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個樸實腼腆的年輕人。國字型的臉上雖然留着風吹日曬的痕迹，但一副近視鏡卻給他增添了幾分斯文氣。剛坐下時，他便拘謹地搓着雙手，望着我笑，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待我提示後，他稍稍停頓一下，便慢條斯理地開始了叙述。

　　家有悍妻

　　我家在郊區農村，家門前就是我承包的2000平米的養殖場。這裡樹木蒼翠，綠草如茵，湖水清澈見底。景色秀美如畫，然而生活在畫中的我卻總也感覺不到幸福，因為我的情感世界如一團亂麻，任憑苦思冥想，也絲毫理不出頭緒。

　　16年前，高中剛畢業，我便回家跟人打工。村裡一位大姐見我忠厚老實，便将自己的妹妹介紹給了我。明蘭比我小兩歲，眉清目秀，留一頭齊耳的短發，看上去既精神，又利索。第一次見面，雙方都有好感，于是我們開始相處。那時我們都在外面打工，兩人的家相距五六裡路，一年裡也見不上幾面，我們便開始談婚論嫁了。

　　新婚伊始，我們的日子還很平靜，但自從有了女兒後，她的壞脾氣便一一地暴露出來。我們經常為了一點家庭瑣事鬧得不可開交，更有甚者，每次吵架她都像失去理智一般，大喊大叫，而且污言穢語罵個沒完，惹的鄰居們都來圍觀。我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每次我們吵架，他們都遷就她，總是指責我。

　　平心而論，明蘭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不管是操持家務還是做生意，裡裡外外一把手，幹起活來既快又麻利，還很有商業頭腦。她的脾氣躁，我的脾氣蔫，我幹活她總看不慣，經常橫加指責。最令人頭痛的是，她一發火就髒話粗話一起來，越是有人越罵得兇。我要面子怕丢人，為了家庭的和睦，每次都忍聲吞氣讓着她，莊上的人都在背後議論紛紛，笑話我“怕老婆”。

　　我的确怕她，因為一吵架，她就像發瘋一樣。有一次她拿起鐵鍁就鏟我，我躲閃不及，鐵鍁一下子把我的胳膊鏟得鮮血直流……傷口留在身上，更疼在我的心裡。我惱的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出了門，一口氣騎了十幾裡路，來到縣城時天色已晚。想找家旅店住下，無奈身無分文。我隻好将自行車上的鎖拿下來，抵了五元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無處可去，又跑到徐州市内轉了一天……

　　分分合合

　　2001年春天，我投資了這片養殖場，開始養鴨子。由于我們喂養的精心，市場行情把握得好，别人都虧損，我們卻盈利。但是到了非典和禽流感時期，我們虧的血本無歸，我灰心了，想打退堂鼓，可明蘭不同意。喂鴨子不賺錢，她将目光投向熟食加工，把鴨子做好拿到集上賣。她到鎮上跟人學了熟食加工的手藝，每天早上三點，我就起身燒鍋做鴨子，等到天亮時，鴨子煮熟，她登上三輪車拉到集上賣。

　　憑着精明的頭腦和能說會道的嘴，明蘭的鴨子在集上賣得很快，生意也漸漸紅火起來，有時一個多月的收入快趕上過去一年的。明蘭成了“有功之臣”，這下更助長了她的驕橫跋扈，我們吵架的次數也更加頻繁。吵來吵去，吵得我都心灰意冷了，2003年底，一賭氣，我們離了婚。養殖場及兩萬多元的債務都算在我頭上，孩子我撫養，她一氣之下跑到城裡打工。

　　明蘭走了，家裡隻剩下我和孩子，自己又當爹又當娘，孤苦伶仃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耳根雖然清靜了，可家裡冷冷清清，餓了沒有熱飯，累了沒人幫忙。每天起五更睡半夜地做鴨子，再自己到集上賣，生意也一落千丈。“家和才能萬事興”，這又讓我想起明蘭的種種好處，第二年春天，我厚着臉皮來到明蘭娘家，苦苦勸她跟我回家，說了半天，她隻是斬釘截鐵的一句話：“我沒有回去的打算！”這話像盆冷水潑在我的心上……

　　也許是在外面過的不順，也許是對這個家還有感情，2005年春節前的一天，我正在家忙着，明蘭的姐姐突然把明蘭送到了家裡！她低着頭站在門口，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大姐不由分說地将她推進屋，連聲勸道：“以後别鬧了，好好過日子吧！”我喜出望外，趕緊去做飯，畢竟一家人又團圓了！那個春節，久違了的笑聲又在我們家裡蕩漾開來……

　　矛盾激化

　　失去了才知擁有的珍貴。明蘭回家了，雖然大家都沒有提起分手的這一年自己是怎樣度過的，但彼此心照不宣。一個離婚的女人獨自漂泊在外，所受的辛酸不言而喻，聽人說，她跟一個男人過了幾個月，因為不順心又分了手。

