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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9-13 22:33:07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

  夜讀·開卷有益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2)

  我一邊跟男朋友吃飯,一邊經受着随時的拷問。總有一個強大的聲音說:“學費都欠着,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

  第一次聽到學生這樣說時,艾苓教授感覺自己的心髒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

  艾苓任教于黑龍江綏化學院,這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孩子來自貧困家庭。她吃驚地發現,雖然“寒門再難出貴子”等類似的話題多次引爆熱搜,但大多隻是似是而非的概念,很少有人去真正關注寒門學子這個群體的命運細節:

  他們到底來自什麼樣的家庭?

  為什麼說窮孩子和富孩子“腦電波”都不一樣?

  這些答案隻能從活生生的故事中去尋找。

  從2017年開始,艾苓教授邀請她的學生親口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曆,就像進行一次冒險的社會實驗。

  “這可能會冒犯到他們,或者再度揭開傷疤。”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們的響應特别熱烈,即使多年前已經畢業的學生也主動參與進來。艾苓教授說,因為他們之前從來沒有機會發出自己的聲音。

  她從中挑選了56個孩子,追蹤了他們從出生到上學,從畢業求職到結婚買房等人生關鍵階段,試圖梳理出他們為了實現人生躍遷所做出的驚心動魄的努力。

  他們的故事,集合成了這本《我教過的苦孩子》,由真故圖書出版。

  讓我們走近當事人的故事——

  故事一:請别叫“老闆”,我不是商人 受訪者檔案:楊傳術,男,“75後”,綏化師專音樂專業2000屆畢業生。

  小時候,做夢都想有支笛子,那是我接觸的第一件樂器。

  1991年,我14歲,班級同學拿了一支笛子,别的男生搶到手裡都亂吹一氣,根本不成調。我跟笛子的主人商量:“能借給我玩一天嗎?”

  他說:“行啊。”

  那個晚上,我先找到音階,慢慢地把熟悉的幾首歌都吹下來了。還笛子的時候,我暗下決心:我也要有一支笛子!

  我是家裡的老小,上面有三個哥哥、三個姐姐,父母年歲大了,都是農民。我不可能管他們要錢買笛子,隻能從零花錢裡攢。

  那時候,每天午飯帶大米飯拌大醬,吃出胃病來,再吃大米飯胃疼。别的同學中午買麻花,五毛錢兩根,我沒錢買,父母和姐姐偶爾給的零錢,我一毛一毛地都攢起來了。

  夏天的中午,我專門到學校後面的莊稼地裡找“幽幽”吃,後來才知道它的學名叫龍葵。哪塊地有幾棵黑幽幽秧,哪塊地有幾棵黃幽幽秧,我一清二楚,吃着今天的午餐,還要計劃明天的。天冷以後,我帶炒熟的苞米粒充饑,自己炒的苞米粒爆不開花,我們叫苞米啞巴。

  這樣攢了一個學期,我攢了三塊七毛錢。學校快放假了,我找了一個小夥伴跟我一起進城買笛子。40公裡的路程,我倆一人一輛大自行車,騎了兩小時。終于找到第三百貨商店,那裡有賣笛子的,最便宜的四塊二。

  我跟女售貨員商量:“我就三塊七,你能賣給我嗎?”

  她說:“我們是國營商店,不講價。”

  小夥伴身上有一支鋼筆,他跟商店門口賣瓜子的奶奶說:“他想買笛子,還差五毛錢,我把鋼筆押在你這兒,你能借我五毛錢嗎?過兩天我們把錢給你,你再把鋼筆給我。”

  奶奶想了想,使勁搖了搖頭。

  沒買成笛子,已經到了中午,肚子開始叫。我們看見對面有賣冷面的,一碗五毛,我倆吃了人生當中第一次冷面,一人兩碗,連湯都喝幹淨了。花掉兩塊錢,一時半會兒不用惦記買笛子了。

