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歌曲在中國歌壇一路高歌猛進,已成為中國音樂界的一種現象。許多内地音樂界的朋友談及蒙古族歌曲的創作,無不贊賞有加。從上世紀50年代到今天,蒙古族文化的表達,一直以音樂形象為主,從早期的《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美麗的草原我的家》《敖包相會》等,到《陪你一起看草原》《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天邊》等,都讓國人驚豔不已,也讓其他民族通過歌曲搭建的橋梁,走進草原,走進蒙古民族的内心世界。然而,蒙古族音樂主要還是以蒙古族語言為主,許多優秀的蒙古族歌曲,因為語言上的屏障,無法走出草原,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歌曲譯配是個難題
古往今來,歌曲的譯配一直是困擾人類交往的難題。如《敕勒歌》,據載這首歌是北朝(鐵勒)時期一位名叫斛律金的歌手所唱,但譯者是誰,無從考證。根據漢譯歌詞推斷,這恐怕是人類最早記錄下來的長調歌曲,歌詞極為蒼涼、古樸,我猜想它的曲調一定十分悠遠、開闊,聽起來蕩氣回腸。“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那從容不迫的叙述,萬千景象的描摹,竟在這寥寥數語之間,飛翔在山川草原之上,給人以雄渾壯美的藝術享受。這也許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座聯結不同民族的音樂之橋,中原的先民就是從這座小橋,跨越文化的溝壑,步入另一種馬背之上的闊大胸襟。遺憾的是,它隻是完成了語言上的翻譯,沒有進入到“譯配”的層面。它怎麼唱?是什麼曲調?史官僅記錄下文字,而那蒼涼優美的樂音卻永遠的失落在青色草原之上……
翻譯是一樁又苦又難之事。不僅譯意要精準,意境要出色,還要保留和尊重原創者的風格,更要表達一種獨特的文化背景。而譯配更是難上加難,因為有音樂旋律、氣息、吐詞上的掣肘。民族風格要鮮明,而且要好唱、上口、不倒字,聽起來像用漢語原創的一樣。内蒙古大地,可以把蒙古語譯為漢語的人比比皆是,但譯歌詞的人寥若晨星,究其原因,一是需要對兩種文化兼通;二是音樂上要有深厚的修養。二者兼備,才能譯配出一首好歌詞來。依我之見,《蒼天般的阿拉善》和《月光下》就屬于上乘之作。而《鴻嘎魯》,則是失敗的作品。《鴻嘎魯》本是烏拉特民歌,很經典,但是漢語把它譯成《鴻雁》,則出現了大的錯誤。蒙古語中“嘎魯”是雁的專指,有20餘種,“阿拉格嘎魯”“哈日嘎魯”“博日嘎魯”等。而“鴻嘎魯”專指天鵝。把天鵝譯為大雁,在蒙古族百姓内心深處是不認可的。
搭好譯配的彩虹之橋
蒙古民族的語言有其重要的特點,那就是多意性和韻律的和諧。一個語句,用蒙古族語言思維來表達妙趣橫生,比興之處能讓你感受到形象的魅力;而用漢語直譯後,趣味就不那麼明顯。很多蒙古語詩詞或歌詞,一味“忠實地”生譯為漢語,會令人感到蒼白無味。所以,怎樣才能搭架好這座彩虹之橋,讓人能準确地從橋上瞥見馬背民族“妙趣橫生”的至美境界值得思考。
上世界40年代末,兩位青年音樂家安波和許直來到内蒙古草原,他們與内蒙古青年學子霍爾查一起搜集民歌,并譯配、編撰出版的《東蒙民歌選》,也成為那個時代的音樂之橋,讓全國人民了解了蒙古民族,了解了草原。那部歌曲專輯中,收錄和譯配了許多蒙古族民歌,如《嘎達梅林》《牧歌》《努恩吉雅》……讓人驚歎不已!
其中影響最大的是《嘎達梅林》和《牧歌》。《嘎達梅林》經著名的音樂家辛滬光創作,成為中國曆史上第一部交響詩(1956年)。辛滬光23歲那年,帶着這部偉大的交響樂嫁給了同學、蒙古族青年包玉山,來到内蒙古草原。這部交響詩後被波蘭、捷克交響樂團演奏,風靡世界樂壇。而《牧歌》的故事更為奇特。這原本是發生在呼倫貝爾新巴爾虎右旗的一個悲慘故事:一位牧民被強征兵去滿洲裡服役,臨行前,與本蘇木的一個姑娘定了親,并送上一枚金戒指。3年後他回鄉完婚,得知未婚妻剛死于一場春天的荒火,在蒙古包的殘骸中,他找到那隻金指環,心上人卻永遠消逝了。巨大的悲痛讓他難以釋懷,随口唱出一首歌曲《烏和爾圖·輝騰》,以兩汪湖泊而命名的民歌。他返回滿洲裡後,不停地吟唱,被一位來自赤峰的戰友學會了曲調。二戰結束後,這位赤峰戰友回鄉,40年代末,安波、許直赴東蒙采風,他哼了這首歌,但是詞已經記不清楚。許直重新填詞,就變成這首人們耳熟能詳的《牧歌》。《烏和爾圖·輝騰》是長調歌曲,但在《牧歌》中,卻演化成短調。後來,又經翟希賢之手,變成無伴奏混聲合唱,摘得金獎無數;再後來,又有人将它改編成小提琴獨奏曲,風靡全球……一個遙遠的、千山萬水阻斷的遊牧民族,無數個用淚水和鮮血鑄就的歌曲,遇見了七彩的音樂之橋後竟讓全中國,乃至全世界感動!這樣的彩虹之橋,難道不值得我們用畢生精力去搭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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