　　為了維持家的和睦太平，我盡了最大努力，遇事忍讓為先。明蘭也較以往有了些改變，我倆一心一意過日子，共同做好生意，兩年下來，不但還清了欠款，還有三萬元的盈餘。真的希望日子能這麼平平安安地過下去，哪怕我忍氣吞聲也在所不惜，可是，她卻再次讓我失望了。

　　半個月前的一天，我感冒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渾身乏力。一向體魄健壯的我極少生病，早上，明蘭叫我起來，我實在撐不住，便說：“今天不幹了，歇一天吧！”可是明蘭卻不答應。見我躺在床上不動，她便背靠着牆，兩腿使勁一蹬，“撲嗵”一聲我滾下床來！床前放着的那盆昨晚沒倒掉的洗腳水碰翻了，霎時濺了我一身，衣衫單薄的我凍的眼冒金星，渾身哆嗦。一氣之下，我端起盆裡剩下的水潑到了床上，這下惹得明蘭大哭大叫起來。我自覺理虧，趕緊穿上衣服，拖着患病的身體燒鍋做鴨子。鴨子煮好了，明蘭賭氣不去賣，仍吵吵嚷嚷罵個沒完。

　　我又躺到了床上，她便打電話給我弟弟，謊稱我“喝了農藥”，要家裡快來人。父親聽到消息信以為真，十幾分鐘後帶着兩個本家叔叔還有弟弟，風風火火地開着車來了，準備将我送到醫院。進了家得知事情的真相後，父親沒有怪罪她，反而還向她賠不是。明蘭暴跳如雷，吵着要離婚，還揚言：“你今天必須走，不然咱倆要死一個！”

　　我隻好去找她的父母“論理”，可嶽父母護着女兒，不但埋怨我，還說：“你就别在家裡住了，讓她消消氣！”可是天寒地凍的，我到哪裡去住呢？我的家我為什麼不能回？我的心傷透了，離就離，我不能這麼忍聲吞氣地一輩子！為了這個家，我已付出了太多太多……

　　同床異夢

　　一年前，我們還鬧過一場大矛盾。那是因為明蘭雖然人回家了，但心卻另有所屬。當初學手藝，她結識了鎮上那個做鴨子的男人，現在他們打的火熱，每天電話聯系不斷。隻要她一出家門，電話便接踵而至。有一次恰被我接了電話，問明蘭：“他是誰？”明蘭閃爍其辭，不說實話。氣的我一把奪過手機，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明蘭還喜歡拿我和他比較，誇他精明能幹，有商業頭腦，一年賺了多少錢，不像我。言外之意是說我無能，我現在才體會到，明蘭一直把我的忍讓當成懦弱，她從心裡看不起我啊。兩個月前，她曾對我說過：“咱倆過不下去了，我走吧！”其實她是想跟那個男人在一起。那時我們沒吵沒鬧，我舍不得她走，就說：“還是你留在家裡，我出去打工吧！”我走後，她還是堅持要走，被她大姐勸住了，大姐留下來幫她做鴨子，她才又安下心來……

　　明蘭和那男人的事一直是我心中的隐患。在徐州打工，我去查了她的通話單，這幾個月他們藕斷絲連，幾乎每天都在聯系！當我把那單子拿到她姐姐面前時，她姐姐看了，也一臉尴尬。那男人有老婆孩子，還插足破壞别人的家庭，如果有一天被我碰見，一定要讓他付出慘痛代價！

　　生活在吵吵鬧鬧的家庭中，女兒幼小的心靈也受到了傷害。她像我一樣，性格懦弱，一聽到媽媽罵人就害怕，尤其怕被别人聽見。多少次，她流着淚哀求：“求求您，别吵了行嗎？”孩子的學習也受到了影響，上初中後，成績有所下降。

　　這一次分手，她不再說走了，而是要趕我走。她說養殖場有她一半，她要把我趕走自己幹。我也不想和她争了，吵吵鬧鬧的日子過夠了，等把家裡的幾百隻鴨子賣了，我們就分手。既然讓了她多年，我就再讓她一次，什麼都不要，兩手空空地離開家，到外面打工。我相信憑着自己的能力，還會創出一片新的天地。

　　我隻想過平平安安的日子，同一個通情達理的女人一起，在自己築的籬笆裡和和睦睦相守到老，可這個願望為什麼就這麼難實現？

　　說到動情處，原野的眼睛濕潤了，他幾次摘下眼鏡擦拭淚水。初春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的身上，他看起來有幾分落寞，又有幾分凄然。這的确是個好脾氣的男人，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的。有人說性格迥異的夫妻在一起，其實是一種“互補”，通過取長補短可以達到和諧。假如明蘭能理解丈夫的苦衷，兩個齊心協力，日子又何愁過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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