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512汶川大地震十二周年,我想起來很多事。前幾天跟當年一起去四川做志願者的朋友聊起來,一切仿佛都還曆曆在目。一轉眼,12年過去了,生活早已迅速的恢複,而心中的那些紀念,卻從未忘卻。
我的閨蜜,一個北大的美女,當時她剛從美國交流訪問回到老家重慶。他們全家人聽說我跑來做志願者了,當過兵的父親,要求她立刻來成都找我,與我彙合,一刻都不能耽擱。他爸爸親自開着車,把她送到成都我住的小旅館裡,跟我們說:
“身為年輕人,在國家有難的時候,一定要貢獻自己的力量。”
直到前幾天,我們還聊到這件事,她也是我第一個知道的,被父母催着來還可能有餘震的震區做志願者的。而直到今天,那些與汶川地震有關的普通人故事,我們從未忘卻。
1.當時也是膽子大,在一個志願者QQ群找到一個志願者群主,就直接按照地址找來了。我們到了一個小旅館裡,因為是志願者,住宿費打折,差不多30還是60一天。群主是一個男孩子,他們隔三差五就會去北川這些震區裡,但不讓我們女孩去,說太危險也不方便。他建議我們先去華西醫院裡,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
當時的華西醫院裡,都是地震的傷員,當時還有很多心理醫生在醫院裡,一起幫助大家。
也是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來自都江堰的小男孩小輝。
小輝10歲,當時大概是三年級,突如其來的地震,讓他在倒塌的建築物裡被壓7個小時,頭上方4厘米是倒塌的牆體,脖子卡在預制闆上,腰椎裡插着一根鋼筋。他沒有哭,睜着眼睛在廢墟裡等了爸爸7個小時。
我問他:“你不怕麼?”他說:“哭會讓我體力很快沒有了,我等我爸爸。
他的父親,一個非常瘦的四川男人,地震發生之後,第一時間從家裡沖到學校,當他看到倒塌的廢墟的時候,第一時間沖進去,用手一點點清理廢墟,他堅信自己的兒子還活着。
奇迹的是,7小時後,小輝在鋼筋混凝土中聽到了爸爸和别人說話的聲音,隻說了一句話:“爸爸我不怕,你沒死,你救我出去就好了。”
小輝後來進了重症監護室。不斷的強烈餘震讓小輝的爸爸做出了決定,将所有家裡的錢交給小輝的媽媽,他要在重症監護室陪着小輝度過每一天昏迷的日子,如果餘震強烈,房屋倒塌,他要和兒子死在一起,請老婆拿着家裡的錢好好的活下去。
這個隻有170cm的瘦弱的四川男人,就這樣每天睡在醫院冰冷的地闆上,吃着饅頭涼水,陪伴着兒子一點點康複。小輝爸爸跟我說這一切的時候,好像一切隻是一個很小的事情,特别平淡的說着。可在我心裡,又是怎樣的震顫,人心底的大愛無疆真實的展現在我面前,文字無力的表達我的敬仰。
我問他有什麼願望,他說想要一套球衣。我跑到醫院外面,經人指點來到一個叫荷花市場的地方找到球衣,又跑回去給他。
09年9月的時候,我專程回去看過他,那時候他開始上學了,身體基本上痊愈,家裡的生意雖不如之前好,但也算走向了正軌。我在他家住了一天,全家(包括姑姑姑父姐姐)全員上陣宴請我大餐。那天吃的是火鍋,可我分明在火鍋熱氣騰騰的白氣中,看到他們溫暖、簡單卻又不失堅強的模樣。
我去的時候,背了20斤的禮物給他。可沒成想,走的時候他媽媽給我帶了20斤當地特産,比如白果、栗子和猕猴桃,沉甸甸的一路背回了北京。後來回家炖雞什麼的老放白果,覺得特好吃,之後再吃哪裡的白果都不如這個。
小輝媽媽跟我說:“我的孩子救回來了,這一生,我隻求他好好活着,什麼學習啊之類的,都不要求了,好好活着就好。”
好好活着就好,在常人看來多普通,但在當時看來,卻也是最難也是最幸運的結果。
2.PEI,醫學護理出身,後來做了心理咨詢師,是我一個曾經一起合租房子的朋友,我們分兩路去的四川。後來我回京繼續工作上班,她留在漢旺某個山坡的小學裡,并選擇留下來,陪伴那些受傷的心靈,這一陪就是整整一年半。
在那個學校是在樣闆間裡,網絡很難接通,每天孤獨的過着日子。中途她回過一次北京,我請她吃烤肉。
我問她:“一個人在那裡,寂寞嗎?”
