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安到拉薩的火車上,一路的搖搖晃晃,确是一個漫長的旅途。抵達蘭州站時不少遊客都下車走動觀望,大概是車廂裡太悶了。五月份的西北,五點多的傍晚,太陽絲毫沒有要落下的意思,盡可能的多撒點餘晖暖着略顯荒涼的土地。對蘭州的印象都來自于民謠,聽着都費煙的民謠。宋胖子在《董小姐》中唱到“陌生的人,請給我一支蘭州”。陌生的人啊,能給我支火就不錯啦。低苦艾樂隊在《蘭州 蘭州》最後一句裡用方言唱到“嘿,蘭州到喽”。對我們這種過客倒是沒什麼代入感,該是撥動了不少遊子歸鄉的心弦,破碎了多少異鄉人的挂念。下次若是我目的地在這座淌不完黃河水向東流的蘭州,若不把蘭州喝醉,也定當點一支蘭州。火車繼續前行着,西北的落日是那樣的緩慢,仿佛一直跟着我們走,如同那牛羊一般,慵懶的吃着稍顯貧瘠的草。車窗外的視野異常開闊,落日緩慢,牛羊緩慢,火車也緩慢,滴答的時間,前行的距離,漫不經心的思緒。卻又似定格的畫面,走遠,定格,又走遠~
二
夜間不見車窗外的燈火,也無望天上的繁星。同車廂的大爺大媽早已上鋪休息,保證充足的睡眠,準備在美夢中度過這世界屋脊。說來也是能折騰,一群香港廣東的大爺大媽,本該穿着沙灘褲帶着墨鏡在三亞的海灘上曬曬太陽吹吹海風。竟一個個精神抖擻的躍躍欲試雪域高原的“暖陽柔風”。我倒不太擔心他們的身體狀況,畢竟心裡狀況已到達最佳,懷着那份對“布達拉宮”的期許。紮西德勒!但願不要在醫院的病床上左右都睡着自己同行的夥伴,還不忘寒暄兩句,你怎麼也在這?我本不應在這?幸好我還能在這。在這有生之年,在這!和我換床鋪的那個小夥子很是幹練,穿着短袖,背着大包,操着廣東普通話,一個人,從起點站要去往終點站。人這一生,大抵就是一輛由起點開往終點的火車。一輩子當中,肯定有過從某個站上車之後,便不曾在這個站下車;同樣的,也會有過在某個站下車後,再也沒從那上過車。既然每個車站都有可能是終點站,心底應該少掉許多牽挂,反正時間到了,都得上車離開,要不就下車走人。
三
途徑那曲時,大家都下車感受了下,海拔四千多米的風吹得瑟瑟發抖,都還不忘拍照留念。火車繼續前行着,緩緩地,緩緩的多起了人煙,多起了房屋,緩緩的駛進了拉薩站,這趟行程的終點站。反而在搖晃了三十多個小時後略顯平淡,連公交車都是搖搖晃晃。遠遠可見依山而建的布達拉宮稍見孤單,除此之外,沒有與之附和的建築物,因為它是拉薩城區最高的建築物。一眼可望全拉薩,一眼可見的布達拉宮,如此聖城已在眼前,内心卻愈發平靜。公交車上擠滿了背着背包拖着旅行箱的遊客,戴着口罩也遮擋不了高原紅的孩童,手持轉經輪頭戴紅繩的老者。他們早已見怪不怪我們這些匆忙的旅客,我們卻好奇的打量着他們。公交停了站,站在靠前的我準備從前門下車,想着車廂人多也方便些,不料擋在我前面帶着孩子的大姐轉過頭來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藏語,我無法忘卻她那滿臉斥責的表情,竟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成了那個背負着“不文明”标簽的外來遊客了啊。
四
