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命令男人按她所希望的方式遷就自己,或者一個男人因為妻子的失誤而選擇背叛,這些,跟愛不愛都沒什麼關系了吧。
我們離婚吧。說完,陳誠便抱着被子去了客廳。遊葉眼前一黑,天旋地轉的一刻,甚至沒有力氣舞出揮向他的一巴掌——動手,是她發洩怒火的慣用方式。
鬧離婚是她屢試不爽的武器,換陳誠口裡說出,就像被素來恭謙的下屬繳了械,轉而用這件武器刺傷自己。這下,她知道痛了。
從簡單的夫妻鬥嘴到長達數月的離婚大戰,交戰雙方受盡折磨。正因為如此,遊葉執意要見記者,讓那些事“白紙黑字”,“也許你們覺得不值一提,但對我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約好13:30的采訪,遊葉晚了半小時。随着一陣風似的步履,一個戴黑超墨鏡的80後女人出現在記者面前。
兔子急了
他們是武漢大學的師兄師妹,戀情簡單而淳樸。2005屆經管學院畢業晚會上,陳誠送了遊葉99朵玫瑰,實打實的99朵,花了窮學生陳誠兩個月生活費。這個細節讓她感動至今。隻是想不到過了3年,竟成為她迷惘的參照物:曾經這般寵溺自己的男人,如何會在婚後不要自己了?
從戀愛到結婚,他事事讓着她,依着她,她早就習慣像公主一樣被捧着護着,從未想過改變。一次,同學會上陳誠鬧了個笑話,遊葉當場摞下“不懂就閉嘴”的狠 話。他在同學圈裡背下“妻管嚴”的名聲, 遭人嘲笑。她對此毫無歉意。她覺得陳誠愛的是真實的自己,驕縱,正是寵愛的表現。。她的價值觀裡,個性是最要緊的事,她才不要為了丈夫的面子變成忍氣吞聲 的小媳婦。
這種價值觀導緻遊葉對陳誠的一系列變化視而不見。“本不抽煙的他學會不拒客戶遞來的煙,還買了個象征品位的進口打火機;每周陪領導打一次麻将,盡管他不喜歡;沉默,周圍人都說他有這個年齡的人沒有的成熟……”
——當丈夫被另一個女人“終結”,她才恍悟了。另一個女人叫文棠,陳誠的定向客戶,漂亮。打從遊葉見了她一面,文小姐便成了“婚姻頭号假想敵”。隔三岔五遊葉便以“作風問題”調侃一番陳誠,先是漫不經心,後是耳提面命,直接警告他“離那女人遠點兒”。
這不可能。陳誠在銀行負責放貸,而文棠是某集團财務主管,他巴不得和她套近乎,多撈點銀子養家。于是,争吵不斷放大、升級。
“離婚”就這樣浮出水面。就像小孩發現哭泣可以換來大人愛憐,遊葉把離婚當成讨伐丈夫的絕好武器。為文棠,為他忘了結婚紀念日,為他不“老實交待”去 向,為他陪客人喝酒……任何細枝末節都足以構成一場“刑訊逼供”,“老實交待”則是丈夫應有的态度,不從?“離婚”便如寶劍出鞘,寒光凜凜。多數時候,“ 敵人”的确是聞風喪膽,對她加倍呵哄。
這是“革命”爆發前的甯靜,遊葉毫不知情。
“你必須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我不想再玩3個人的遊戲了!”2008年4月,遊葉用這樣一句話點燃了導火索。然後,他面無表情地說:“我們離婚吧。”
狼真的來了
“開始我以為他也是故意耍脾氣鬧威風,過一陣就好”——她平常正是這麼幹的,“結果等他的道歉等了一個月,沒動靜。”
這期間,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沉默,仿佛武俠小說中兩位高手過招,誰動誰輸。陳誠保持每天11點以後回家的記錄,遊葉不做飯也不倒垃圾。戰争還未打響,家裡卻一副殘局光景。
一天,12點剛過,陳誠手機響了。她分明聽見丈夫對着那頭說,“嗯,我也想你。”赤裸裸的情話在寂靜的夜裡裡回蕩,像一朵散不開的烏雲,罩在遊葉心上。她沉不住氣了,他這是要幹什麼?
“你和誰打電話?”遊葉沖進客廳。
“你管不着。”陳誠不耐煩地說。
“誰!”遊葉的音量突然高了8度,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
陳誠笑了笑,從鼻子裡哼出一句:“文棠。”
遊葉氣急敗壞地搜尋就近可以拿在手上的東西,卻“冷不防被眼前的一幕鎮住了”。陳誠别着臉,抻直了脖子道:你打,打呀!我讓你打!
