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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愛生活的鄉村美發師

情感 更新时间:2024-08-19 18:27:55

   聊正題前,先說一個剛發生在我自己身邊的小插曲:一位衣着簡陋,一看就知是農村來城的60多歲的大叔,到我壇子雞攤前打聽事。

  “老弟,咱們這哪兒有剃頭的?”

  我一聽樂了,指指身後十多米遠比鄰的兩家美容美發店:“那不都是理發店嗎?”

  “她們不刮胡子。”大叔不自然地摸摸滿臉雜草般的胡須,神情頗為窘迫。

  目送農村大叔失望遠去的背影,我不由跌進歲月的深淵,有關剃頭的記憶點點滴滴湧至心頭……

  “官祭三,民祭四,王八祭五,鼈祭六,剃頭的祭到大後頭分。”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兒時,每逢臘月二十三小年祭竈,農村的村莊上空便會飄蕩起我們這群不谙世事的孩童的歌唱。雖然不懂具體意思,但多少明白一點。因為日常父母親使喚我們幹活,若是懶得動,便會遭來叱罵:“懶人沒奈何,拿起剃頭籮。”說的就是在農村隻有懶蛋,才會去侍候别人剃頭(理發)。甚至聽大人們私下讨論剃頭匠時,都是一副不屑的口吻:“幹啥也不能幹剃頭這個活兒,死後連祖墳都不讓進呢!”好像幹剃頭這一行當丢盡祖宗十八代的臉,連祖宗都不待見。幼小的我感覺好奇怪。在我稚氣的眼裡,到我村包剃頭的趙漢理剃頭匠可神氣了。每半個月來一次村裡的他,三七分頭梳得整整齊齊,胡子刮得幹幹淨淨,白襯衣雪一樣白,比讓人尊敬的駐村幹部還體面。況且吃派飯時,大多都是白面油餅配炒雞蛋。這樣的吃食,能讓整天啃玉米面餅窩窩頭蒸紅薯的孩子們饞掉一地口水。再有剃頭時那個悠閑勁,有說有笑,輕輕松松,大人小孩都對他恭恭敬敬,天熱擱到樹蔭下,雨雪天挪到村裡最寬敞的屋内,這樣就把糧食掙了(當時沒有給錢一說),多讓人羨慕的手藝活啊!大人們平時隻是穿着補丁摞補丁的破衣爛衫,啃着老婆孩子全部一樣的飯食,臉朝黃土背朝天,晴天一身水,雨天一身泥的地裡刨食,哪有剃頭匠活的滋潤痛快。至于鄙視一說,現在想來恐怕多是嫉妒使然吧。有件事似乎可以印證,在我十多歲以後,父親曾不止一次唠叨讓我拜趙漢理為師:“雖為毫末技藝,卻是頂上功夫。”

  不過拜師學藝的事都是後話,記得很早他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不知他的手藝是家傳,還是受人衣缽,每次來我村,總要挑一副很老舊的挑子:一頭是帶三層抽屜的高腿方凳,分别放着剃頭用的圍布,剃刀,剪子,手動推子之類的工具;另一頭則是個三條腿的臉盆架,架子下面放個小火爐,爐子上坐一個寬沿黃銅盆,盆旁有個托盒,正常情況下放塊發白的洋胰子,托盒上面是架子的兩條腿之間安置的一面長方形鏡子,用來讓顧客“攬鏡自賞”。第三條腿比鏡框略高,挂一塊幹淨的毛巾。剃頭的場地基本固定在村十字街那棵老槐樹下。一放下挑子,趙師傅拿起銅臉盆,先到距離最近的一家打盆水,做到火爐上,然後開始吆喝:“剃頭的來了,誰來剃頭!”這時最先來的往往是一些上了歲數,幹不了農活的老頭,和一群像我一樣看熱鬧的小屁孩。像父母那樣的壯勞力此時多在地裡幹“工分”,都不在家。小孩子稀罕事,髒兮兮的小手不是拉他的抽屜,就是拽他的毛巾,這時趙漢理師傅就故意虎着臉,瞪圓眼,大喝一聲“熊孩子,滾蛋!”我們都害怕似的嘻嘻哈哈跑開,不一會兒又慢慢聚攏過來,看他給老人們理發。

  熱愛生活的鄉村美發師(情感即将消失的鄉村理發師)(1)

  老年人頭發少,一般都是剃光頭,行話稱“打老沫”。趙師傅等老人在臨時借來的長條凳子上坐穩,就抖開圍布,在空中“啪啪”甩兩下,圍到老人身上,再拿起剃刀打開,一手拉緊系在槐樹上的白色磨刀布,另隻手握着刀柄,锃亮的刀鋒“啪啪”在磨刀布上響亮的蹭幾下,看鋒利了,便開始“嚓嚓嚓”的剃頭。隻見手臂揮動,剃刀翻飛,一會兒功夫,一顆光溜锃亮的腦袋便冒了出來。接着就是刮臉環節。趙師傅拿出毛刷,蘸着肥皂泡,抹到老人額頭,眉心,兩鬓,面頰,嘴角周圍,然後又拿起剃刀,在磨刀布上再“啪啪”蹭幾下,然後扶着老人慢慢斜躺到他懷裡,剃刀猶如筆走龍蛇,花飛雪落,片刻已把老人滿臉亂草般叢生的胡須清理幹淨,一張重新煥發神采的面容展現在人們面前。之後把人扶直,趙師傅換把剪刀,刀尖小心伸進鼻孔,輕微開合,露出鼻孔的鼻毛瞬間消失不見了,人顯得更加利落,整齊。最後解下圍布,抖兩下放到長條凳子上,拿出一小塊海綿在老人臉上,脖頸處快速的掃幾下,一套理發程序算是圓滿玩成。然後高喊:下一個!”

