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也叫弦外之音。 即話裡沒有明說的意思。宋人葉夢得在《石林詩話》裡說：“七言難于氣象雄渾，句中有力而纡餘，不失言外之意。”

有些事情因為難以啟齒，不好表達，如果直通通地說出來，一旦被拒絕、否定，大家會都沒有面子，也沒留任何回旋餘地。 所以，遇到一些不便直接說明的事情，曲意表達，暗喻影射，可能會效果更好。

公元208年9月，曹操給孫權寫了一封信，說要和孫權“一起會獵于江東”。雖在遣詞造句上沒那麼殺氣騰騰，咄咄逼人，反倒充滿了詩意浪漫；言外之意，則是挑戰、威脅、逼迫。這就讓孫權犯了難，是戰是和你自己掂量吧，好在他後來終于下了決心，聯劉抗曹，火燒赤壁，打了個大勝仗。

順治六年，皇太後恩賜給“平南王”尚可喜的母親一件熏貂領花綢錦袍，以表彰其功勞。沒想到，他的生母和養母為争這件錦袍鬧得天翻地覆，滿宅不安。因為實在擺不平，他上表朝廷退回錦袍，說兩母“争執不下”，幕僚建議改為“禮讓不疊”。言外之意，一件不夠，皇太後倒也爽快，随之又賜了一件同樣的錦袍。于是皆大歡喜。

1874年，左宗棠62歲，官居陝甘總督。突然給朝廷打報告要辭官去考科舉。整個大清朝廷全都懵了，左宗棠該不會是老糊塗了吧？還是慈禧太後聽出了弦外之音，大筆一揮，直接賜了左宗棠一個進士身份，順便補授大學士。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領兵出征。學曆不高一直是左宗棠的一塊心病，若明明白白地伸手去要，多丢人啊，而朝廷賜予的，那就不一樣了。

言外之意，話說得要巧，隐而不露，引而不發，還要讓人聽得出，能會意，雙方心照不宣。這是聰明人之間的文字遊戲，需要智商在線，否則就會雞對鴨講，頻道不對。越劇《十八相送》裡，祝英台通過鴛鴦、白鵝、牛郎織女、金童玉女等物事，屢屢喑示自己是個女性，梁山伯硬是沒聽出來，祝英台氣得說他是個呆頭鵝、笨牛。

沈從文張兆和都是聰明人，愛情遊戲長達五年之久，沈從文情書寫了一千多封，張兆和始終不肯吐口。最後，他的誠意和愛情終于打動了張兆和，但矜持清高的張兆和并沒有直接回答說，我願意，我愛你，那多老土啊！而是到電報局給沈從文發電報說：“鄉下人喝杯甜酒吧”。這是句雙關語，言外之意，别人不知其所以然，沈從文則一看便知。

錢鐘書去世後，早年曾追過楊绛的費孝通去看望她，既是安撫、慰問，也有點别的意思。楊绛冰雪聰明，閱人無數，豈能看不出來，但因為顧忌費孝通面子，沒有點破。隻是在送他下樓時，意有所指道：“我家的樓梯不好走，以後就不要知難而上了。”費孝通聽出了言外之意，此後，再也不曾來過。

言外之意用得好，可反守為攻，變被動為主動。一次，賈平凹在複旦大學演講時，一位女大學生提問：您除了會寫男歡女愛，就不會寫其他東西嗎？場面頓時尴尬起來，賈平凹隻是淡淡一笑說：“淺薄的人看到的是男歡女愛，有深度的人看到的是背後的人間百态。”赢得滿場掌聲。言外之意，你是個淺薄的人。

言外之意有時也會害死人的。趙明誠身為一地長官，棄城而逃，李清照很看不起他。行至烏江項羽兵敗自刎之地，李清照随口吟出“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言外之意，你趙明誠就不是個男人，他深受刺激，愧悔難當，自慚形穢，不久便急病發作而亡。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言外之意，也是一種語言藝術，可收此處無聲勝有聲之效，關鍵是要用得好，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作者簡介：陳魯民，筆名齊夫、大野，山東省濟甯人。大學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鄭州市作家協會顧問，河南雜文學會名譽會長，中國寫作學會雜文創作副會長。在200多家報刊發表作品500萬字。獲中國新聞獎、魯迅雜文獎、中國副刊獎等160多次。出版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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