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茫茫，我再也沒有遇見那個男孩兒，如果再見到他，我會告訴他，他是我認識男人的啟蒙老師。我無意中看到了他的眼神，那個眼神開啟了我心中的一扇門。
那年我20歲，在内蒙古草原插隊，春節前，到旗裡參加知青會，休息時，我們在會議室聊天。坐在我對面的女孩兒才18歲，剛下鄉半年，她饒有興緻地給我們講一個男生騎馬的事情，她說：“草原的馬特聰明，它不想讓我們騎，可那個男生非要騎，他的理想是當騎兵，看見馬哪有不騎之理，他騎上去就拼命抽馬的屁股，嫌馬跑得不快，馬就拼命跑，然後突然停下來，把騎手像炮彈一樣射了出去，他一頭栽進一堆稀牛糞裡，弄得滿臉都是牛糞。”她講得眉飛色舞，大家都大笑起來。
坐在她身旁的男生側頭看着她，他看女孩兒的眼神深深打動了我，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生動、豐富，充滿了欣賞寵愛和寬容，還有愛戀與深情。我當時非常震驚，他18歲，還沒有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天空般廣闊，海洋般深遠，他能用這樣的眼神看這個女孩兒，說明他能包容這個女孩兒的所有，說明他能寵愛這個女孩兒一輩子。
我真羨慕那個女孩兒，她正笑得前仰後合。
許多年以後，我又遇見了那個女孩兒，她已經結婚生子成了一個婦人，我說出那個男孩兒的名字，問他好。我以為娶她的男人肯定是那個男孩兒。
不料，她驚奇地看着我說：“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你知道嗎？快告訴我。”
我大吃一驚，問：“他不是你丈夫嗎？”
她搖頭說：“不是，我們離開草原後就失去了聯系。”
我仿佛聽到了一聲愛情的喪鐘，遺憾的潮水湧上我的心頭，淹沒了那個眼神。我小心地說：“你剛下鄉那年，我們開知青會，你還記得嗎？他坐在你身邊，聽你講笑話，你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嗎？”她問我：“什麼眼神？”
原來她根本就沒有看見那個眼神，這可是她一生中最緻命的忽視啊，這個忽視讓她錯過了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也許她太年輕太單純太粗心太遲鈍。我沒有向她描述那個眼神，我怕她知道後要痛悔一生。愛的眼神，轉瞬即逝，她當時沒有抓住，就再也無處追尋。
她見我不語，追問我：“是什麼眼神？”
我輕聲說：“我當時以為，你們是戀人。”
她說：“不是，他什麼都沒對我說過。”
很多男人，不願意把心中的愛說出來，因為害羞，或者因為深沉，女人應該懂得去讀男人的眼神，而不是一遍遍地逼問他是否愛你。愛，為什麼非要說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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