  大姐家屋裡有根晾衣竿是竹子的,我趁姐夫不在家鋸下來一段,再把晾衣竿恢複原樣。回家以後,我把爐鈎子燒紅,在竹子上面燙出八個孔。竹笛的孔在距離上有很多講究,我完全不懂,自己造的笛子音階不準,但我還是愛不釋手,每天都吹。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3)

  讀完高一我辍學了,考上村小學民辦老師,教一年級孩子數學、語文,半年工資600元。家裡欠村裡的錢,工資直接扣掉了。這樣的生活,我心有不甘,正好收音機裡說哈爾濱有家藝術學校寒假招生,給發大專學曆證,我想去學。哥哥姐姐湊了一千多元錢,我直奔哈爾濱。

  1995年1月,我18歲,人生第一次去省城,第一次見到鋼琴,第一次知道美聲唱法和民族唱法。這種短訓班頒發的大專學曆證,是藝校自己畫的餅,等于廢紙一張。可我還是感謝藝校,因為在那裡遇到了吉他。

  吉他是我同學的,他在宿舍邊學邊練,盡管磕磕巴巴,我還是被吉他的特殊音色迷住了。培訓快結束了,我已經從生活費裡省出近200元錢。

  那個周日一大早,哈爾濱有晨霧,天冷路滑,我拉着那個同學陪我買吉他。先坐公共汽車到火車站,再從火車站走到秋林公司,錢一直攥在手心裡,我興奮得連跑帶颠。

  秋林公司的吉他有很多,我在紅棉吉他裡選了一把最便宜的黑色吉他,150元。交錢的時候,那些5元、10元帶着我體溫的鈔票都冒着熱氣呢。回去的路上,我抱着琴袋格外小心。公共汽車上人很多,我像懷抱嬰兒的母親那樣躲着人流,生怕别人不小心擠壞我的寶貝,這是我人生中第一件真正的樂器。

  爸爸參加過遼沈戰役,當過炮兵,回鄉種了一輩子地,他不喜歡我唱歌,認為那是不務正業。媽媽正好相反,小時候聽過兩遍的歌我就會唱,媽媽說我将來可能在唱歌上有出息。

  回家以後,我跟父母說吉他是跟同學借的,每天睡覺前都把它放在被子外面。冬天的早晨屋裡冷,吉他渾身是霜,放到腿上像一坨冰,我不管,爬起來抱在懷裡就彈。左手手指每天壓着琴弦,很快壓出血泡,時間長了,指尖磨出了繭子。

  我沒有老師,連五線譜都不認識,同一首歌,簡譜和五線譜兩相對照,慢慢認識了那些形狀不一的蝌蚪。喜歡的歌曲,我邊聽邊記譜,在吉他上反複練習。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4)

  1995年8月,辍學一年後,我抱着吉他回到高中校園。

  有個親戚瞧不起我,當面跟我說:你要是能考上大學,我如何如何。這樣的刺激,也是我學習的動力。

  1997年8月,我被綏化師專音樂專業錄取,媽媽特别高興。很可惜,爸爸沒能看到我走進大學校園,他在我上大學前就去世了。

  離家前,媽媽拉着我的手問:“我以後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唱歌吧?”

  我說:“能,肯定能,老媽你就等着吧。”

  開學剛一個月,媽媽和幾個哥哥姐姐突然出現在藝術系辦公室,跟老師打聽我的學習情況,我預感不妙。老姐把我拉到一邊告訴我:“咱媽已經是肺癌晚期,今天再做一次複查。”

  綏化中醫院的複查結果還是肺癌晚期,我從醫院裡沖出來邊跑邊哭,一直哭到學校。媽媽才62歲,我還沒用工資孝敬過她呢。

  我跟輔導員于維良老師說:“我媽媽現在是肺癌晚期,她唯一的願望是在電視上看我唱歌,請您想想辦法,幫我實現媽媽的願望。”