這是喚醒遊葉的一劑猛藥,如果說先前她還存有“丈夫鬧脾氣”的天真幻想,此時都煙消雲散了。這簡直和電視劇裡的離婚戲碼一模一樣啊,她突然有種“徹徹底底地要淪為棄婦”的感覺,“害怕,卻又毫無辦法。”
直到今天,她也鬧不清是自己任性逼走丈夫的成分多,還是男人的本能使了壞,總之,他要離開她,奔向另一個去了。這對遊葉不啻晴天霹靂。“大腦被各種問題 襲擊: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出軌……”這些問題她統統沒有答案,唯一确信的是自己還深愛着他,無法失去。一晃十多天過去了,遊葉頹得找不着北, 夜夜哭成淚人兒。陳誠則将睡房移到客廳,離婚協議書端端兒擺在桌上,隻差一個簽字。
她終于放下公主架子,哭求他給這份愛一次機會,他說,“不必了。我已經受夠了那些猜疑、撒潑、大庭廣衆之下不給面子。請你不要再說愛我了。”她問文棠到底哪點兒比自己強,他說,“沒有強不強,我也沒有要娶她過門的心,就是覺得跟她在一起更像個男人。”
她隻有使出最後一招:堅決不簽字。他不至于鬧上法院,這點她還是了解的。再後來,他就是隔三岔五地才回家住了。
獨守空房的遊葉常常被淚水吞沒,“記不清多少個日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體重也急劇下降,跟從前簡直判若兩人。”結果,看似強勢的她最先倒下。用暴力逼陳誠臣服的遊葉終于直面自己的無能:原來我是憑着過激手段才能讓丈夫在乎的女人。
總要做些努力吧
陳誠的坦白讓遊葉摸清了方向,“原來最大的情敵不是文棠,是自己。”這一丁點渺茫的希望給了遊葉改變的勇氣。她前所未有地确定自己不要面子、不要高高在上,就要這個男人。要他回來。
于是,她必須改變。
7月的一個周末,她特地做了小龍蝦、油焖筍和清蒸魚,都是他愛吃的。
八點,陳誠沒有出現。
九點,遊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十點,望着空無一人的家和滿桌美味佳肴,她“真的有些絕望了”。
三個月,距離陳誠說要離婚已經過了九十個日夜,遊葉“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難道要我哭着跪着抱着他的腿說“我要改”他才會信嗎?!
前一周,她特地請單位同事來家裡做客,做了一整天的賢良淑德小媳婦;再前一周,她給公婆送保健品,給侄兒買玩具,還答應幫小叔子找個工作;再前一周,她給他寫了一封情書+悔過書,深刻檢讨了自己的行為。
……
她說她每天都有新改變,“如果這些都不足以打動他,也許真的到了該放手的時候。”
十點半,陳誠回家了。
她默默把拖鞋遞到他跟前,沒有吭聲又退了出去。他搖搖頭:“你能不能别這樣?”
“這樣也煩?”
“你知道你這麼做有多滑稽嗎,你根本就不是這類人,我也不需要你為我變成這個樣子。”
“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變成賢妻良母,但我起碼要從打動你做起,我起碼要讓你知道我是愛你的,所以會認真改啊。”
他往她身上掃了掃:“你覺得有用嗎?”
随後遊葉發表了一通略帶傻氣的解釋:“你可能暫時感覺不到(改變),畢竟要真正體會我的變化,還得從頭開始新的生活,我也不能保證馬上見效……”
也許是遊葉一本正經的态度和孩子般的真誠打動了陳誠心裡的某個地方,“後來他跟我承認,是想笑,但是看我表情嚴肅就忍着。他說如果再不表示一點什麼就跟從前的我一樣了:仗着對方的愛,有恃無恐。”
走過餐台時,陳誠頓了一頓,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用比說謝謝更短的時間坐到沙發上。
也許,改變有多難原諒就有多難,他們都需要時間來走出各自的禁锢。
月光像螞蟻一般爬過那個周末的夜晚,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歡欣喜樂,可也沒有太多悲傷。丈夫的輕聲感謝把遊葉從身陷深淵的絕望感覺裡拉出一個頭,“我終于,緩了口氣。”
更漫長的時間
那麼,文棠呢。
“我可以忍受丈夫對自己不滿,可以為愛收斂、改變,可他出軌是個原則問題。人家都說有一次就有第二次,陳誠沒道理成為那個例外……”最令遊葉揪心的是,她還沒什麼立場去質問他,更沒膽量問。陳誠就像一根細線放飛的風筝,稍一用力就會掙脫。
這場離婚拉鋸戰展開的時間越長,暴露的問題也就越多。身為愛情保衛員的她,卻退到旮旯犄角。
也許,一個女人命令男人按她所希望的方式遷就自己,或者一個男人因為妻子的失誤而選擇背叛,這些,跟愛不愛都沒什麼關系了吧。無外乎是自私的方式不同, 強加于人的模式不同。“如果我早一點發現自己的問題,早一點挽回,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遊葉呷了口茶,若有所思地說:“我不知道他想過這些沒有。如果他最 終原諒我,我又怎麼原諒他呢……”
歐洲杯使陳誠回歸,整個賽季他都沉浸在激情中吃吃喝喝,“我們明顯膩味多了,可誰也沒有提起那個悄悄浮出水面的問題。”
她應該高興才是。可就在接受采訪的頭一天晚上,她才哭過。“陳誠沒有發現,就像我所期望的那樣。因為我甚至不知道怎麼解釋突如其來的挫敗感。”她說她感到他們可能始終回不到從前,“這是怎樣的失敗啊!”——可明明他們的新日子剛剛拉開序幕,她該打起精神才對。
新一輪的愛和原諒,同樣需要時間,也許是更漫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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