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悉悉祟祟的衣物聲,還有被壓抑的笑聲,在這十二平米的房間蕩漾開來,雖然隔着電視機噪雜的音樂,仍然聽得真真切切。很快,那邊床吱扭吱扭适時地響起來,伴着娜娜急促的嬌喘,那暧昧的氣息在兩具優美生動的軀體上遊走,他們沉浸在愛的峰浪上,他們在歡快地舞蹈…
與我同室而居的娜娜
兩年前,我摸索着來到Y城,為了在這一無所知的城市站穩腳根,我靠着自己的三分姿色和七分歌喉在一個燈紅酒綠歌舞升平的歌廳謀了份工,并史無前例的享受了星級賓館的一夜――5009房間。
娜娜與我同室而居。她來自冰城哈爾濱。刀削般的小臉,金黃的長發,身着夾克、牛仔褲,纖細的手指幽雅地夾支煙。第一次見到她,蹦出我腦殼的竟是兩個字:朋克。
那時我很孤僻,還有點自視清高,在那滿是脂粉味香水味的紅男綠女中,我總感覺自己是鶴立雞群是天使淪落凡塵。 娜娜認識不到這些,她總是喜歡把兩隻冰涼的小手從後面圈住我的腰,臉頰緊貼着我的後肩。
“思思,我們蹦迪去吧!”
她的熱情讓我無法抗拒。娜娜永遠不知疲倦,爆炸的熱舞吧裡,她縱情地蛇一樣扭動,火紅的夾克衫燃燒着她的青春和寂寞。令人怦然心動。
時間久了,我開始覺得娜娜很可愛。她笑的時候一臉燦然,眼睛亮亮的,眼角往上翹,棱角分明的唇角微微透着一絲狡黠。初一的時候她就開始談戀愛,她會寫張紙條,把初三(2)班那個帥氣的男生約到操場的圍牆後面嘗試接吻的滋味,那男生滿臉通紅,無辜地被她老練地操縱着。每當說到這裡她便得意地咂咂嘴,似乎隻有真正戀愛過的人才能體會這種味道。
娜娜是永遠美麗的,她用她美麗的身體甚至生命去愛着這世界上她想占有的一切。
娜娜的第一次自殺
娜娜的左手腕上有道一寸來長的傷疤。她曾切腕自殺過。那時她在哈爾濱愛上個有婦之夫,他們同居了,并堂而皇之地開起了夫妻店。據說餐館的生意還不錯。她有了金項鍊、金戒指、金耳環,她像貴婦人一樣坐在收銀台,幽幽地吐着煙圈兒。很快,她有了身孕。那男人便回家鬧離婚,被愛情迷惑的男人永遠是這麼武斷。那個老實巴交卻又頗有心計的女人找到娜娜,帶來七歲的兒子雙雙跪到她面前,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哀求:“你就放了我男人吧,兒子這麼小,他比你更需要他……”
終于,善良的娜娜無路可退,她在人生第一次與女人的較量中潰不成軍。她簡單收拾了衣物回了家。躲過老父親的盤問,徑直上了七樓自己的房間,伏在床上便失聲痛哭。想起這段戀情就要随風而去,她便心疼得無法自持,于是她拿出水果刀,想結束這痛苦的生命。當男友匆匆趕到時,她已經倒在血泊中了。
當然,娜娜沒有死。為了躲避那男人的糾纏,她打掉了孩子,隻身來到湖南。娜娜為她這一義舉永不言悔,因為她愛了,她覺得值。隻是有時候忽然她心疼地說:“那孩子如果不打掉現在也該有二歲了,會叫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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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的新男友―阿強
Y城的夏天來得特别早,也許是跟這個躁動的城市有關吧。窗外剛剛傳來隐隐約約的哇聲,女人身上露出的地方便越來越多。下班後沒事我便躲在空調房裡看電視、聽歌。那電視機一晚開到天亮,永遠鎖定Y城音樂頻道。娜娜不在,她永遠在夜最深的地方綻放她的美麗。
天亮時,娜娜回來了,她貓一樣遛到洗手間洗刷自己。因為怕吵醒我,她自己叫服務員開的門。我佯裝睡着沒理她,沒想到與她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個子高大的男人,他們簡單地洗嗽後就上床了。
一陣悉悉祟祟的衣物聲,還有被壓抑的笑聲,在這十二平米的房間蕩漾開來,雖然隔着電視機噪雜的音樂,仍然聽得真真切切。很快,那邊床吱扭吱扭适時地響起來,伴着娜娜急促的嬌喘,那暧昧的氣息在兩具優美生動的軀體上遊走,他們沉浸在愛的峰浪上,他們在歡快地舞蹈。這一切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肆無忌撣地開演。我渾身躁熱難忍,這一刻,娜娜離我很遠,她被那個雄壯的男人深深地掩藏了起來,隻有他才能窺視她身體的所有秘密和玄機。我有些恨娜娜。
以後,那男人便經常出入我們的房間,當然是娜娜在的時候。那男人叫阿強,一個滿腹經綸的男人,還有張巧舌如簧的小嘴,那小嘴常常出其不意地蹦出又稠又粘的愛的瓊漿,令人歡喜。娜娜愛極了那張小嘴,她總是摸着阿強的嘴,像是哄一個三歲的孩童:“強強,你真是好好可愛呵!”