  他說:“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1997年12月末,于老師找來學生樂隊,請來學校的攝像老師,在200平方米的電教室專門為我舉辦了一場個人音樂會。我的演出服裝都是東一件西一件借來的,會唱的歌都唱了一遍,觀衆是1997級音樂專業和美術專業的學生。我後來看到錄像,很多同學哭了,他們還為我捐款一千多元。

  寒假回家,我借來鄰居的放像機播放錄像帶,告訴媽媽:“我上電視了,這是咱綏化電視台的節目。”

  媽媽邊看邊笑邊咳嗽,說:“我早就知道老兒子有出息,準能上電視。”

  1998年的寒假,我天天生爐子、做飯、燒炕,每天都把會唱的歌給媽媽唱一遍。我還讓媽媽給我講小時候聽過的故事,我用小錄音機偷偷錄下來,直到今天我還保存着那盤留有媽媽聲音的磁帶。兩個月後,媽媽去世。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5)

  那時候,我特别羨慕在食堂幫忙打飯的貧困生,他們可以在食堂白吃兩頓飯。我去找食堂的領導,人家說不再要人,我吃飯便成了問題。

  我把每頓飯的夥食标準控制在2元錢,一碗冷面是2元,一碗馄饨也是2元。早餐2元可以吃一碗米粥、三個包子。我個子大,三個包子吃不飽,我改吃四個包子,喝很多開水,食堂開水免費,可以随便喝。即便這樣控制,每個月夥食費也要180元。

  實在沒辦法,我試着貼出一張廣告:教彈吉他,兩個月學費60元。第一批招來13個學生,各系、各年級的都有,這不僅解決了我的吃飯問題,我還逐漸走出情緒低谷,建立起自信。

  我至今感謝我的同班同學。當時教室裡有台電視機,電視台每天晚上都播古天樂主演的《神雕俠侶》,大家都在追劇。我教吉他沒有别的地方,隻能在晚自習時間占用教室。隻要我的學生來了,他們都會讓出教室。

  當時沒有一本系統的吉他教材,有些零散教材我試着用,彈着教着發現教材錯了,心裡很愧疚。我隻能先教學生彈歌,他們在成長,我必須更快成長。

  暑期快到了,教務處蓋紹普老師知道我假期沒地方住,聯系宿管科讓我免費住,還借我一間教室,讓我在那裡培訓學生。

  到2000年大學畢業前夕,跟我學吉他的學生已經有七八十人。

  畢業前夕,北京某藝術學校校長向我發出邀請,歡迎我過去教學。“北京”“藝術學校”“教學”,這些關鍵詞太誘惑了,我跟學生說:“我要去北京發展,你們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帶着僅有的幾百元錢,背着吉他直奔北京。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6)

  我在那家藝術學校待了三天,各處看看,校長許諾月工資2000元,當時看還可以。第四天,校長要跟我簽合同,合同期是10年,10年内不能離開,我要是違約,違約金是5萬元。5萬元長什麼樣,我根本不知道,太可怕了。

  我跟校長商量:“合同期能不能短點兒?10年的時間太長了。”

  他說:“不行。”

  我說:“請讓我在學校再住幾天,我找别的工作看看。”

  我去琴行,想做調琴師,人家不要。我去餐館,想端盤子刷碗,人家看看我也搖頭拒絕。

  我隻好買票回哈爾濱,想留在省城看看。我在某琴行找到工作,每天工資30元,我在附近的小旅館住宿一天10元,加上吃飯入不敷出。堅持到第10天,我終于熬不下去,用手裡的餘錢買了回綏化的車票。

  那天傍晚,我背着吉他走出綏化火車站,心中百感交集:二十天前走的時候信心滿滿,如今回來身無分文。面子是小事,我必須先解決吃住問題。

  我給一個學生打了電話,向他借了100元錢,當晚在七中胡同找到群租房。十多平方米的房間六人合住,上下鋪,有廚師、服務生,也有進城務工人員。另一個房間還住着兩個人,八個人共用一個衛生間。利好消息是月租60元,可以先欠着。