拉薩是個不折不扣的日光城,當地的标配是帽子和口罩,外地遊客還多了一副墨鏡。缺乏這三件套出門是需要勇氣的。大昭寺前布滿陽光,朝拜的人沿着轉經道一圈又一圈,不乏帶着倆孩子的媽媽用繩子拴着孩子的腰牽引着,隻有一條腿的青年,他們一步三拜,額頭緊貼着地面的青石上,一圈又一圈。這樣的場景隻在電影《岡仁波齊》中見過,岡仁波齊藏族心中的神山。除了少數跪拜的大多是年紀稍長的老者,他們手持佛珠或轉經輪,口中念念有詞,在大昭寺布滿陽光的轉經道一圈又一圈。拉薩的街道在人們緩慢的行駛下顯得不那麼擁擠,北京中路兩旁以白色為基調的藏式樓房也顯得愈發端莊。拉薩人喜歡和甜茶,大街小巷随處可見各種茶館,大的茶館熱鬧的座無虛席,尋得一小巷内的茶館,叫了一壺甜茶。喝起來就像是内地的奶茶一般,可能他們隻是喜歡喝茶時聊着家常的那種感覺吧。這座為了迎娶唐朝公主而建的布達拉宮氣勢非凡,依山而建,大氣雄偉。廣場上時有白鴿飛起,迎着風掠過五星紅旗,旗下站崗的軍人英姿挺拔,和布宮一樣雄偉。
五
兩天後在東措又見了那位操着廣東口音的小夥,他依舊穿着短袖,背着包,五月的拉薩是有着陽光也要穿厚外套的季節,而他依舊穿着短袖,卻也絲毫不見得他冷,他的内心是炙熱的,炙熱的覺得這裡不太好玩,準備離開了,初見他的終點站是這裡,再見他的起點站又是這裡,就此别過,紮西德勒。此時不知道那節車廂裡的大爺大媽們如何了,是挂着佛珠手持轉經輪一圈又一圈的轉着,還是在醫院的病床上相互寒暄,又或是一樣準備離開了。西藏大學不對外人開放,略有遺憾,旁邊一位說自己是文學院的學生說着兩句藏語保安就讓進去了,留下我們不知趣的悄然離去了。體育學院倒沒有那麼拘束,三千多米的高原,拉薩小夥打起籃球來絲毫沒有不适,而我們走路窦京亮慢些,那種有些許缺氧的感覺會讓後腦殼沉重,色拉寺定時舉行的辯經吸引着不少遊客,在那見了幾位外國遊客,也是上了年紀的,卻也依舊精神。辯經有百人之多,一對一的坐着站着,站着的手舞足蹈像是提問着,坐着的對答如流,雖然一句都聽不懂,但他們激烈“争吵”的樣子既好笑又嚴肅,好笑着我們的好笑,嚴肅着他們的嚴肅。寺裡的宮殿房屋紅黃白三色相間的,與藍天,白雲,裸露的山體交相輝映着,我們随手撥動的轉經筒被藏族大叔指正不能逆時針轉動,又無知了一把,便改正後去轉動了幾下,卻僅僅是轉動了。
六
去往納木錯的路上,在念青唐古拉山偶遇兩位來自定遠的老鄉,他們的摩托車上貼着定遠至拉薩的字樣,紅色的很是醒目,幾千公裡的路途騎行了十五天,真的是唐古拉山崎岖路上從不缺勇敢,我們相互合影後便離去了,紮西德勒,兩位像風一樣的男子。路上一直聽着一位皮膚黝黑的女子說着他最近在西藏的曆程,這是她第二次來納木錯了,當然西藏大部分地方她都去了,她的膚色已經融入了這裡。念青唐古拉山終年積雪,常年不化。過去就是藏北湖區,在海拔四千多米的納木錯我們并沒有買氧氣瓶,雖然也有稍微不适,湖水很冷,還有沒化完的積雪,遠處的湖面和雪山連成一片,碧藍和雪白,純淨的心無雜念。如同一塊寶鏡鑲嵌在這藏北草原上。返程途中,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那根拉山口稍作停頓,那座紀念碑刻有倉央嘉措的詩“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在此我又不文明了一次,跨過了擺在地面上的攤位那上面擺放着各種佛珠首飾。
七
這些羞愧一一記着,期待着某年有幸回到拉薩,是不是會像長輩一樣提醒着當年的自己,轉經筒是要順時針轉的,擺在地上的佛串是不能從上面跨過的,公交車前上後下總不用我再提醒了吧。倒是别忘了當年帶走的菩提一共一百零八顆,一一細數着。
有誰看見轉山轉水轉不出自我,看不完的塵世裡,看不出遼闊;當你看見轉山轉水轉出了自我,冰川般的心靈裡,何止是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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