12萬多。”
“哦,那我比你少一點,11萬多。”
消息是永遠讀不完的,不是故意攢“紅點”,而是手上的事情太多。一邊見縫插針地回複,另一邊,未讀消息還在不斷往上漲,忙碌成功地治好了他的“紅點強迫症”。
外界隻看到主播的生活是晝夜颠倒的,卻不知道主播的老闆比他們更缺覺。2016年,淘寶直播成立後,潛龍進入直播行業,從此便過上了“日理萬機”的生活。他的工作簡單概括下來,是将素人培養成主播,并讓主播的直播數據變得更漂亮。
潛龍成功培養過100多個主播,其中不乏一場直播成交幾百、上千萬元的大主播。這背後的功臣,是他搭建的一套成熟的直播系統。
月入十萬的大學生活見到潛龍時,他已經連續28小時沒睡過覺,并且在可預見的十多個小時之内,他都不能合眼。頂着兩團沉重的黑眼圈,一旦話題停頓,上下眼皮就不自覺地“打架”。但若是聊起一個新話題,他能立馬坐直,肢體動作配合着興奮的語氣。
這是他工作時的一貫狀态,睡眠在他這裡隻能算“休整”。他的主播經常流動性地在各地直播,加上天南海北的供應鍊事務、行業會議等,30多個小時不睡覺是常事。
有人說他大可不必如此,他也早給自己定下了退休的目标,但人在江湖,“一旦你轉起來,就停不下了”。
潛龍其實不缺錢,他生長在廣東湛江,父親在房地産行業經營多年,為家族打下了堅實的物質基礎。2006年,他上大學時的生活費是每月1000元。但他發現,每次領生活費時,到手都隻有800元,有時候是700元。
他向父親抱怨:“您不能老扣我的錢,我還要拍拖呢。”父親說:“我20歲就開始養家了,你這麼大了還跟我要錢。”那之後,他鉚足了勁賺錢,上學和創業都沒向家裡伸過手。
第一桶金是倒賣電子産品。一個賣羅技、微軟鼠标的商家倒閉了,留下一大批鼠标。潛龍東拼西湊借了一萬多元,把這批貨盤下來,轉手挂到太平洋電腦網,每個産品賺幾十元到一百元不等。一周多時間,淨賺了幾萬元。
漸漸地,潛龍開始想方設法進耳機、剃須刀、音箱等高價産品,因為從小見得多,他拿的産品也都是高端貨。大二時,他就靠這種方式,月入十萬元。
大學畢業時,潛龍早就攢夠了創業基金。他開了家淘寶店,請來大牌服裝品牌的設計,成立新品牌,又投資了一家服裝廠。他早就想好了,“賣服裝,要掌控好源頭供應鍊和設計端,‘前店後廠’模式抓穩了,就不愁銷量”。
潛龍預料得沒有錯,那幾年,正是淘寶高速發展時期,商家不缺流量,缺的是“好貨”。有供應鍊優勢,潛龍能将價格壓得很低。沒兩年,他的店鋪就日銷10多萬元。據他回憶,當時,頭部淘品牌“茵曼”的日銷在30萬—50萬元之間。他趁熱打鐵,又開了家天貓店。
2014年,店鋪發展最高峰的時候,潛龍卻賣掉了公司,帶着妻子環遊世界。身邊朋友都驚呆了,這時才想起潛龍曾經開過的一個玩笑:“30歲一定要退休。”賣掉公司時,他剛好30歲。
滿世界玩了兩年,夫妻二人才回到家。很快潛龍發覺不對勁,“自己是停不下來的,忍不了無所事事的生活”。
他甚至給一家互聯網大廠投去了簡曆,他在面試時說:“一周之内,我能給你組建一個電商部,如果已經有了電商部,我有信心比現在的老大做得更好。”對方看潛龍好大的口氣,又見他開着100多萬元的車來面試,以為他隻是想體驗生活。
大廠沒給潛龍這個機會,于是潛龍遇上了直播。
華南TOP1直播機構
淘女郎活躍在大衆視線裡的那幾年,圈内有“北餘潇潇,南金甜甜”的說法,二人是因“最賺錢”而頗具名氣的兩位淘女郎。在廣州創業時,金甜甜給潛龍當過幾年模特,又在2016年成了淘寶直播的第一批主播。
金甜甜缺一個為她策劃直播的團隊,便找來了潛龍。
直播不是拍照,人長得好看,不代表就能帶貨——起初的直播成效甚微,讓潛龍明白了這個道理。他開始讓金甜甜轉戰美妝,又找來專業的場控,一場一場地改進直播内容和話術,終于在半年後,金甜甜的直播,每天光是坑位費就能收十幾萬元。