  那時候手機用戶少,主要通信工具是固定電話和傳呼機。我在電話亭打了一圈傳呼,呼回來二三十個學生,不愁吃住費用了,但我必須練本事,對人生重新定位。

  我練琴的地方是出租房的衛生間,有人要用,我拿琴出來。沒人使用,那個陰暗潮濕、味道複雜的兩平方米的空間就是我的。幾個月的時間裡,吉他的指闆那兒讓我彈出坑來。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7)

  2001年,有個書商約我編寫一本吉他教材,我如期完成。他用1.5萬元買斷版權,2002年9月出版。這本教材大概賣了幾百萬冊,現在還在賣,很多人通過教材認識了我。

  收入多了,我換了住處,還養了一隻貓。除夕夜裡,我一個人煮凍餃子,放鞭炮,聽張震講鬼故事。

  2003年冬天,我認識了我愛人,她是一位醫生。我當時還窮,隻能在自行車後座上綁個毛墊,騎車接送她上下班。處了一個月,她說:“别處了。”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隻能說:“好吧。”

  她媽媽看出來我是潛力股,問完我的想法,回頭做女兒的工作,效果極好。目前,我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2004年我開了琴行,2008年購置了專門的音樂教室,還有一間800平方米的“商服房”待交工。國内有上千家吉他生産企業,主要為國外企業代工,我們太缺中文自主品牌的吉他了。2011年,我注冊了“傳術音樂”商标,考察了很多企業後,确定了自己的加工企業。我的琴行現在賣的都是“傳術音樂”樂器,吉他型号有二十多種,終身保修。除了吉他,還有架子鼓、電吉他、電貝斯、數碼鋼琴、尤克裡裡等。

  我是全國吉他、架子鼓考級評委,綏化學院音樂學院客座教授,每年跟我學琴的學生有四五百人。除了傳授演奏技能,我還跟學生講做人,講做人要有責任心、上進心、感恩心和敬畏心。學生們參加吉他大賽,多次獲得全省和全國的一等獎。

  第一把吉他我早就不用了,放在卧室裡,現在用的吉他幾千元、幾萬元的都有。在我眼裡,吉他不隻是一件樂器,它還是一個生命,曾經一見鐘情,後來靠它謀生,現在它更是我的另一個伴侶,後半生肯定不離不棄了。

  别人叫我楊老闆,我不喜歡,我不是商人,我是一個音樂教育工作者。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8)

  故事二:被 看 受訪者檔案:女,“90後”,綏化學院财務管理專業2014屆畢業生。

  因為有雙拐,我一直被看,在各種眼神中長大。

  北漂生活開始後,我每天比同伴早起半小時化淡妝。同伴不理解,我說:“那麼多人看我,我要對得起他們啊!”

  我老家在黑龍江西部農村,我小時候特别淘,掉進辘轳井,吃過蒼蠅藥,都化險為夷。六歲那年掉進熱氣騰騰的粥鍋,這次出了大事。我穿着毛衣毛褲,掉進去以後,鍋蓋還蓋上了。

  爸媽把我送到某地燙傷醫院。人家孩子進來,住幾天就走了,我一直在那兒住下去。家裡沒錢,借高利貸給我治病。

  燙傷不疼的時候,我跟媽說:“媽,你一定要給我治啊,要不然我死了,你得多心疼啊!”

  渾身疼的時候,我就喊:“媽,别治了!我從樓上跳下去得了,太難受了!”