PEI說:“寂寞啊,每天一下課就很寂寞。學生一下課就沒什麼人了,就剩下幾個志願者了。離家那麼遠,有時候心裡會很脆弱,沒有網絡,連合适的想看的書都沒有。挺煎熬的,有時候也會吵架,但就算是惺惺相惜吧,誰也不會當真。”
我在網上寫下了她的幫扶故事,本來想要為學校捐贈一些圖書,一個遠在澳洲的中文教師看到了我寫的這件事,從塔斯馬尼亞寄去了很多小學生英文讀物。
這份溫暖的陽光從澳洲穿越赤道直抵北半球,像一個奇迹,我從沒想過,我的文字,能把這麼遠的兩個人連接到一起。
PEI給我拍了很多照片,我很高興看到孩子的笑臉,我看到孩子們背後的陽光灑進來,照在他們淳樸的讓人感動的小臉上,你看,他們笑的多盡興,我想這就是幸福。
我寫信給捐贈人說:“我曾經擔心距離太遠會寄不到你的愛,但是他們就這麼飄飄揚揚的來了,到達了那個我們都記挂的地方,那個如今充滿陽光、美好,溫暖和關愛的學校。”
收到那些書的時候,PEI還住在闆房裡,過得簡單但卻幸福。她說:
“一定要幫我謝謝捐贈人啊!那些孩子看到書可高興了,在我宿舍拿起來就擺POSE:)他們也讓我謝謝姐姐:)還有,賀卡我超級喜歡,貌似是捐贈人親手做的,嘿嘿……有機會希望能親自謝謝她:)”
本以為這個故事會這樣一直美好的走下去,後來有一天收到了一條短信,讓這個故事發生了轉折。
有一天我收到PEI的一條短信:
“阿星,我得癌症了!”
我拿着手機看了半天,沒反應過來,我以為她鬧着玩兒,給她回複過去
“啥?開啥玩笑?你這麼年輕!”
她再沒有回音。我等了好久覺得不對勁,打電話過去
“喂,你不是真得癌症了吧……”
她真的得了癌症,隻是幸好發現的早,及時的做了手術,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也可以說基本上痊愈了。那時候我不敢多說什麼,隻是覺得很幻滅。PEI的病情是在漢旺發現的,醫學出身的她發現不對勁了,回到家鄉直接就上了手術台。
手術後的PEI,選擇呆在家裡養病,她依然記挂着漢旺的孩子們。十年,到今天我們一直有聯系。我們經常聊起十年前,那時候的我們,青春年少,一腔熱血,做着我們認為應該做的事!
再後來的2011年,我跟随一個公益組織活動又回到了當年地震很嚴重的地方,我去新北川,什邡,綿陽,都江堰。再次回去的時候,我看到了嶄新的樓房,寬闊的馬路,一排排整齊的樹木,和重新開始的生活。
有個心理援助志願者告訴我:起初,很多人是不願意接受心理輔導的,不願意傷疤一次次揭開給陌生人看。這裡的很多志願者都是一呆三五年,和當地人成為朋友,慢慢成為他們信任的人。其中很多人,在心理援助的支持下,開始了新生活,主動去幫助那些依然沒能走出來的親朋好友。
有一個當地志願者跟我說:“看着重建的一切都那麼美,人們的生活也都恢複正常,有時候會恍惚覺得那是不是一場夢,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有一天他走在路上,迎面走來一個人,沒有雙臂,我心裡咯噔一下。”
12年過去了,人們的生活在迅速恢複,隻有那些心中的記憶,愛過的逝去的人,從未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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