小試牛刀之後,潛龍與合夥人成立了直播機構,開始簽約素人主播和有經驗的主播。到2017年,他的直播基地,已經有120多位主播同時在線直播。
鏡頭劃過,隻有三面牆的直播間排排列,主播的賣貨聲音此起彼伏。不少拔尖的主播,場均銷售額都在50萬—60萬元,所有主播加起來,每天最多能賣10萬單。
“當時,至少有300家檔口,同時為我們供貨。”環遊世界之後,潛龍重新過上了黑白颠倒的生活,“住在公司對面的公寓,每天早上6點睡覺,下午1點起床就去公司忙活”。
高強度的工作也給他帶來了不少回報。直播行業才剛剛興起一年多,潛龍就在直播圈聲名鵲起。他的公司,成了華南地區最大的直播機構。
但漸漸地,潛龍觸到了他的天花闆。
在廣州,他賣的主要是極緻性價比女裝,價格大多是幾十、上百元一件的尾貨,或者大牌的過季服裝。銷售額雖然可觀,“但我們擴張到150個主播的時候,發現銷售額反而降了,因為在淘寶直播裡刷過來,好多都是我們自己的主播”。
正在質疑發展戰略時,潛龍接到了淘寶直播小二的邀請。對方建議他帶幾個主播,去深圳的供應鍊試試看。
這一試,就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同樣的衣服,廣州的主播隻賣100多元,深圳的卻因為質量更好,且主播的發揮不同,在直播間賣到300—500元。”這讓潛龍感到震驚,他見識到了什麼叫“高客單”,“一場直播隻賣了幾百單,成交額卻達上百萬”。
他懊惱于自己的“閉門造車”,趕緊派了4個粉絲最多的主播,到深圳的一家工廠直播了一周。
起初幾天,這4個主播仿佛遭遇了“滑鐵盧”。以往她們在廣州賣“性價比”服裝,一場能賣50萬元,到了深圳,賣單件500元、1000多元的衣服,隻能成交10萬元。
連續遭遇了幾天低迷後,潛龍準備卷鋪蓋回廣州,他失落地想:“高端市場有他們的玩家,我恐怕融入不進來。”
臨走前的最後一場直播,這家工廠的老闆親自上陣,和潛龍的主播搭檔直播,一下子賣了70萬元。潛龍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他把自家衣服的做工、面料、适穿場合,為什麼比别的衣服貴,講得淋漓盡緻,特别有說服力”。
幾年前,這樣直播的人不多。淩晨下播後,潛龍直奔廠長辦公室,卻聽說他窩在倉庫和工人一起打包發貨,“我們以前直播完了要好幾天才能發貨,但這個廠長要求當晚就發出去”。
天蒙蒙亮時,兩人躺在堆成山的包裹上,交流彼此的直播經驗。潛龍的大名,廠長早有耳聞,他自己的直播間背景裝修,還是從潛龍的直播間照搬過來的,他沒想到會見到潛龍本人,藏了滿肚子的話逐一傾倒出來。
廠長有豐富的場控能力和直播的經驗,能将貨賣出去,但缺少主播為他帶流量。而潛龍有足夠多的主播,自然有流量。
兩人一拍即合,幾個月後,潛龍離開原來的公司,隻帶了兩個主播到深圳,和廠長成立了新的直播機構。
做主播,能吃苦最重要這麼多年,潛龍簽約的主播,大部分是素人。主播成為高收入群體,不少人擠破頭皮都想進圈子,“但這個圈子,不是那麼好進的”。
2020年1月,潛龍和廠長開了場發布會,宣布他們的直播機構“甜星”成立。一周内,幾百個主播找到潛龍,希望能跟他們簽約。
面試的素人裡,大部分都是服裝檔口老闆娘、剛畢業的大學生。潛龍篩選了50名主播,要求是要口才好,能吃苦,有親和力。
“别人一說起主播就用漂亮來形容,但其實能吃苦更重要。明星很漂亮,主持人口才好,但他們大部分都做不好主播。在淘寶做直播是一個漫長的積累過程,需要将心穩下來,不僅是用漂亮吸引新客戶,還需要用專業維護老客戶。”