  住三個月院,家裡貸了兩三萬元,燙傷也沒治好。爸媽把我拉回家,試了很多偏方。聽說有獾子油,還得把月經用紙燒成灰。我媽不敢靠前,她下不了手,都是姑姑動手塗抹或者外敷。

  燙傷以後,我的左腿蜷縮。住院的時候,大夫不顧我的哭号天天做拉伸。回家以後,親戚說:“這孩子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别讓她死前再遭罪了。”

  一個月後,燙傷開始愈合,左腿卻再也伸不直,逐漸萎縮。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9)

  我七歲開始上學,從家到村小學中間隔着一個屯子,我媽天天背着我上下學。趕上雨天,家裡也沒傘,我把書包放在胸前,趴到我媽後背上,到家的時候,我倆都成了“落湯雞”,書包也濕透了。

  三年級的時候,我家在村小學那個屯子買了房子。我爸用樹杈給我做了一副木頭拐杖,我開始學着拄拐上學。我在長高,拐杖會磨短,發現短了我爸再做拐杖。

  家裡地不多,光靠種地還不了多少錢,那些高息欠賬越滾越多。聽二姨說建三江地廣人稀,我小學畢業那年,我家搬到建三江投奔二姨。走之前,我媽一家一家去跟人家說:“放心,不管是本錢還是利息,有錢了我一定還你!”

  初中以後,我開始住校。教室在四樓,學校公廁在操場角落,去一次不容易,我不敢喝水。當然還有别的麻煩,二姨家表哥教訓過欺負我的男生,我哥給我買了第一副鋁合金拐杖,那些年不記得摔過多少跟頭。有一次地上有水,我沒注意,整個人摔下樓梯,現在小腿骨上還有一個坑。從那以後,看見地上的水,我就繞開走。

  爸媽每年種一百多畝地,下雨天都不閑着,上山挖野菜,曬幹了賣錢。這麼拼命幹,還債用了16年,兩三萬元的本金不知道滾了多少倍。

  我大三那年寒假,2012年春節前,媽跟我們說:“剛還完8000塊錢,咱家再也不欠外債了,今年過年就簡單點兒吧。”

  我家過年一直很簡單,沒有大魚大肉,那個春節就更簡單了。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0)

  寝室同學對我特别好,開始很照顧我,後來發現我根本不需要照顧,就把我當成正常人了。她們經常讓我幫着拿這個拿那個,我喜歡幫她們一點兒小忙,挺開心的。

  她們把我當成正常人,别人不會,我必須給自己準備硬件才行。第一遍翻看考研的高等數學書,看不懂。看不懂我也看,那段時間,頭發不停地掉。

  我每天五點起床,去食堂吃完飯,直接去教室自習。如果是下雪天,宿舍和教學樓外面的第一行腳印一定是我的。

  到長春讀研後,我開始準備注冊會計師的考試,每門課的教材至少看五遍。第一年,我過了三門,第二年過了餘下的三門。

  2016年10月18日的校園招聘會上,北京某單位招助理。人事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她跟我聊了幾句,直接讓我進入面試。

  一起進入面試的有五個人,部門經理的面試題目是利用“雙十一”策劃一次營銷活動。五個人中留下兩個人,沒有我。

  我不甘心。招聘活動結束,我直接問部門經理:“是因為我的身體原因嗎?”

  她說:“不是。你坐着面試,我根本看不到你的身體。你的策劃方案語言很美,但缺少具體可行的内容,我們需要的是可操作的方案。”

  我說:“我平時不網購,缺少這方面經驗。”

  她說:“那隻能這樣了,很抱歉。”說完,她們趕往吉林大學,籌備下午的招聘。

  中午,室友幫忙訂飯,我吃了兩口,起身就走。

  室友問:“怎麼不吃了?”

  我說:“吉大招聘會下午兩點開始,我必須再試一次。”

  在吉大招聘會現場,部門經理問:“你怎麼又來了?”

  我說:“我還是想再參加一次面試。”

  她說:“你等等,我們商量下。”

  她們商量了一會兒,部門經理答複說:“你不用再面試了。你的情況,我們回去以後要跟總裁彙報,你回去等信兒吧。”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1)

  我繼續找工作,繼續碰壁。

  一周後,夜色降臨時分,我正在公共汽車站等車,手機突然響了,是北京的手機号,一個溫柔的女聲說:“恭喜你,你被我們公司錄用了。實習工資3000元,畢業以後轉為正式員工,工資起點是7000元。如果同意,請你12月20日過來實習。”

  四周人聲嘈雜,我大聲說:“好的!我同意!”那個時刻幸福得想哭。在颠簸的公共汽車上,我迫不及待地跟家人和朋友分享了這個消息。

  我和一位師妹坐卧鋪去北京實習,有個大叔聽我倆聊了一路,快到北京站的時候說:“你倆下了火車趕緊買回程票,這點兒工資怎麼在北京混啊?我都奮鬥十年了,才在燕郊買了房子,沒看房價還漲嗎?”