  不過這時我們就發現,趙師傅像是遺忘了一個娴熟的動作:年輕人理完,他會“啪”的一聲脆響,在那人後腦勺拍一巴掌,意思就是“剃頭匠拍巴掌——玩蛋了”,你修理好該滾蛋了,那人就嘻嘻笑着站起來走開了;而輪到我們小孩,則是一個彈嘣彈到腦門上,我們趕緊捂着腦袋,呲牙咧嘴一溜煙地跑了。

  其實趙漢理師傅剃頭的本領遠不止上述兩項,後來散了生産隊,他走出村子,到一河之隔的鎮上租房開了間理發店。時值改革開放之初,社會上到處生機勃勃,他也壯志滿懷,投入巨大熱情,期望用畢生所學,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據他說剃頭匠16般絕活,梳、編、剃、刮、捏、拿、捶、按、掏,剪、染……他無不精通。不但大人的三七分、四六分、光頭、平頭、闆寸頭等,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就連小孩的發型,他也能鼓搗十幾種樣式,什麼撥浪鼓、朝天錐、三星、四喜……等等。這些我沒有親眼見識過,不敢恭維,倒是最厲害的“刀鋒洗眼”,我親眼目睹了一次,算是精妙絕倫,驚心動魄。

  說來有點搞笑,趙師傅與我父親年齡相仿,由于他嶽母是我奶奶的親娘家侄女,如此一論輩份,和他兒子同齡的我“隻好”喊他一聲“哥”,為此我總是難為情,從未這樣喊過他。俗話說“一拃沒有四指近”,每到理發時候,父親便帶上我,坐船去河對岸“照顧”趙師傅的生意。

  熱愛生活的鄉村美發師(情感即将消失的鄉村理發師)(2)

  理發店在鎮子西頭,一間門臉。進屋就看到西面牆上挂着的巨大鏡子,下方靠牆的櫃上擺着刀、剪、梳子之類的理發工具。最顯眼的是那把可以360度旋轉、能仰靠、平躺的椅子,沒想到幾年時間他就鳥槍換炮了。父親和他寒暄幾句,便開始切入正題——剃頭。很快,頭發剃光,開始刮臉時,趙師傅說:“舅,今天我讓您享受一下我的絕活。”說着,用左手兩根手指翻開父親的上下眼皮,其餘三根手指叉開按在臉上,右手拿剃刀刀片貼着眼球輕輕劃過,然後拿起一根細細的圓鐵棒,在眼裡來回掃動……

  我看得瞠目結舌,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我老父親的眼睛搞出好歹來。不過還好,一切順利。摘掉圍布,父親滿意地對着鏡子照了又照,伸出大拇指:“漢理,你的手藝真牛逼。”

  高超的技藝為趙師傅赢來滾滾客源。一時間,“趙漢理理發店”門庭若市,逢年過節等待剃頭的更是排出長長的隊伍。趙師傅迎來他剃頭生涯的高光時刻。

  再後來,九十年代初,我到縣城參加了工作,不久結婚生子安頓下來,很少再回農村老家,自然,和趙師傅的理發店也斷了聯系。但每每看到縣城周邊理發店加快更新,日趨新潮豪華,一些跟不上時代步伐的老店紛紛關門倒閉,我心裡就隐隐擔憂,趙師傅的理發店,能在這坐過山車般前行的路上幸存嗎?

  終于在沐浴着二十一世紀曙光的那一年,我回了趟老家。聽村裡人說,“趙漢理理發店”早已不複存在,昔日的鄉村剃頭高手淹沒在時代的滾滾洪流之中……

  撫今追昔,我感慨萬千:趙漢理師傅們結束了屬于他們的那個時代,可是傳統千年的東西誰來繼承并發揚光大呢?現在理發師、美容師們隻知燙,染,剪,那些刮臉修面基本服務老年人群體的技藝就這樣讓它随風而逝嗎?

  熱愛生活的鄉村美發師(情感即将消失的鄉村理發師)(3)

  作者簡介

  殷國然,男,1973年10月18日出生,河南省沈丘縣槐店鎮人。中學時代就已癡迷文學,曾和三五同窗知己創辦文學社。踏入社會後,一直利用業餘時間默默在字裡行間耕耘,其間有歌詞作品《風鈴》等在中國音樂文學協會主辦的《詞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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