從經驗來看,潛龍總結:“空姐、檔口老闆娘是從事服務業的,做主播的成功率比較高。相對來說,大學生、模特、明星的成功率低一點。”
而簽下來的主播裡,也不一定全都能成功。在潛龍的機構裡,30%的主播在幾個月之後,日成交額能達到十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上百萬元。剩下70%的主播,日成交額隻能維持在2萬—4萬之間。
“這也是行業整體現狀,比二八定律相對好一點點。”潛龍說:“就算是底層主播,月收入也有好幾萬,所以有些主播甘願停在這裡。”
第一批主播簽下來之後,還沒開播,就遇上了新冠疫情。2020年1月底,潛龍對疫情還沒有太多了解,每天第一個到公司,陪着主播直播。
後來,公司不能直播了,他心裡慌張,“隻知道自己必須要播,我這公司剛成立呢!”後來,他找到一家酒店,包下酒店的一層樓。所有人不進不出,住在酒店裡直播。
播了幾天,潛龍才知道,他們樓上一層,被用作新冠患者的隔離層了,“吓得我連夜換酒店”。
疫情那幾個月,潛龍的幾十個直播間,集中性地爆發了。那段時間,在淘寶直播裡刷一刷,見到的很多都是潛龍的主播,“大部分主播都停播了,但我們還在播,在流量上非常占優勢”。
他的素人主播,也在這段時間内迅速成長,“新主播,差一點的每天也成交了10多萬元,一天百萬級的主播有十幾個”。當時,不少品牌賣不出去貨,用極低的價格與潛龍合作。還有個化妝品品牌,在潛龍的直播間守了兩個多月。
疫情過去後,主播們的銷售額回歸正常水平,但靠這幾個月,大部分主播都做好了原始積累。
另類“性價比”
成立“甜星”之後,潛龍放棄了在廣州時堅持的“極緻性價比”定位,轉而切入高端市場,“隻要是高客單的産品,都是我們播的範圍”。
這是一個藍海市場,“2020年前後,在深圳,隻有我們的主播在賣高客單”。潛龍回憶,“1000元以上的包包、鞋子、化妝品、衣服,賣得非常好,逐漸就有很多品牌主動找過來合作”。
他認為,主播賣高端産品,理應是賣得好的。因為她們自身就是高端産品的使用者,銷售起來會更有心得。
去年,潛龍簽約了一個女主播,在直播間專賣高客單化妝品。一套2000多元的護膚品,她能在幾分鐘内賣出幾千件,“以前,我不認為在淘寶直播,能賣這麼高的客單,但這兩年我的思路改變,發現處處都有市場”。
而高客單産品并不代表沒有性價比。潛龍會找到高端品牌談合作,3000多元的護膚品,最後能談到2000多元,“5折拿下也是常事”。1000多元的鞋子,在他的直播間隻賣300多元。
潛龍的主播常年都在出差,除了與品牌合作,他還找到了不少産業帶。例如浙江嘉興的濮院羊毛衫,一到6月份的旺季,他就帶着所有主播,住在濮院的酒店,開始播羊毛服裝,“專櫃賣上萬元的羊絨大衣,我們在源頭産業帶,隻賣1000多元”。
這種“高客單”,潛龍也将它歸類為“性價比”。
帶着主播,潛龍就像統領一支軍隊,淘寶直播則是戰場。他的機構,也是淘寶直播機構中的TOP級别。為了在高層自由呼吸,他得拼命不讓自己掉下來。他早已習慣日夜颠倒的生活,早上閉眼,下午醒來。
所以,潛龍最喜歡坐早上7點的飛機,晚上的工作結束後直接上機睡覺,落地後繼續工作,“科比以前每天見到淩晨4點的洛杉矶,我們是每天見到淩晨6點的深圳”。
不過,在他的計劃裡,高強度的工作也不會持續太多年,“上一次,我規劃30歲退休,沒有實現,這次決定,40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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