  我們笑了笑,沒理這茬兒。報到以後,住單位租來的宿舍,開始了我的助理工作。

  2017年6月初,畢業答辯後,我陪我爸在哈爾濱做病理檢查。那天早晨,我去取病理檢查單,看見“癌”字,渾身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流淚滿面。

  第一個電話我打給寝室大姐,她說:“沒事,别急,有病治病。我沒錢,但我能幫你借到,你放心!”

  大姐在醫院的朋友找到我,跟我解釋:鱗狀細胞癌比較好治,不用着急。

  我的大學同學太好了,兩三天的時間裡,四個同學湊足六萬元。我爸手術那天,三個姐妹抽時間過來,一直在手術室外面陪我。

  我爸的術後效果很好,住院期間隻能吃流食。為了增加營養,我用針管往食管裡推肉末,手推不動針管,我用前胸的整個力量推。我爸看見我那樣,掉眼淚了。

  長年用拐,我的兩隻手都磨出了繭子,左手拇指和食指附近磨出一圈兒。我媽那天摸到這些繭子,也掉眼淚了。

  我說:“放心吧,我馬上就轉正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家會越來越好!”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2)

  以前我糾結過,各種糾結始終放不下。研二的時候突然發現,我隻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别的事順其自然就好了。頓悟以後,我開始留長發,化淡妝,“雙十一”的時候還跟同學合買了口紅,兩支口紅才40元。化妝,給了我快樂和信心。

  工作以後的最大改變是不再害怕。以前總怕這做不好那做不好,擔心别人是否認同,現在完全不會了。我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所有的困難都會過去。況且,别人的微詞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而我站的角度是做好事情,僅此而已。

  我的微信簽名差不多是這些年經曆的總結:我總是做我不會的事情,好讓我多一件會做的事。

  被看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有的人特别不禮貌,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會回敬過去,一直看到他不自在。

  大多數時候我不在意,看就看吧,反正我長得漂亮。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3)

  後記:泥濘中的摸爬者(節選) 文:艾苓

  在這本書裡,我試圖告訴讀者:他們是什麼人?從哪兒來?來綏化學院前經曆了什麼?他們的大學生活有哪些收獲?畢業後過得怎麼樣?高等教育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刨除書裡50個故事的56個答案,我還想試着為這個群體勾畫一幅群像。

  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下崗職工、農民和農民工子女,來自欠發達地區的中小城市、農村、林場、農場,家裡多子女、單親或者有病人,部分人遭遇過校園欺淩,來綏化學院上大學,是很多人第一次坐火車或者第一次出遠門。

  他們自卑,敏感,朋友不多,坐在教室角落,很少主動跟老師互動,内心時常糾結。讓他們糾結的可能是囊中羞澀,可能是自己的方言,可能是别人的某句話,可能是自己無法克服的緊張。

  有個女生看起來特别陽光,大學畢業四年後有個心結還未打開:五年級某次課間,小學老師跟大家解釋,她這次考試沒考好,因為她爸爸去世了。話音剛落,本來喧鬧的教室突然靜下來,誰都不說話。

  她問我:“為什麼呀?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

  我問:“你希望大家怎麼做?”