娜娜愛得死去活來,削瘦的小臉上漸漸有了紅暈。娜娜愛得又癡又沒心眼兒,她總隔三差五地問我借錢,我問她老借錢幹什麼用,她不回答。要知道她也是每天有進項的,雖然她的歌唱得不怎麼樣,但很會來事,也讨得不少客人的喜歡,第晚下來,也能撈到可觀的小費。後來我才漸漸看出了門道:阿強變樣兒了,打起了金利萊領帶,穿起了彬彬襯衫,操起了摩托羅拉手機,鹗魚真皮帶把他微微凸出腹部圈得十分得體,他整個兒就是一資本家闊少。
娜娜的第二次自殺
娜娜的愛情故事來得轟轟烈烈,去得也轟轟烈烈。
一天晚飯後,天色尚早,娜娜拉我出去買點藥,我們坐了十幾分鐘的出租車,來到一個偏僻的藥店門口,她轉過頭對我說:“你就在門口等我吧。”
我沒多想,以為她隻不過是買點婦科類藥。
回到房間,已是八點來鐘,她催着我去上班,并要我代她請假,看她一臉的憔悴,我想,也許病得不輕,就囑咐她好好休息。下到三樓,一種不詳的預感突然襲來,我總覺得娜娜今天怪怪的,來有及細想,趕忙折回樓上,房間門卻怎麼也敲不開,我急忙到服務台打電話找保安。
最後,門被撞開了,娜娜口吐白沫,已服下了大半瓶安定。
出院後,娜娜沒有流淚。但我知道她是傷心欲絕的,不然像她這麼樂觀的女孩是不會又一次給生命開玩笑的。她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給我講她心愛的阿強是如何疼她、愛她。她讓我想起精神崩潰後的祥林嫂。但是她的阿強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又在追逐我們一個正走紅的同事芳芳――一個更豐滿、更美麗的女孩。
娜娜還不死心,她硬拉我去阿強的單位找他,不在。最後,阿強聽說娜娜為他自殺,也還算講良心,主動買了袋洋水果來看望。但從那以後,他便徹底在娜娜的世界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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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的男友―子強
張愛玲說:女人往前面跑,遇到的總是不愛的男人。是啊,愛的男人總是太少,好不容易找着一個,結果還是遛掉了。娜娜很快又重振旗鼓,她永遠是個為愛活着的女孩,愛使她變得美麗,愛讓她看到希望。
那一年的春節,我沒有回家過年,雖然家人都盼望着。母親為我獨在異鄉的單身生活憂心忡忡,她在趕忙為我物色未來的夫君,可我不喜歡這一切,我不喜歡在大人們安排的模式下草草設定另一半人生,我有自己幻想的天空,我想過自己的生活。 娜娜也沒有回家,雖然她早已答應春節帶我到哈爾濱看冰雕。她正為她的愛情忙碌着,早已忘卻了曾許下的小小諾言。
我在外面一家計算機學校報了名,厭倦了這迷浪的紅塵,我開始思考人生的一些終極問題,一些鼓舞着我的或夢或幻的東西。我總覺得我的生活該是另一種模樣。
娜娜又有了新男友子強,那男孩很瘦,架幅深度近視鏡,很書生的樣子。我因為白天忙着上課已沒有心情關心娜娜是否過得開心,愛情進展如何。娜娜總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招待她的男友。回來的時候,就見她衣衫不整,一頭亂發,雙手吊着子強的脖子。
一天夜裡,我睡下了,娜娜鑽進我的被窩,緊緊地摟住我,低聲地啜泣,她的身體像熟透的蘋果一樣芬芳誘人,弄得我十分别扭。娜娜還是這麼美麗。
“你怎麼啦,娜娜?”
“我隻是沒那種感覺,愛的感覺……”
娜娜委屈的像個孩子,整晚她就念叨着兩個人的名字――高富林(哈爾濱的戀人),阿強――一個是被她抛棄的男人,一個是抛棄她的男人,這兩個男人都給她身體上和心靈上留下了深深的烙痕。
我成了她忠實的耳朵,我的屏聲靜氣,我的守口如瓶,我的善解人意,永遠是她最感激的地方,她說:
“思思你真好,我要是男人我一定會愛上你的!”
美麗的娜娜,一路多保重
娜娜開始三天兩頭地變換着男友,也開始帶一些來曆不明的男人介紹給我,當然這些男人都是她男友的同事或朋友。那些男人通常會甜言蜜語地誇我美麗漂亮,然後毫不客氣地躺在我的床上,,手指隔着衣服在我的身體上準确地遊移,我很氣憤。我想我在這裡扮演的角色連妓女都不如。我向娜娜提出了我的想法,自此,娜娜便不再帶陌生男人來訪了。
我離開了這家歌廳,去了一家私營廣告公司搞設計,月工資六百元。不久,娜娜也離開了,她又愛上一個叫張建國的男人,那男人帶她去深圳打天下了。我們都離開了那渲瀉我們青春的舞台,我們匆匆地相遇,又匆匆地離别。
娜娜随着她生動的愛情一起遠去了,此時此刻,我隻有在心裡默默地祝福她:美麗的娜娜,放心去飛,一路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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