  她說:“我希望他們該怎麼玩還怎麼玩,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我說:“一年級的孩子或許會那樣。五年級的孩子大緻明白死亡是怎麼回事,他們在用靜默表達自己的同情和無措。”

  “原來是這樣啊。”十幾年後她終于釋然。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4)

  貧困生群體的大學生活各有各的收獲,不乏溫馨,也不乏精彩,很多人兼職嘗試經濟獨立,他們在各種疼痛中獲得成長。

  這個群體畢業後過得怎麼樣?這是我最想知道的。他們求職順利嗎?工作什麼樣?日子過得好不好?

  總體來說,我把這群人的努力稱之為“摸爬式努力”。

  有人賣過服裝,在服裝店門口大聲吆喝。有人賣過保險,一個月沒簽一份保單。有人想考公務員、事業單位或者在編老師,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有人在年會上準備抽獎,被同事叫停說:“她是臨時工,這次抽獎沒她的份。”

  他們哭過,怨憤過,但沒有退路,隻能在泥濘中繼續摸爬。幾年或十幾年後,他們終于帶着一身泥漿爬出來,過上有别于父輩的更高質量的生活。

  一對出身貧寒的情侶,大學畢業兩年後貸款在農場買了房子,雖然隻有60平米,在頂樓七樓,但裝修完畢的那天,女孩高興得一塌糊塗:“我倆去新家,把屋裡擦幹淨。他出去買東西,我在地闆上打滾,陽光照在地闆上,好像跟着我一起打滾,那種感覺太幸福了。”

  盡管生活還很艱難,很多人開始反哺家庭,甚至反哺社會。他們中沒有“成功人士”,但每個人都很了不起。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5)

  教育能否改變命運?接受高等教育的貧困生命運如何?綏化學院的寒門學子已經給出回應:教育一直是改變個人命運、家庭命運甚至民族命運的最好投資!

  在國家脫貧攻堅的大背景下,上學機會不再被家長選擇,而是被中高考選擇,2017屆畢業生告訴我,她和兩個妹妹都上了大學,她們在中小學都有貧困補助。

  從2000屆到2020屆,梳理貧困生采訪劄記,我還看見21年間的巨大變化。

  有位班長曾經告訴我,班級評選貧困生的時候,有個女生低着頭走到前面,大概一分鐘時間什麼都沒說,後來哇的一聲哭了。那次同學投票,她票數最多。快畢業的時候聽說,她才出生二十幾天,媽媽就離開家再沒回來。

  這種不堪,這種貧困生評選方式已經成為曆史。當衆訴苦互相比困,已被教育部2016年叫停。此後的貧困生評定,開始尊重個體感受,公示内容不得涉及個人及家庭隐私。學生提交證明材料後,填寫申請表和承諾書發到微信群,班級同學投票表決。

  以往,信息閉塞,勤工儉學方式單一,想做家教得舉着牌子到大街上站崗。網絡普及後,校内兼職QQ群、微信群信息很多,貧困生更願意選擇與專業相關的兼職,為求職積攢履曆。

  以往,去大城市找工作的前期費用讓很多人止步,老家附近的穩定工作是貧困生的首選。進入全媒體時代,貧困生的視野和格局正在逐漸打開,自主創業、自由職業已經被90後接受。

  寫這篇後記的時候,綏化的春天剛剛開始,有人管護的草坪草已經齊刷刷長出來,在山坡的陰面,在城市的背陰處還有少量殘雪。但隻要走近些,再走近些,便能看見殘雪中頂着枯葉站起來的一棵棵小草,春天來了,它們都在拼命地站起來。

  這些寒門學子就像這些殘雪下的春草,他們可能遲到,但從未缺席過春天!

  祝福每一個勇敢的你!

  祝福每一個貧困生!

  祝福每一個學子!

  如果不能前程似錦,那就俯下身去鋪設自己的前程,你蹚出來的每一步都是未來的風景。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你有什麼資格談戀愛)(16)

  摘自《我教過的苦孩子》,一位教授對貧困生群體近20年的追蹤記錄。沒有奇迹,隻有一點一滴地層層突破,不斷累積确定的幸福和成就。作者将其稱之為“摸爬式努力”。幾乎每個故事都直戳人心,催人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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